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茗川還是沒有回答蔣一文,接下來的日子裡她像只縮頭烏龜一樣,連開心和□□都不敢登錄了;趙靖亮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一個月來濱海四五次,每次呆的時間都不一樣,有時候第二天就回金州了,有時候在濱海逗留近一個星期。偶爾,趙靖亮會把史茗川叫進辦公室裡,吩咐她買文件夾還有預定酒店什麼的,都是公事。趙靖亮是個合格的上司,派起任務來簡潔利落,一句無關的話都沒有。
史茗川的公司離地鐵口比較遠,穿過一個紅綠燈,還要再走一刻鐘纔到。史茗川今天加班,出公司的時候已經近八點了。這個區域是濱海寫字樓最集中的地方,來往大都是附近辦公的人,素質都比較高。有些女生放心地揹着包,拉鍊都不拉。路上人不多,史茗川把腦後的馬尾解下來,又用手把頭髮撥整齊,慢慢地朝地鐵走去。到十字路口的時候,前面的綠燈閃爍,只剩下十幾秒鐘了。自從外婆去世以後,她過馬路時都特別小心,當綠燈開始閃的時候,史茗川都是早早地停下腳步,從來不衝馬路。
站在史茗川前面的女生頭髮剛剛過耳,比自己高中時候還要短些。史茗川隨意地打量着那個女生,意外瞟見旁邊有個男人鬼鬼崇崇地捱過去。那女生隨意地把包包夾在掖下,拉鍊不僅沒有拉好,還把拉鍊釦子留在了身後。形跡可疑的男子越靠越近,右手已經擡起來要伸進那個女生包裡了。史茗川機智地咳嗽起來,但那個女生耳朵裡塞着MP3,什麼都沒有聽到。史茗川還打算走上前去,卻聽到自己旁邊也有人咳起來。她轉頭一看,竟然有個人對着她拿出把尖尖的水果刀,冷冷的光晃到史茗川眼前。她早該知道,這世道哪還有人光天化日的敢單獨作案?他們都是有同夥的!
史茗川有些害怕,噤聲站在原地。前面的男人把手伸進那女生的包裡,摸索了一會兒後開始往外面縮回來。史茗川隱約看到了一隻長長的錢包和新款的IPHONE,她咬咬牙衝上前去,抓住那男人的手大叫:“你在做什麼?”
那男人被她一嚇,手指鬆開,錢包和手機又都落回女生的包裡。這時候這個女生才反應過來,拔下耳塞驚慌地把包抓到自己胸前,也叫道:“你個小偷!”
看到同伴被抓,手握水果刀的男人狗急跳牆,把刀尖朝着史茗川就衝過去。史茗川手裡還死死地抓着行竊的男人,腳下卻像注了鉛一般,一動都動不了。被她提醒的女生則是雙手捂着嘴尖叫起來。眼看着刀子就要戳進自己腹部,馬路上等紅燈的車裡衝出一個人來,伸出手臂擋在史茗川前面,又用肩膀把那男人撞到一邊。
行兇的男子發了瘋似的,舉着刀亂砍過來,擋在史茗川前面的人把她輕輕往後推走,自己赤手空拳迎了上去。“譁”的一聲,刀子長長地劃上了那人的手臂,當即就有血珠滴到地上。史茗川從後面衝上去,大聲地叫着他的名字:“亮亮!”
史茗川的聲音微微地帶着顫音,但“亮亮”這兩個字,他絕沒有聽錯。即使再過一個沒有這聲呼喚的七年,趙靖亮也不會聽錯……
趙靖亮肩頭一震,卻沒有回頭。他張開另一隻手臂攔在史茗川身前,不讓她靠近。開始有其他人加入戰圈,幫着趙靖亮一起制服了那兩個小偷。那個差點兒被偷的女生握着手機走過來:“我已經報警了,你們都別再掙扎了!”
