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媛彤有些不知所措,她該不該追上去?追上去她能說什麼?她現在的身份是高苓,是一家公司的老總,她不在自己的時空裡,她不能作爲自己活着。
望着被川流不息的車輛人羣隔開的兩個背影漸漸走遠直至消失後,薛媛彤覺得心裡難受極了,胃部又開始咕嚕造反,她急忙掐住自己的虎口。
不知道是因爲疼痛讓她流淚還是因爲內心無依的不安而淚流,她已經無法分辨,只能蹲在牆角一邊,待淚水止住,待胃部舒服一點。
背對着街道緩步而行的人羣的薛媛彤,在努力自我鼓勵打氣時,一道人影遮住了照在她背後的陽光,她趕緊抹了一把眼淚轉過頭擡眼望去。
“總經理,不要難過。”一個瘦高,面容白淨的男孩遞了一條格子手帕給她,薛媛彤愣愣地接過在臉上胡亂擦着。
“是你。”薛媛彤對他有些印象,是公司裡財務部一個新來的實習生,被部門裡那些老人使喚來使喚去地端茶送水。她那天第一次去公司,只有他對自己特別熱情,領着自己去休息室,還貼心地給自己泡了一杯花香四溢的菊花茶。
男孩撓了撓後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總經理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了!”薛媛彤站起身,在手帕上擤了一把鼻涕,然後猛然意識到這是男孩的東西,當時便覺得對不住男孩,“那個,你這手帕,我重新買一條給你。”
男孩一聽,連忙擺擺手,表示不用,看薛媛彤想要將沾了淚水和鼻涕的手帕扔進路邊垃圾桶,飛快地從她手裡奪了過去。
“總經理不用買新的給我,這條挺好的。”
薛媛彤頓時內心惡寒,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男孩小心翼翼地將手帕疊好放進了棉襖外套的口袋裡。
“總經理,你.....你因爲什麼記得我?”男孩放好手帕後,雙眼在薛媛彤的臉上繞了幾個彎,最後視線落回自己的運動鞋鞋尖上。
因爲什麼?薛媛彤本想直接說那天早上他接待了她,可是見男孩問話時,一臉的緋紅,當下覺得不對勁。這個祁苓,不,現在是高苓了。這個身體之前不會和眼前這個乾淨純粹的男孩有過什麼吧?如果真是這樣,薛媛彤真想吊打這個身體,這麼單純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想了想,薛媛彤還是決定不要傷害這個孩子的心,於是問道:“你是因爲什麼認識我的?我當然因爲那個原因記得你的。”
男孩一聽她的話,雙眼猛地對上薛媛彤含笑的眼睛,白白的臉蛋瞬間紅到脖頸。薛媛彤心想,完了完了,這個高苓一定蹂/躪過這朵小白花,她又要幫忙擦屁股了。
“那......那我私下可以叫你的名字嗎?”男孩深吸一口氣,好像暗自下了多大的決心將這句話說了出來,以至於最後的幾個字控制不住語調像是吼了出來。
薛媛彤被他突然大聲的問話嚇了一跳,不由得一顫,聽完便笑了,心想這個男孩真有趣!他這個要求完全可以,大馬路上就被“總經理”的叫,不覺得多威風,只覺得尷尬,“當然可以呀。”
“祁......高苓。”男孩不好意思地擡手抓了抓微微發熱的耳朵,眼睛在薛媛彤身上晃來晃去就是不敢和她對視。這讓薛媛彤更加覺得他單純可愛,原本陰霾籠罩的心瞬間也明亮了一大半。
“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呢?喊你全名嗎?"薛媛彤眨了眨眼,她根本不知道他叫什麼,她覺得這樣問應該會好些。眼前的男孩是她重生在這個身體裡第一個對她這麼和顏悅色的人,她不禁想要交他這個朋友。
“直接叫我陸融就行。”男孩聽到她這麼問,剛剛盛滿喜之情泛起點點星光的眼眸瞬間黯淡下去。
“鹿茸?”薛媛彤“撲哧”笑出聲,這個名字真和他名字一樣可愛。看來名字能夠反映一個人的性格,還是有些道理的。男孩明顯聽出了她念自己名字所聯想到的東西,臉頰上發起的紅霞顏色更深了。
