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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萇楚無知

第十八章 萇楚無知

“姐姐,皇上說這是南方進貢來的萇楚。對孕婦是極好的。”雲笙笑道,自顧自的剝起果子來。

“萇楚?可是長毛的那種果子?”

“正是。”見女子陷入沉思,雲笙又問,“姐姐,怎麼了?”

“隰有萇楚,猗儺其枝,夭之沃沃,樂子之無知!”那個美好的時光,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從自己走上伏屍這條路起,便是開始了一步十殺的局,怎還有回頭路?

“姐姐說得歌謠是?”

“雲笙忘了嗎?我們兒時常在山麓中摘些野果,還唱着這首民謠。說得便正是在這長毛的果子,也便是萇楚。”

聞言,雲笙頓時臉色微變,“姐姐......”

“雲笙你怎麼了?”望着弟弟不對勁的樣子,霎時把媚笙嚇了一跳。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雲笙什麼也不記得了。爲什麼!”他說着懊惱的抓起自己的頭髮來,跌跌撞撞的起身,撞翻了桌子上的萇楚盤子,“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我什麼也想不起來!”

“雲笙!雲笙!”媚笙見狀,心中驀然涌上一股不良的預感。難道是那日的血月?都是姐姐不好,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下一刻,雲笙捧起梳妝檯上的銅鏡。望着那張與自己有着五六分相似,卻又不是自己的臉。單手撫上自己的面頰,喃喃道:“這......這......這不是我的臉。這不是我的臉。這......”

“啪!”只聽一聲響亮的聲音響起。銅鏡碎,支離破碎的碎片中每一片都倒映出男子俊秀的容顏,可這容顏已是卻不復往日光彩。

聞聲趕來的侍女,破門而入。見到此景,忙問:“娘娘怎麼了?”

“滾!”女子厲聲吼道。

侍女剎時被怔住了,慌張的連連道“是”,便落荒而逃。

“好渴!好渴!”雲笙發狂一般吼叫着,一氣之下連倒了三杯水,可卻依舊無法解渴一般。他乾脆扔了茶杯,對着茶壺直飲。

一壺水盡,雲笙卻並未有所好轉之際。反而越發嚴重,踉踉蹌蹌的倒在了地上,打起滾來。看的媚笙心痛不已。

“姐姐,雲笙好痛苦。好像......好像有無數只螞蟻咬着雲笙的喉嚨!雲笙好難受!姐姐救我!姐姐......救我!”他不停的抓着自己的脖子,甚至抓出了血跡都未有停止的跡象。

媚笙心如刀割,自己究竟該怎麼辦?淚水早已奪眶而出,她突然覺得自己是這般的沒用。讓雲笙復生,卻不能讓他有往昔的快樂。

“姐姐,救我!雲笙好難受......”雲笙艱難的說着,一字一頓,聲聲刺痛媚笙的眼睛。

“雲笙你不要嚇姐姐好不好!”她好無奈,好迷茫。自己究竟該怎麼辦?那日刑場之上的歷歷目目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中。這一次,自己絕對不能讓雲笙再倒在自己面前!

她撩起羅綢輕帛廣袖,露出那半截玉藕。如果雲笙真的因爲那日的血月而染上了嗜血之性,那麼就讓我賭一把吧!

此時的雲笙早已忘了眼前的女子是自己的姐姐。利齒入肉,貪婪的渴飲着女子的血液。

見雲笙喝了自己的血,慢慢鎮定下來。媚笙知道自己這次是賭對了。眸光流轉間,沉重的心緩緩放下。她竟是有一瞬間慶幸,慶幸自己是伏屍,慶幸自己成爲了魃。

良久,媚笙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可是她並沒有阻止男子,她不想再失去這個唯一的親人。

雲笙沉沉睡去,媚笙才知道這次算是結束了。可是下一次呢?不,她不能拋棄他。這個世界上雲笙只有自己這麼一個姐姐。如果自己不管他了,那他該怎麼辦?

素手撫上眼前地上男子的面頰,心中暗暗決心道:只要我媚笙活一日,那麼雲笙就活一日。

不知過了多久,地上的男子幽幽轉醒。

“姐姐,姐姐你告訴雲笙。雲笙究竟是怎麼了?”他雙手握住媚笙的臂膀,那張幾欲抓狂的五官,衝擊着媚笙的心。

如果當時沒有把你牽扯進來那該多好?如果那日自己沒有去那個喜房該多好?這一切的一切都會消失。我們可以出了花坊,過平凡姐弟的生活。

爲什麼要去喜房?爲什麼要把雲笙牽扯進來?爲什麼要留在花坊?爲什麼?爲什麼造物弄人,要讓我成爲世俗之駭?爲什麼要讓我雙手沾滿鮮血,最後離雲笙越來越遠?爲什麼愛我的親人要一個一個離開?爲什麼到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

淚水劃過容顏,落下心中點點悲涼。

“姐姐你快告訴雲笙!快啊!”雲笙變得暴躁不已,一把抓起媚笙的手臂。

羅綢輕帛垂下,一個**裸的咬痕落在雲笙眼裡。他不自禁的顫抖起來,眉目間變得緊張不已,“這......這是雲笙......雲笙咬的嗎?”

他畏懼的不敢看眼前女子的眼睛。他好害怕,害怕知道自己變成了連親姐姐都要咬的怪物。

媚笙見狀,趕緊拉好袖子,莞爾一笑:“這怎麼是雲笙咬得呢?”

“姐姐你不要再騙我了!雲笙是不是......是不是變成了怪物?”

此時此刻的媚笙早已忘了自己還有身孕,一把將弟弟抱住。儘管抱着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男子有點怪怪的,可她絲毫沒在意。

“雲笙還是雲笙啊!不管變成了什麼樣子,還是姐姐最疼愛的弟弟啊!”她好怕,好怕他又變回那具冰冷的屍體;她好怕,好怕自己又變回一個人。

“姐姐,雲笙不想再離開姐姐。姐姐不要再趕雲笙走好不好?”

男子回抱着女子,眼角留下的晶瑩,卻飽含着不該有的情。難道我只能做你的弟弟嗎?

女子連連點頭道“好”。

“雲笙給姐姐剝萇楚吃,好嗎?”纖長白皙的手指細細撕開果皮,露出果肉的柔潤,誘人至極。

望着眼前男子專注的模樣,媚笙有剎那間的恍神。雲笙還是雲笙啊!

“姐姐還唱剛纔的民謠可好?”男子擡頭,淺笑道。

女子一聽,微微一愣道:“好!”

話落,便傳來那黃鸝出谷之音,“隰有萇楚,猗儺其枝......”她的眼眶早已溼潤變得微紅。雲笙你可知道,縱是有一日你變成了那嗜血魔頭,姐姐也再也不會推開你了。

就像當初刑場之上,你縱是身負千刀,也依舊不肯離開姐姐一樣。這世間之上,只有你是不會負我,亦是不會離我遠去。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即便有一日要爲你而與世間爲敵,姐姐也會力戰到底。

兩人談笑晏晏,直至日落薄暮。

“夭之沃沃,樂子之無知。”男子合上門,望着遠處的豔霞,喃喃道。

我也多想成爲那無憂無慮的萇楚,長伴你的身旁?即使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其實不是他。可是若是你知道了,怕是我連這長伴的機會都不復有之了吧?因爲你的眼中,只能看到那個叫“雲笙”的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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