四十年前,隆冬之日,北風肆虐,大雪彌天。廣闊無垠的大雪中,一人一馬於漫天大雪之中,全無畏懼風雪之意,恣意馳騁。風中杳杳可聽得馬上之人一路高聲唱道:“
龍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
秋霜切玉劍,落日明珠袍。
鬥雞事萬乘,軒蓋一何高。
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
酒後競風采,三杯弄寶刀。
殺人如剪草,劇孟同遊遨。
發憤去函谷,從軍向臨洮。
叱吒萬戰場,匈奴盡奔逃。
歸來使酒氣,未肯拜蕭曹。
羞入原憲室,荒徑隱蓬蒿。”
字字鏗鏘,如鳴金石,連山飛雪,旋轉飆風。
前面有一家客棧,這一人一馬便向着客棧而去。
“嘿!客官,外面風大雪大,您快進來坐吧!”
剛推開客棧的大門,一個小二哥便迎了上來,滿臉關切道:“
請問您是打尖還是住店?小店有上等的客房,您這一路定是很累了,先過去喝杯熱酒,暖暖身子吧——小店奉送的。呵呵,我去幫您栓馬。”
“呦,客官,您來了,裡邊坐,阿東快給客人倒杯熱酒。”
“好類~~”
“有勞了店家。”
這人就近而坐,撲了撲身上的雪,對旁邊正在倒酒的小二道:“這壺就放着吧,你再去弄些熱菜來。臨了準備一間上房。”
“得來~~客人要熱菜熱酒,上房一間。”
含喊完便轉身招待其他客人了。
這人也不言語,一手拿起酒杯,一手拿起酒壺,自斟自飲的慢慢喝起酒來。
外面依舊風緊雪亂,不見有平息的樣子。這小小的客棧漸漸客滿,只有他這一桌還是一個人。
……
“嘿!客官,外面風大雪大,您快進來坐吧!”
跟剛纔這人進門時的場景無二,迎上門的小二一臉關切如前。
“請問您是打尖還是住店?小店有上等的客房,您這一路定是很累了,先過去喝杯熱酒,暖暖身子吧——小店奉送的。”
“這好像滿座了呢。”剛進門的那人掃視了一圈,有些失望的道。
“呵呵,不妨事不妨事,今天這天氣不比平常,大家都是湊在一起的,圖個熱鬧暖和。呵呵,你看那桌就一個人,你就先坐那吧。”
“哦,這倒也是,說的在理,呵呵。”那人呵呵一笑,拍了拍身上的雪,便向着那只有一人在獨酌的桌子走去。
“二位客官,你們先將就一下,這大家都有難處,相互體諒下,你們看這樣行嗎。呵呵。”
這小二哥一邊擦拭這板凳一邊笑呵呵的說道。
“我正愁沒個酒伴,現在剛好。”先前的這人把一杯酒一飲而盡,放下酒壺,對着小二道,“再多來幾壺熱酒,多上些菜,一會我付賬。”
“欸~~得來,二位客官稍等先,酒菜馬上就來。”
“如此青河謝過了,不知道仁兄如何稱呼?”
“在下莫名。”ωwш▲ ttКan▲ c o
“呵呵,莫名兄,這次我們算是認識了,以後再見面的話,酒一定要青河請哦。”
“不會跟你爭的,呵呵。”
“這次倒是幸事了,能夠結識莫名兄,倒也不枉費在這鬼天氣裡走一遭。”
“今天天氣還不錯嘛,有風有雪,有酒有友,卻也是人間美事。”
“莫名兄不會今天只是來吹風看雪的吧。”
“這個嘛~~難道青河兄不是嗎?”
“呵呵,我嘛四處走走,聽說那裡好玩就去哪裡了。”
“哦,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嗎?”
“有風有雪,有酒有友,這也是很好玩的嘛。”
“良辰美景,在於你我來說此時確實別有一番滋味。”
“滋味嘛~~這酒倒是很不錯。”
“酒不錯,不錯~~”莫名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悠悠道:“此時也能有如此境遇,倒是幸事。”
“能識莫名兄於此,確爲青河之幸事也~~”青河說着滿飲一杯,入喉甘冽,不禁讚道:“好酒!”
