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 在這個小鎮不算什麼大節,頂多就是街邊的幾個小超市、小飾品店會在這一天放兩棵裝飾性頗強的聖誕樹。聖誕樹上的禮物也不多,但在這個樸素清冷的小鎮上, 這幾棵小樹倒也顯得扎眼。
唐辭奇怪的看着鎮子的一草一木, 她雖不是在北京上海這種大城市長大, 但家鄉也是個現代感頗強的地方。這種浸滿鄉土氣息的地方她長這麼大沒見過, 拍戲那會兒也只能在劇組活動的範圍內走動, 這回放假,可算了了她的心願。
崔翊看着好奇寶寶一樣的唐辭,一臉如沐春風的樣子。
“阿翊你看, 河水居然都結冰了!還有,這麼深的雪我從沒有見過呢!”唐辭回過頭說道, 正對崔翊寵溺的微笑。
崔翊的手從黑色大衣口袋裡伸了出來, 順應着就揉了揉唐辭的腦袋:
“你還真是可愛, 難道在照片、電視上沒有見過嗎?”
唐辭微微紅了下臉,她也覺得自己今天有些話嘮, 也許是緊張是不自在吧:
“可是…可是照片電視和親眼所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啊!”
崔翊輕笑了兩聲。唐辭見他不說話,於是繼續道:
“阿翊你這麼淡定,以前肯定看過吧?”
“嗯,看過比這還要厚上好幾釐米的雪。”
唐辭聽聞又像是好奇寶寶一樣,兩眼圓睜問道:
“真的?”
“嗯, 我有一個寫真是在俄羅斯取景的, 那時候恰逢俄羅斯冬季, 連續碰到兩個暴風雪日, 工作也因此耽擱了下來。”
唐辭出神的聽着他的經歷, 他比她,至少在人生閱歷上有着太多的精彩:
“但是, 我不甘心。那時年少,讓我兩天都呆在沒有網絡、沒有電視信號的旅館,我是不能接受的。也許是心血來潮,我避開了工作人員的視線,偷偷溜出了旅館。”
“俄羅斯的暴風雪日?阿翊,你居然出去了??”唐辭有些驚訝的回問道,“那後來呢?”唐辭的興趣被吊了起來,興奮的問道。
崔翊看着身邊的唐辭笑了笑:
“後來麼,自然是很慘。那次差一點死掉。”
唐辭捂着嘴,一臉驚詫:
“這麼嚴重……?”她輕聲感嘆道。
“嗯。”崔翊無所謂的笑了笑,“但是之後,卻發生了這輩子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誒?”唐辭完全站住,她聽得入了神,“什麼事情?難道遇到雪橇?藏獒?還是聖誕老人?”
崔翊聽完她這一連串頗爲認真的問話後忽然大笑了起來:
“小辭,你在說什麼呢,我可是在俄羅斯首都莫斯科,哪來的雪橇?藏獒是在青藏高原上的,怎麼跑人家國家去了?至於聖誕老人麼……”崔翊說着愈發笑的合不攏嘴。
唐辭正急着下文,崔翊卻自顧自的笑不停,唐辭憋得臉通紅,搖了搖他,帶着些撒嬌的氣質:
“別笑了!快說啊!”
崔翊整理了下思路,終於收住笑容繼續道:
“後來我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終於倒在了雪地裡。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變輕了,一種飄飄然的樣子。不知道是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扭過頭去,看見了一個全身暈着暖黃色光亮的女子正衝着我笑。”
“誒?”唐辭一驚,“難道說是個拿着燈的俄羅斯美女?”
崔翊搖了搖頭:
“不是,是個中國女子。”崔翊忽然低垂眼眸說道。
唐辭嚥了口口水。
“不過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衝着我笑。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乾媽在我身邊泣不成聲。醫生說我已經昏迷了三天。能在雪地裡埋一天沒有死,我簡直就是個奇蹟。”
“難道說是那個女子幫了你?”
