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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何人不無辜

38.何人不無辜

蔣一文還是第一次敢挑戰史茗川的權威, 第二天自己一個人默默地起牀上班去了,兩人陷入冷戰。

其實史茗川是明白的,蔣一文平時是因爲愛自己, 所以纔會對自己百依百順, 重話都不捨得說一句。但在趙靖亮的問題上, 一點回旋餘地都沒有。可史茗川最恨別人替自己做安排, 最討厭有人施着壓力讓她去做事, 更何況是趙靖亮的事。

史茗川沒有提交辭職信,蔣一文也沒有再回家裡睡覺,兩個人一條短信、一個電話都沒有。史茗川只是從陳詩詩那裡聽到消息, 說蔣一文再過兩個星期就要去美國了,這才鬆了半口氣。

趙靖亮向來是個按捺得住的人, 說了要給史茗川時間考慮, 便真等着她自己求解。只是, 最近史茗川的桌上雷打不動每天都有一束妖豔的路易十四玫瑰,沒有名片更沒有隻言片語。

在戰況粘着時期, 有位客人直接找到史茗川的公司裡來:

“川川姐姐……”談星語怯怯地跟在前臺小姐身後,開口叫她。

史茗川從座位上站起來,吃驚不已:“星語?你們系不是去西部採風了嗎?你沒跟阿青在一起嗎?”

談星語是史青川在大學裡的女朋友,之前史茗川和媽媽一起在金大參加了他們的本科畢業典禮。這兩個現在不應該在西部一起採風嗎?

談星語被這麼一問,眼眶都紅了起來, 盈盈地望着史茗川欲言又止。史茗川上前握住她的手, 秋老虎的天裡這孩子的手竟然冰冰冷的。史茗川拍拍她的手背, 又讓她在自己椅子上坐下來:“星語你等姐姐一會兒, 我去請個假。乖啊。”

小老闆出去談業務, 史茗川咬咬下脣,擡手去敲趙靖亮的門。

“請進!”

史茗川進去的時候, 趙靖亮正從文件堆裡擡起頭來,看到是她眉眼輕舒:“怎麼了,十四?”自從那天史爸爸造訪後,沒有別人的時候趙靖亮都會重新這麼叫她。

“很忙嗎?”史茗川知道濱海的這家國貿公司只是趙靖亮在這裡的產業,他的事業重心還在金州。爲了自己,趙靖亮扛下所有壓力,雖然他不曾說過但史茗川就是知道。現在看到他桌上一疊疊的文件,更是忍不住關切地問他。

“還好。”趙靖亮放下手裡的工作,又準備合上面前的文件。史茗川見狀忙說:

“我進來只是想請個假,小老闆不在,所以只好……”

“請假?爲什麼?身體不舒服嗎?”趙靖亮已經站起來,從辦公桌後面走過來,手背搭上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要我送你去醫院嗎?”

“不是病假,是事假……” 史茗川暗暗後退幾步,又緊張地咬起下脣。

趙靖亮看着輕輕地笑起來:“知道了。把你的手機給我!”史茗川沒等反應過來已經下意識的把自己手機遞了過去,像以前做完習題了一樣。趙靖亮迅速在她手機上按了幾個號碼,又遞還給她,“是我的手機號,有事就聯繫我,知道了嗎?”

“我有你的號碼……”

趙靖亮已經轉身走回去:“不是公司號,是我私人的手機號。”趙靖亮手扶着頭,琥珀色的眼珠深深淺淺地望着史茗川,溫暖地笑着。

史茗川握着手機,想了想還是補充說道:“是我弟弟的女朋友來找我,我陪她出去一下就回來。”

趙靖亮的嘴角翹得更高了,輕快地講:“我知道了,記得快點兒回來!”

“嗯!”史茗川帶上門走出去,領着談星語找了一家滿記甜品坐下來,她記得阿青說過這個小女朋友愛吃甜食。

可是等芒果糯米滋、香蕉班戟、楊枝甘露、椰汁紫米糕滿滿地擺了一桌,談星語都一直沒有動叉子,只是咬着吸管低着頭。史茗川把香蕉班戟往她面前推過去,輕輕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星語?這些你都不愛吃嗎?奇怪啊,我明明記得阿青說過你喜歡這裡的甜點啊。”

聽到史茗川提起史青川的名字,談星語眼睛一眨,眼淚就流了下來:“川川姐姐,阿青說要跟我分手……”

“怎麼會……”弟弟跟自己說過,總有一天要把談星語娶回家來的。“阿青這個臭小子!怎麼可以……”

沒等史茗川說完,談星語急聲幫史青川辯白:“不不不!不是阿青的錯,是我的爸爸……”說着說着談星語又潸然淚下。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慢慢地講給姐姐聽。”史茗川從包裡拿出紙巾放到談星語的手裡。

談星語哽咽着把紙巾在手裡捏得皺皺的,斷斷續續地講起來,最後擡起頭淚眼婆娑地望着史茗川:“川川姐姐,我愛的是阿青,你們家裡的事我都不在乎!真的!”