好心的人看着趙靖亮的手臂勸他:“這位先生,你流了不少血,快讓你女朋友帶你去醫院吧。這邊我們看着,等警察來了再走。”
史茗川本來緊緊地跟在趙靖亮身後,聽到別人這麼講,垂着頭連連後退。趙靖亮捂着手臂,心尖比手傷疼上百倍:看來還是多管閒事了嗎?我是狼還是虎,十四你要這麼躲我?
趙靖亮的車還停在路邊,他走到史茗川跟前,把血紅的手臂伸過去:“我要去醫院,你幫我開車!”
史茗川看到他的血都淌到了指尖,想伸手卻又忍住,怯怯地開口:“我不會開車……”
趙靖亮噝噝地咬着牙吸氣:“就知道逞英雄了,是不是?”他走到車子旁邊,史茗川竟然沒有跟上來。他壓着聲音朝她低吼,“你還不過來?幫我開車門總會了嗎?”
最後還是趙靖亮自己開車到了醫院。史茗川一直咬着下脣,眉頭也擰出窄窄的川字來。急診裡的老醫生幫趙靖亮剪掉襯衫袖子,眯起眼睛查看:“你是怎麼弄傷的?刀口很深啊!”
史茗川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眼睛裡漸漸地蓄起淚來。趙靖亮眼角瞥見,用完好的另一隻手握住她的,安慰她:“不疼的,真的!”
老醫生坐着底盤帶滑輪的椅子,腳底一撐,連人帶椅地滑到櫃子旁邊取消毒水去了。史茗川又退後兩步,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趙靖亮的那隻手空落落地收回來,嘴角隱隱下壓。老醫生幫趙靖亮仔細消了毒,又塗好藥膏、綁上繃帶,最後吩咐他:“年輕人,幸好沒有傷到筋骨。但也要好好休養兩個星期了,期間別拿重物,也別再開車了。知道嗎?”
走出急診室的時候,西邊的天上高高地懸着一彎月牙。趙靖亮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地對後面的人講:“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坐地鐵回去!”史茗川毫不猶豫地拒絕,站在原地不肯再動半步。
趙靖亮無奈地回過頭來:“過了這麼久,十四你的倔脾氣怎麼一點也沒變?還是沒學會聰明一點嗎?”
史茗川低下頭,看到他手上刺眼的白紗布。她絞着自己包包的肩帶說道:“剛剛醫生說過,讓你暫時別開車的。我幫你去門口打的,你等等我!”
史茗川正打算跑去醫院門口,卻遠遠地看到小老闆從一輛出租車上走出來。趙靖亮走到史茗川旁邊解釋說道:“我不能開車了,所以叫齊叔過來接我們。”
小老闆走到兩人前面,含笑打量他們。史茗川往旁邊走開一步,離趙靖亮遠遠的。小老闆上下仔細查看一番,又從趙靖亮手裡接過車鑰匙,拍拍史茗川的肩說道:“今天嚇着了吧?小老闆這就送你回去!”
史茗川硬梆梆地杵在原地,正想着該怎麼回絕就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川川,你怎麼在這裡?”世界真的很小,蔣一文實習的醫院就是這裡。他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換好衣服正準備回家。
史茗川低頭吁了口氣,不好意思地朝小老闆彎腰說:“小老闆,我男朋友來接我了。我跟他一起回去!”
小老闆扭頭去看趙靖亮,那人抿着嘴靜靜地看着史茗川朝蔣一文跑過去。趙靖亮先別過臉去,一個人冷冷地轉身往停車場走。小老闆來回看看兩人,最終“唉”了一聲,追着趙靖亮跑去。
史茗川扯着蔣一文的衣角快步走出醫院,趙靖亮的車子“嗚”的一聲,與他們擦身而過。蔣一文伸長脖子看着車尾燈問她:“怎麼?你們認識?”
史茗川含糊地講:“嗯。是我公司的老闆,手受傷了來醫院包紮。”
“哦!”蔣一文沒有再問下去,和史茗川一起坐地鐵回家。快到站的時候,蔣一文看着史茗川欲言又止,“川川,上回……”
史茗川從座位上站起來,立到車門前面:“快清明節了,明天我要回金州去,四天之後回來。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蔣一文看到了希望,開心得眼睛都亮起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