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卿，我……”
女子還未說完，便聽男子道:“你不必多說。”
他說着一步步靠近，直至他身上的龍涎香撲面而來。女子柳眉微蹙，卻不是因爲那攝人心魂的香，而是因爲……
只見他嘴臉勾起一抹落魄的笑，“我心悅你。”
可惜汝心他處。
“卿。”此刻的媚笙也不知爲何，便脫口而出道。直到說出口，才發現自己叫了他的名字。卿不僅是他的名字，更有愛人的意思。思及此處，她的臉不禁紅了。自從踏上這條路後，此等少女般心思從未有過。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眸光流轉，他笑若春風。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叫自己。這聲“卿”他等得太久太久。從前世，到今生，多少日新月異，晝夜更替？眼角的晶瑩轉瞬即逝，幸好海未枯、石未爛。
她又怎會沒注意到他的變化？這是個什麼樣的男子啊？如果說作爲一個妓子恩客，他堅持的是否太多？如果說作爲一個救命恩人，他在乎的是否太多？細細想來，才覺他對自己很是不同。不同到可以在刑場劫囚，不同到可以爲自己取血療傷，不同到在將自己一次又一次從死亡邊緣拉回。相比於自己之前所念之人，那個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推向死亡邊緣的人……呵呵！時至今日今刻，她才發現自己究竟有多愚鈍！
可如今的自己，又拿什麼去迴應有心之人？“剪不斷，理還亂”，世間的情愛怕是隻能用此六字概括。
而自己唯一能做的，怕是隻有輕喚一聲“卿”。
千言萬語皆盡於此。望着眼前男子深邃的褐色眼眸，此刻卻覺得猶如星辰般璀璨奪目。
她不禁心道:承蒙厚愛，無以爲報。
如果可以，多想早點遇到你。在那個無憂無慮的年齡遇到你，或是在那個伏屍懵懂之際遇到你。可是，如今支撐自己活下去的支柱，只剩下了報仇。心中有仇之人，容不下他物。呵呵，她在心中冷笑，也許自己早已不算是人了。
“下次，別再拿他人之物，博我一笑。何謂定情信物？我只知道，我要的只是你……”
他淺笑吟吟，緩緩伸手，從女子發間取下一隻流雲髮釵。這一刻，沒有距離，沒有身份，沒有恩仇，唯有她一人的心跳。
釵去，發落，三千青絲如瀑般散下，秀麗無比。清風揚，時不時撥撩起幾縷髮絲，也撥撩起兩人的心意。
“我要的只是你的貼身之物。”這隻流雲髮釵普通不已，不過是木質的而已。不過卻因普通而男女通用。
可對於他來說，這便足矣。緩緩垂眸，才發現乾涸的心涌過一陣暖流。即便她心中皆是復仇又如何？那自己就幫她實現她一切的心願，只要能有一席之地便好。
少傾，只聞女子道:“可以陪我走走嗎？”
男子應之:“樂意至極。”
黃昏下，兩人並肩而行。若非她是皇貴妃，若非他是國舅爺，那理應是羨煞旁人的鶼鰈情深的一對。
而此時的地下室深處，卻站着一個不該在這裡的男人和一個應該在深山潛心修道的道士。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閣下是玄德道長吧？”
“呸！”
紫雲一抹臉上的唾沫星子，不怒反笑道:“看來道長被餓了幾個月，體力保持的不錯。不愧是修行之人。”
他的對面，是一個手腳被鎖着鐵鏈的男子，此刻男子正惡狠狠的瞪着來人，兇道:“滾！”
“呵呵，道長可真是的。我好心看你，你卻趕人。此非君子之道也。”紫雲放下手中食盒，悠然道。
卻聽清玄道長悶哼一聲，把頭撇到了一邊。
“聽說前幾日清蓮山神霄派重選掌門，只可惜這掌門竟不是首席真傳弟子玄德。你猜是誰？”紫雲自顧自說着，打開食盒，取出一壺酒，接着道，“竟是那姜子軒！”
“你……你說什麼？”縱是師父羽化昇仙，掌門之位即便不予自己，也斷然不會給一個外人。這其中定然有什麼！
“沒想到那姓姜的本事不小，看來連皇上都低估了他。”紫雲言罷，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他的勢力並沒有如皇上所想那般削弱，如今有了神霄派，怕是更比從前。只是這些與我何干呢？呵呵呵呵……
望着眼前之人，他曾是那清蓮山叱吒風雲的頂尖羽士。如今卻如同囚犯一般，不，他比囚犯更不如，他早被放任自生自滅了。對此，紫雲心中竟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這使他不自禁的倒了杯酒，遞上前，道:“道長可要飲一杯？此酒可是宮廷佳釀，世間少有。”
“哼！我修道之人最忌飲酒。”玄德不屑道。只是他口中的姜子軒，莫不是那日刑場之上的……
對此，紫雲毫不在意，將杯中佳釀一飲而盡。遂是收了食盒，道:“本是想找道長共品美酒，如此只有作罷。”
回到廂房的紫雲，萬萬沒想剛進門便看見了媚笙。
剛是後退一步，卻被叫住了，“雲笙！”
他緩緩回頭，極是不願的對上那目擔憂，心道:慕容紫雲，你醒醒吧！這是對雲笙，而不是對紫雲的。
“雲笙，你去哪了？你可知這些日子你把自己鎖房裡，姐姐有多憂心麼？”
“雲笙知錯了。”他多想說，自己是紫雲不是什麼雲笙！可是到了嘴邊卻又變成了“雲笙”該說的話。呵呵，自己是終究是逃不出那個傀儡的影子嗎？
下一秒，被溫暖的懷抱包圍，又聽那溫軟的聲音道:“如今姐姐就只剩下你了。下次，別再嚇姐姐了好不好？”
伸起來想要回抱她的手又沉沉垂下。自己不是雲笙，自己亦是沒有資格去擁抱她。
見“雲笙”不語，女子又道:“雲笙別嚇姐姐了好不好？”
“好！”誰又能明白這個字裡飽含了多少心酸？沒有人知道，亦不會有人懂。因爲此刻的他是“雲笙”，而非紫雲。
……
時光一轉，已是金秋十月。算算日子離臨盆不過一月，可愈是如此，卻愈是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