“丈夫既生於世間,自當有三尺之功。不爲蒼生,不爲社稷,使我輩何用?”
“含光混世貴無名,何用孤高比雲月。”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青河兄若能兼濟天下,蒼生何其幸哉!”
“青河一介武夫,不過一鄉野粗人,豈敢多言天下,呵呵,還是喝酒,喝酒。”
“倒是莫名多言了,此番結識只在喝酒,喝酒——好酒!”
“聞言莫名兄真英雄,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啊!”
“英雄何敢相稱,方今天下之中,能爲英雄之名者,在莫名看來,獨燕將軍一人罷了。”
“燕將軍~~”青河自斟了一杯酒,喃喃道:“倒也是。”
“我蒼穹男兒,自當如是。”莫名語出浩然,意氣拿雲。
“莫名兄既然有意,聞言燕將軍現今即在這燕州,何不一去?”
“莫名本意亦是如此,不過這一路行來,卻又改了想法。”
“哦~~莫非還真是來看風景的麼?”青河聞言,停住酒杯,有些不解的皺了皺眉。
“呵呵,風景當然要看,這一片蒼茫可是不可多得,此番既然趕上,豈有不乘興一覽之說。”
“這倒與青河一般無二了,”青河放下酒杯,緩緩道:“此番趕上如此風雪,青河也正有乘興一覽之意啊!”
“這樣說來,青河兄本意不是觀雪了?”莫名又自斟了一杯,看着手中的酒杯,如是自語,“不知道青河兄本意是——”
“我嘛~~一心癡醉於武道,來此意有二,一是取道北疆找蠻族族中武者論武,二是至北冥之地尋牧雪一族。”
“北疆蠻族雖然天生異種,不過族中強者卻聞之甚少,不知道青河兄此去是去找誰呢?”
“這個嘛到了再說,可以慢慢找尋。”
“那牧雪一族可是傳說一族啊,而且北冥之地兇險異常,青河兄想找到他們怕是不易啊!”
“這個乃是受人之託,自當全力爲之。世傳北冥兇險異常,想來是爲流言所訛,多半不真,且青河既然有諾與人,定然不能失信,若不然,雖死亦不足惜。”青河停杯吐言,字字金石,擲地有聲。
“重諾輕生,青河兄真性情也!”莫名忽地雙手捧起酒杯,朗聲道:“莫名敬青河兄一杯!”
“呵——卻不知莫名兄本意如何?”
“燕將軍威名遠震,帳中英才俊傑所投無數,所當之處諸夷退避,確是一個好去處。然而此處有燕將軍及其所部俊士足矣,莫名即便去了,也不過錦上添花罷了。莫名所欲乃一個真正需要我的地方——至於燕將軍,非吾主也。”
“哈哈,莫名果如傳言,不愧英雄二字也!”
“只是方今天下……”莫名好似想到了什麼,忽然語滯,狀如哽咽,“遍是虎豹豺狼,何處才能得見明公!”
“哈哈,兄既有飛龍之志,自有風雲際會之時,何必感傷!”
“莫名得聞青羊城主軒轅恨天乃一明主,不知道青河兄可曾聽說過此人?”
“軒轅恨天?”青河酒到嘴邊,聽見莫名詢問,也不飲,只是喃喃道:“此人倒是以前聽說過一些,如今軒轅日微,軒轅族中獨此青羊一城之主不同於他人,青河所聞多爲稱讚,想來確實與衆不同的了,只不過他勢單力薄,連那青羊城也只是一座小城,如今蒼穹蒙塵,乾坤混沌,靠一個不起眼的青羊城要掃清寰宇,怕是有些艱難。”
“莫名便有意去往青羊,投奔那軒轅城主。”
“看來莫名兄已然決定了。”
“丈夫既生於世,自當提三尺利劍立不世之功!”
“好!那青河在此提前恭祝莫名兄馬到成功!”
“哈哈,夢雖遠了些,但總歸還有夢,還有我。哈哈!方今之世,捨我其誰!”莫名一言既出,客棧之中立時人人側目,滿是驚異!