與陸融順着街道走了幾段路,薛媛彤便和他道別了。她現在急着去求證一件事,陸融前腳剛走,她立刻攔了一輛的士。
坐在她前世的母校的校長室裡,薛媛彤渾身像是被放了氣的氣球,癱軟無力。手裡一疊資料,她不知道來回翻了多少遍,都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這個時空裡,有一個和前世的她同名同姓,生日都相同,同樣上了一所大學,交了同樣男友的女孩。只是,她們的生活背景完全不同。前世的她,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姥姥姥爺因爲子女衆多根本無法顧及到她,只有父親和當時在世的奶奶將她拉扯大。雖然父親後來入贅外地家境殷實的人家,但她一點也不怪他,相反非常感謝他。
這個時空裡的薛媛彤,雙親在世,但是父母卻與她前世的父母完全不一樣。她翻了翻她之前的學籍資料,竟然和她前世念過的學校一模一樣。再看看她的自我介紹那一欄裡,與前世的她填寫的不同,前世的她,夢想開一家糕點鋪子。這個時空裡的薛媛彤,想要成爲本市一家有名雜誌社的主編。
薛媛彤手指在紙上劃了一遍又一遍,一切似乎冥冥之中都有牽連,前世的她大學畢業後成了這家雜誌社主編手下的助理編輯。這份工作,本來不會輪到她,原本是另一個女孩子的。當初面試助理編輯的這個職位,只是她急於找工作,各家公司招聘郵箱投的大批簡歷之一恰巧被選上了。
面試官似乎對在她之後進來面試的女孩很滿意,但是因爲女孩臨時一通電話告知不能接下工作,轉而落在了她的身上了。她就抱着試試的心態,留了下來,而且一做就做了一年。
“祁小姐,這個學生怎麼了?哪裡得罪你了嗎?”頭髮稀疏,髮絲原本的黑色已然白了大半的校長,一直默默地坐在薛媛彤身旁的椅子裡看她由一開始的眉頭緊鎖到最後面色舒展,見她不着痕跡地牽起嘴角,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薛媛彤聽到他的話,內心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個高苓,給人的印象就這麼嚇人嗎?連她母校以“嚴厲如雄獅”的校長都能溫柔細語、話語間掩藏不住的小心翼翼。
“沒什麼,只是覺得她很像我以前的一個朋友。”薛媛彤合上檔案夾並還給了校長,面露笑容地回答道。說實話,她有些不敢和校長面對面說話,以前在這所學校上學,天天聽說校長怎麼教訓那些搗亂的學生,讓她每次見到他都避開着走路。導致現在她頂着學校投資商妻子的名義來面對校長,內心還是隱隱不安。
“原來是這樣啊,那她是祁小姐的那個朋友嗎?”校長起身將檔案資料放在辦公桌上,走到飲水機那用紙杯接了一杯水遞給坐在一方小桌旁的薛媛彤。
“是的,她就是我以前的朋友。”薛媛彤雙手接過紙杯,道了聲謝。校長聽到她的道謝,不由得將眼睛摘下揉了揉眼然後又帶上瞄了瞄捧着杯子小嘬的薛媛彤。
校長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想了想,然後開口道:“那祁小姐,要不要將她找來告訴她?”
“不用了,麻煩您了,這件事您就當不知道吧。”薛媛彤喝光杯子裡的水,然後“啪”地捏扁扔進了桌下的垃圾桶裡,“對了,我現在改姓了,喊我高苓就行。”
“那可不行,高小姐的丈夫給學校出資建了多少教學樓和宿舍樓,直接喊名字這不僅對你的不尊重也是對劉先生的付出不尊重。”校長聽說薛媛彤說改名字,內心十分驚訝,但面上卻平靜無比,只是在薛媛彤叫他直接叫名字時,才顯露緊張之色。
薛媛彤不得不佩服這個年過半百的校長,她一個本市稍低於劉家的祁家大小姐竟然改姓了,一般人不說震驚,但至少也會詢問爲什麼。只有這個校長,輕巧地帶過這個話題。
從學校出來,天色已近黃昏,薛媛彤滿身疲憊,前世的她從未有今天這般覺得累到虛脫。這幾天,每一個夜晚,她都不能好好睡好一個覺,每次她要睡着,都會有人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