“我想是的……我對她的印象很模糊,後來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乾媽,乾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她說那個一定是我早逝的母親。”
唐辭瞪大了眼睛,但之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忙賠禮:
“對不起阿翊,讓你想起了這些事情。”
崔翊忙擺手微笑道:
“沒什麼。媽媽早逝,但是乾媽待我就像親兒子一樣。我和乾媽以及她的三個子女生活了三年,之後因爲藝人培訓,就自己出去住了。媽媽和乾媽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媽媽身體不好,在我十二歲那年就去世了,爸爸和別人重新組建了家庭。乾媽也不是信不過爸爸,只是因爲當時的我已經喜歡上演戲,所以就把我留在身邊撫養起來。”
唐辭點了點頭,原來他們常說崔翊和黃錚青梅竹馬,全是這麼來的。
“那麼,”唐辭好奇心上來,“那麼阿翊你和黃錚是怎麼回事?”她知道,黃錚這個名字對現在的她來說簡直就是禁忌,但是她依然試着問道,她不希望黃錚永遠成爲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那道鴻溝,他們需要試着跨過這條溝,這樣,他們的感情纔有可能變得坦蕩。
對於崔翊來說同理可證,黃錚這兩個字簡直就像是魚刺。他看了看身邊的唐辭,女子故作輕鬆的臉上蘊着點堅定,她直直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崔翊回過頭,臉上有些淡然的笑容,他明白了她的心思,於是像在說着一個好友和自己的往事一樣,開口道:
“我媽媽去世以後,乾媽把我帶回她家。那時候的小曦還抱在懷裡呢,黃錚那會兒和現在很像,什麼都逞強,也不太說話。大概是自己那時候長得太秀氣的關係,他居然一直都以爲我是女孩子!”
唐辭“撲哧”一下笑了出來,像是調和劑一樣,她的笑容或許可以化解兩個人對於這個人的尷尬……
崔翊也笑了:
“有一天,他紅着臉跑到我身邊。我記得那是個隱蔽的樹蔭旁,他拉住我就親了上來。”
“誒——?”唐辭誇張的叫道,“親…親了?”
“嗯,”崔翊乾笑了兩聲,“而且是嘴對嘴哦!”
“……”唐辭無話可說。
“這可是我的初吻!”崔翊有些崩潰的說道,“大概也是他的初吻……”
“還真是早熟……”唐辭無奈道。
“後來麼,大概知道我是男孩子了,處處都避着我,我也因爲這件事情不太和他來往了。”
唐辭點了點頭,她興致盎然的聽着身邊男子的話語,她想他們也許已經跳出了黃錚的怪圈,也許可以不因爲這個人躲躲藏藏了。
傷口,大概可以撫平了吧?大概已經撫平了吧?想着,唐辭笑了笑,五味雜成的笑。
迎面一陣寒風,唐辭凍得縮了縮脖子。打身邊經過的正好是一家賣圍巾手套的小店,那老闆還特會招呼客人,見唐辭那一哆嗦立即開腔:
“先生,還不給你女朋友買條圍巾嗎?”
崔翊聽聞轉頭看了一眼面色慘白卻又有些無奈的唐辭,唐辭卻開口道:
“沒關係的阿翊,沒必要爲這種事情花錢。”唐辭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崔翊聽聞微微一笑,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走進小店問道:
“老闆,我要這店裡最長最保暖的圍巾。”
老闆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他依然轉身去找,找了很久,取出了一條白色的毛線圍巾。
崔翊看了看,滿意的付了錢。
“阿翊,你明知道他是故意攬客的,居然心甘情願被他宰。”唐辭有些責備的聲音。
崔翊沒有辯解,他將圍巾繞過唐辭的脖子,又繞過自己的脖子,這條長長的圍巾沒過多久就盤踞在兩人的脖子上。唐辭用手托住圍巾的一頭,心裡則早已驚歎於崔翊的浪漫。
“這樣就不冷了!”崔翊回頭笑着說道。
唐辭點點頭,她揶揄着不知如何前進。現在的兩人就像是被捆在了一起,所有行動都需要同調。崔翊扶着她的肩,這樣兩人的動作才勉強一致了。
覺得距離一下就拉近了,唐辭像是初談戀愛的少女一樣羞澀,不過一路上還算談笑風生,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大半個小鎮。
這時,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唐辭臃腫着身子掏了好半天才找到,看也沒看,她就按下了通話鍵。電話那邊是個小女孩的聲音,電話被接通的一瞬間,她哭着喊道:
“罐子姐姐,二哥受了很重的傷,你回來看看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