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來雁南飛,飲一滴清淚,問一句可悔?
呵呵,我後悔?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她輕笑。這雙手沾滿鮮血,而這些血裡不僅有那些賤人的,還有自己骨肉的。
前塵若覆水,卻生死相隨。
爲何今生的我要承載着前世的我?這小小的身體,這兩份沉沉的記憶,擠得我快喘不過氣。如果可以她多想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記得。可這由不得她說了算。老天啊!你是多麼得殘忍!可這老天又是何人?是她的那個大義滅親、親手將她殺了的父親不是嗎?
愛與恨在水中生花,綻放後枯萎成痂。
血是多麼的美麗,縱是這個人是骯髒的,可那血的顏色卻還是能讓人眼前一亮。水中花,似多情卻無情,如今卻知是心冷情淡罷。
今日是那孩子的頭七,傳聞人死頭七會還魂與親人相見。
他會來見我嗎?明知是假,卻還是不由得去想:見着了,自己又該作何回答。怕是會責怪我這個孃親無情吧?他還沒有看一眼這個世界,沒有呼吸過一口空氣,便被自己生生的掐斷了活下來的機會。但這又如何?如果他活了下來,爹孃是仇人,他又該如何是好?與其他日妄生煩惱,還不如就此離去。去尋找能給他愛的孃親,再次投生。
我是不是太可笑了?我已活了兩世,卻還是看不透紅塵。一個孩子,一個孩子罷,一個孩子而已......
一滴晶瑩滴落,飛來一隻蝶,純白的翅膀翩翩飛舞。
“娘娘,都準備妥當了。”門外宮女道。
望着鏡中的女子,第一次她沒有點硃砂,第一次沒有上胭脂。不過縱是如此,也是美人美矣。她一抹眼角淚痕,自己這是怎麼了?勝利近在眼前,她還清楚的記得後卿那廝在看到自己殺了孩子後,痛苦的表情。可爲何自己的心中一點愉悅之感都沒有?反而......反而胸口好痛。這不是報仇的快感,而是——
見房中沒有絲毫反應,門外的宮女着急了。正巧慕容紫雲正朝這邊走來,那宮女立馬像是看見了救星一般。拉着慕容紫雲的袖子道:“大人快進去看看娘娘吧!”
“娘娘怎麼了?”慕容紫雲着急道。
“奴婢不知,只是......”還未等宮女將話說完,紫雲便大步流星,推門衝了進去。
這一下,將媚笙的思緒拉了回來。望着鏡中的自己,她立馬掏出帕子擦去眼角淚痕。轉而恢復常態道:“你何時也這般沒規矩了?”
“還望姐姐責罰。”紫雲淡淡道。若是給自己的懲罰,能讓她心中好受些,那就算是皮肉之苦又如何呢?
要知道在世家中呆了那麼久,且能一直保持着宗孫的位置。光光靠嫡出的身份可是遠遠不夠的。若說嫡出,那可不止自己一人。這其中的手段自然也是一方面,但是更重要的是言情舉止待人接物之道。察言觀色又何曾不是我生來必學之道?
所以在進門的那一刻,他便早已注意到了她的那點小動作。不過想來也是,她畢竟也是個女子,有哪個女子沒有母性?而且那個孩子,還是她曾經那般期待的孩子。可既然如此喜歡那個孩子,期待那個孩子,又爲何要將他殺死在腹中?她究竟有多恨那個男人,要殺死無辜的孩子才甘心。
媚笙起身,來到他的身前,扶起微微作揖的他。笑道:“你我姐弟,不必如此拘謹。”
他自是順了她的意思,起身道:“姐姐,如今可要移步東宮?”
東宮是太子日常寢居之處,那孩子被追封爲太子後,屍骨便一直放於東宮。
她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還未到東宮,便看見周圍的宮殿個個掛着白幡。她在心中悶哼一聲,過了那麼久,這宮裡人還是這般可笑。
不過倒也並非如此,有一處宮殿便未曾掛白幡。遠遠的便聽得見那宮殿門口的吵嚷聲,叫她聽着心煩。
紫雲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神色,便對身旁的宮女怒道:“你們幾個怎麼還不上前查看,驚擾了娘娘你們擔待的起嗎?”
身旁的宮女被這怒斥嚇得微微一怔,連聲道“是”。一路小跑上前,揚手便給了當頭之人一個巴掌。
“你是哪來的賤人?竟然敢打我?”捱了耳刮子的嬪妃氣的面紅耳赤道,言罷便賞了宮女兩個耳刮子。
然,這一切都被她盡收眼底。哼,那人皇才幾日沒來我殿中,下面的螂便開始不安分了。還真是沒腦子,怪不得螂永遠都只能是螂。
不居高位,不知高位憂。她如今倒是有幾分明白了。當初慕容婉澤對着這一堆螂有多頭痛。不過她是何人。她不是那慕容婉澤,亦不是那太后,一個靠計謀,一個靠賢德。如今的人皇大勢已去,自己又何必顧慮,更何況連除太后,設計前皇后,自己都未曾有過顧慮。
隨即便給了紫雲一個眼神,紫雲會意,上前道:“姜婕妤藐視皇后,不敬太子。即刻砍去雙手,打入冷宮。”
此話剛落,便聽那姜婕妤咄咄逼人道:“好你個藍花楹!當年若非我堂哥救你,你早就餓死街頭了。你如今卻恩將仇報!也就別怪你當初千人摸......”
面對一系列的咒罵,她一笑置之,眼角卻不帶絲毫溫度。姜子軒嗎?看來上次給他的教訓還不夠。
思及此,她示意上紫雲上前,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不多時,姜婕妤便被拉了下去。
鳳攆繼續前行,一路直至東宮。這一次無人再敢出聲。生怕惹怒了鳳攆上的美人。
東宮中,棺槨放在大廳中央。四周房沿分別掛着用白布扎的白花,還有靈幡,同時,棺槨兩邊擺着紮好的紙人紙馬。孩子,如此大的排場你也該滿足了!想我當初貴爲天女,也未曾有過此等待遇。呵呵,這就是我的好父皇,你的好外公。不過,孩子你放心。孃親不會讓你枉死的。
就在媚笙思緒之際,軒轅宸悄然而入,拉住了媚笙握成拳的手。
“愛妃,朕聽聞你今日茶飯不進,朕甚是擔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