“額……”看着這一屋子的驚愕,青河不禁訝然,“莫名兄果然豪氣逼人吶~~”
“呵呵,不管他們,我們繼續喝酒!”
“也好。”
……
第二日,天明,風雪依舊。
還是這家客棧,還是那張桌子,只是桌子上的酒換成了茶,還多了一個茶爐。
“嘿,二位客官,這是小店珍藏的好茶,二位昨日喝了不少酒,這天早剛好喝點茶醒醒酒氣。”昨日那位叫阿東的夥計邊倒茶邊爲這桌子上的莫名與青河說道:“這茶你們可以自己煮,我先去招呼別的客人了。有什麼事喊我一聲就行了,我叫阿東。呵呵”
“呵呵,你們這招待倒是很周到啊。”青河接過阿東捧來的茶,飲了一口,道:“這茶很不錯嘛,沒想到你們這小店不但酒好,這茶也不錯~~莫名兄你昨天酒可喝的不少,這茶也不錯,你也嚐嚐。”
“恩,”說着莫名也飲了一口,半晌悠悠道:“
朔風敲窗欲裂,急雪颶飛昨夜,
玉塵輕素、剪雲作春花。
孤村老馬,風聲嘶啞,可憶鞍上金甲。
陌路逢君共煮茶,笑飲天下,
英雄不語繁華。
遙看雄關旗畫,風多金鼓聲夾雜。”
“莫兄好雅興啊!”青河聽得仔細,心中很是快哉!不禁讚道。
“呵呵,莫名此番得識青河兄,雖然暢飲無度,相談甚歡,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這杯茶喝完莫名就要告辭了。”莫名臉上一陣黯然。
“呵呵,聚散各有期,這一杯喝完,我也是要走的。”青河起身拱手,道:“一日酣飲已然盡興,你我都各有大夢,我之武道,你之蒼生,待各自夢成之時,我相信我們會再見的。”
“既如此,莫名也不多言,就此別過。望君珍重,後會有期!”
“珍重!後會有期!”
……
莫名上馬,揮手告別,身影漸漸消失在這漫天大雪中,只有他那朗朗的吟唱,隨風在雪中飛舞:“
十五二十幽燕客,嘯歌彈劍縱豪情。
策馬流星蒼鷹牧,吳鉤如雪映月明。
幽燕地北苦多寒,紅爐酒肆散邊關。
飆風獵獵嘶虎嘯,八月九月雪封山。
三千酒肆盡客滿,一目萬里無村煙。
馳騁少年青驄馬,獨行恣意任流連。
曾有虎狼據險塞,逡巡王師三百年。
十萬白骨山增勢,甲兵無數築長城。
舊鬼泣停新鬼慟,多少閨夢北斗明。
何時此地平胡虜,安我良人罷遠征。
正有英雄出青冢,唱我幽燕少年行。
一夫當關三軍震,揮劍決雲拭長纓。
三日三夜奮死戰,百瘡猶能縛蛟龍。
一戰身後名千古,萬世黎民敬此功。
青蔥良駒今何在,鞍上正唱燕歌行。 ”
……
看着熟睡的莫孤鴻,青河嘴角輕輕上揚。
這一份回憶,青河珍藏了四十年,不知甜苦。
但既然珍藏着,應當是很美好的吧。
……
但回憶總歸是過去,即使美好也已不在從前。看着熟睡的莫孤鴻,青河不禁慨然,心道:“這一天終歸是來了,我在武道上已經停留了太多時間了,怕是被那一幫人都甩出去好遠了。也罷,現在這莫孤鴻與月兒都已經長大成人,已經可以肩負起自己的使命了,該是告訴他們真相的時候了。之後我就要好好參悟武道了,這一道坎阻了我太久時間了。”
想到此,青河平日裡幾乎整天都睜不開的雙眼在此時忽然睜開,兩眼烏珠熠熠炯炯如炬,平日臉上的隨意一掃而盡,換之而來的是一臉的堅定與嚮往,
“武聖!我青河總有一天會成爲那傳說中的武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