家裡的事說的就是史爸爸外遇養小三的事。雖然談星語的哭訴有些語無倫次,史茗川還是都聽明白了:“原來你父親就是國學大師談儒啊。”談儒其人是金大極爲有名的國學教授,文學修養極高,本人也風節清高,是史茗川當初最想拜會的老師,所以對他也算了解,“要談教授接受我們家這樣的一個情況,確實困難。”即使在21世紀,文人學士還是有着迂腐守舊的一面。而且談星語的媽媽因爲難產,是談教授既作爹又當娘地把獨生女拉扯長大,對她更是加倍關愛。

“在阿青提出分手前半個多月的時候,我聽說爸爸找他到辦公室裡談了很久。”談星語補充說。

“是嗎?”史茗川沉吟,“那阿青到底給了什麼理由要求分手?”如果沒有猜錯,那傻孩子肯定是一人全部承擔了下來。

“阿青說他要專注學業,不想分心。”

果然……

“其實阿青也是個清高孤傲的孩子,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你,並且維持他的自尊。”史青川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衝動叛逆的少年,有些事他選擇一個人默默承擔下來,再也不會偏執地反抗命運。外婆的離開讓他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過於堅持只會傷害到身邊愛自己的人。

“可他現在需要我,爸爸一定說了很多傷人的話……姐姐,你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裡?我要去找他!”談星語激動地握住史茗川的手,眼神堅定。

“我也只知道他去了西部,現在到了哪裡不是很清楚……”不忍看到談星語的眼神暗淡下去,史茗川試着問,“你打過他的手機嗎?他不接?”

談星語默默地點頭,眼淚又流了下來。

“或許我媽媽知道。阿青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打電話回家的。”

“阿青說過,阿姨身體不好,我不能打攪她,所以纔來找姐姐的……”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談教授把女兒培養得很好:“你這次來濱海,你爸爸知道嗎?”

“爸爸禁止我出門,我是趁他去外面開會偷溜出來的,他後天就會回來,我必須趕在前面回去。”

“謝謝你肯爲我們家那個傻弟弟做這麼多!”史茗川真摯地感謝她,也從一個姐姐的立場爲弟弟做出努力,“星語,我們家阿青從小就是個爲別人想得更多的人,常常寧願委屈自己也要成全他人。我們家不圓滿的事是事實,但那都是我和阿青無法控制的,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阿青也是個可憐的受害者而已。大人的錯誤是我們無法阻止的,我們的幸福卻是可以自己爭取的。星語,你說呢?”

史茗川送談星語上了車,揮揮手看車子開出車站。她走在街上,意識到史家的悲劇開始牽扯別的人進來了。談星語和趙靖亮不同,她是個好女孩兒,是與這個旋渦毫無關係的外人。她和阿青的愛情應該是純淨的,卻因爲史民生和那個女人要被活活拆散!憑什麼那兩個人作的孽,得由這兩個無辜的孩子來還?

晚上史茗川打了電話給弟弟,假裝無意問出他住的賓館發短信給談星語。一分鐘後談星語打電話打了回來:“謝謝姐姐,謝謝!”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當然去找阿青啊!”年輕的女孩回答得理所當然,讓史茗川欣慰不已:這麼勇敢的星語一定能和阿青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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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青川一回到賓館就看到大堂裡風塵僕僕的談星語,嘆了口氣:“你去找過我姐姐了?”

“但是你放心,我沒打擾阿姨,真的!”

史青川看了一眼她腳邊小小的揹包,這傢伙肯定是直接衝過來的,什麼都沒帶。同行的都是和兩人一個系的同學,看到談星語都嘲笑她:“哎喲談同學,我們明天就回去了你還這麼等不及得跑來啊?”

“明天就回去?”談星語扭頭向史青川求證。

史青川拎起她的揹包,朝自己房間走去。談星語跟在屁股後頭,搶過他手上的測量儀器抱在懷裡。史青川把東西放好,轉身要走:“今天你睡這裡,我去別人房間擠擠。”

談星語拖着他的手輕輕地講:“我都知道了……”史青川又是一聲嘆息,聽得她不管不顧就緊緊環住他的腰,“請你不要推開我,就像姐姐說的,大人的錯誤是我們無法阻止的,我們的幸福卻是可以自己爭取的。阿青,請不要還沒努力就放棄!”

“那你有沒有問過我姐,她爭取了那麼多年,幸福了嗎?”談星語被史青川輕輕推開,他搖着頭講,“忘了告訴你,我們現在的情況我不希望你去找我媽媽講,更不希望你去跟我姐姐哭訴。因爲同樣的痛苦她經歷得比我們還要透徹,你這是在她傷口上灑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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