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帶我去哪?”韓馨不敢看前面的路, 怕暈得更厲害。
沈宥把她一路抱到地下一樓,直接塞入副駕駛座,拉下安全帶給她繫好, 什麼也不說就開車離開市中心。一路上他臭着一張臉只顧開車, 她只好先問了。
他不說話只看路, 好像前面有什麼惹怒他似的。
“沈宥!”韓馨的忍耐到極限, 她覺得自己快吐了。
“開到哪算哪!”沈宥賭氣地說。
“什麼啊?!我快吐車上了, 快停停!”韓馨有氣無力地喊。
“吐吧!反正我要綁.架你!”沈宥說。
“你說……”韓馨不敢再說話,她趴在膝上,擔心再說話真的會吐一車, 到時薰得自己更難受。
本來傲氣沖天的沈宥見她沒了聲,着急地往右變道, 讓車穩穩停下。然後立即下車打開副駕駛座的門, 讓自然空氣流入車廂。
韓馨見他停了車, 解下安全帶就要出去。
“別下來,外面很熱。”沈宥柔聲說。六月晌午的太陽, 已經毒辣得在外面站一下皮膚就好似要裂開。
“我要下去吐!”韓馨顧不得形象,也沒有留意此刻沈宥的柔情回來了。她下了車,衝上人行道,蹲到綠化帶邊上,難以自制地嘔起來……
然而, 她早上什麼也沒吃, 根本吐不出什麼來, 肚子裡翻江倒海的, 最後只是嘔了一些膽汁出來, 喉嚨立即疼得如刀割。
但是吐後卻是驅走不少暈眩。沈宥默默遞過紙巾,看她認真擦拭了一遍嘴角, 便擰開礦泉水瓶又遞過去。
韓馨默默接受照顧,這一吐,心底的五味雜陳全都不見了影,果然身體不舒服就把天大的事都放下了……
“早上又不吃東西就上班!”沈宥不高興她不愛惜身體。
“來不及。”韓馨說。每晚都睡不好,快天亮才睡,最近鬧鐘一響就想摔手機,她都察覺自己脾氣變壞了。
沈宥不想現在跟她計較這些,蹲在旁邊順她的背,又柔柔地爲問:“好些了沒?”
“嗯。”韓馨不懂他忽冷忽熱的態度。
“附近有條步行街,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去吃東西。”沈宥往前看了一下說。
對於暈車的人來說,中途下車再上車還不如讓她一直在車上暈得了!那種再受罪的心理實在難受,韓馨不敢看沈宥,他現在如此暴怒,不同意上車也會被拖上去吧?所以她打算拖延時間……
“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沈宥霸道地說:“我餓了!”
“那你去吃,我在這等。”
“你是傻還是當我傻啊,這麼熱會中暑的!”沈宥忍不住動手開始拉她上車。
“啊!我不要再坐車了……”
“就五分鐘!”沈宥不顧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再次幫她繫好安全帶。
“沈宥,你跟車一樣讓人討厭!”韓馨生氣地說。一上車撲鼻而來的怪味又要叫她反胃了……
“是嗎?我的味道比車香,你要不要聞聞,也許喜歡呢?”沈宥故意把頭伸向她那邊,嚇得韓馨直往右邊躲。暈眩被驚恐取代,更多的是臉紅和心跳。
爲了“回報”沈宥自認的好意,韓馨最後挑了家裝修破舊看上去衛生也不怎麼樣的沙縣小吃落座,看他敢不敢跟進去。
然而,結果讓韓馨大跌眼鏡,沈宥入鄉隨俗地一口一口吃着拌麪,嘴角都沾滿醬。她一急給忘記了,沈宥都跟她一起坐矮凳吃路邊攤的麻辣燙……
韓馨突然想起文質彬彬的嚴樹,那個她第一個近距離接觸多次的男生,即便也縱容她亂吃,然而只是默默地坐着相陪、看她狼吞虎嚥。
她擡眼偷偷看着沈宥此刻隨性自如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想要的也許一直便是可以陪自己一起做什麼事的人,可能只是吃一頓普普通通的扁食拌麪。
“我很帥嗎?”沈宥突然擡頭,撞見她的沉思和注視。
韓馨不由嘴角上揚,這個人在她面前常像個痞子,絲毫沒有總經理的威嚴,倒也是挺讓人輕鬆的。
“嘴角沾醬了。”她抽出紙巾去。
“不是該幫我擦擦嗎?”沈宥得寸進尺。
“那算了。”韓馨說了就往桌上放。
沈宥一把搶過去,狠狠瞪了她一眼,隨便擦擦後,說:“開個玩笑都不行!”
韓馨忍住笑,有時候他真像個孩子。
吃飽以後,沈宥仍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對韓馨說:“我沒帶錢。”
“我被你拽出來的,我也沒帶!”韓馨神色慌張,他們怎麼就吃了霸王餐呢!
“什麼拽?明明是抱!”沈宥不顧她聽後立馬漲紅的臉,站起來朝在忙碌的店家說:“老闆娘,能刷卡嗎?”
韓馨恨不得再次找個地洞鑽,她怎麼會攤上這種事!哪家小店能讓你刷卡,沈宥啊,別人會把你當奇葩看的!
還好老闆娘不計較,讓沈宥先去取錢再給,韓馨覺得人家小本生意也許擔心你跑帳,便對沈宥說她留下來等。
“這怎麼行,萬一你趁我不在跑了呢?”沈宥不同意。
“我能跑哪去?我連這是哪都不知道,而且我身上也沒錢。”
“那……”沈宥猶豫不決,最後對那老闆娘說:“我把我女朋友押這了,她跟我鬧矛盾要離家出走,你幫我看好,可別跑不見了,不然我找你麻煩!”
韓馨看人家老闆娘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只好對人家尷尬地笑一下,默默躲到角落呆着。結果老闆娘大嗓門地對她說:“鬧矛盾而已,年輕人動不動就離家出走,這樣感情會鬧沒的,有話好好說不就行了,你男朋友那麼帥,脾氣又不錯啊!”
韓馨低着頭不回答,第一是不習慣跟陌生人聊私事,第二是無言以辯,沈宥的臉皮怎麼那麼厚!
所幸沈宥很快就回來,韓馨看他大汗淋漓,心裡的感動涌出來——他長那麼大,興許都沒在外面的大豔陽底下呆過一刻,卻爲了一個答案陪着她在午時幾乎是大烤爐的馬路上走着……
“我想喝飲料,你給我買。”沈宥把剩下的零錢給她。
“自己買不就行了。”韓馨說着,手卻是伸出去把錢接好了。
“我喜歡你——”沈宥故意拉着聲音,次瞧她白淨的臉上升起一圈紅暈,才滿意地加上後面的話:“給我買!”
果然還是習慣有人伺候啊!韓馨想起之前劉娜給她看過的那些緋聞照片也是因爲沈宥要喝飲料,臉上的紅暈又加深了。現在想起那件事怎麼心跳就快得自己都控制不了呢?
他們走了不遠就看到一家冷飲店,韓馨聽話地給沈宥買了檸檬雪泡,她也點了份一樣的,兩個人坐在窗邊的沙發。
冷飲店裡的空調叫人昏昏欲睡,再看看外面能烤熟雞蛋的溫度,實在沒有勇氣再走出去。
韓馨乾脆趴在桌上打着哈欠,沈宥不讓她睡,帶着那張顏值賊高的臉蛋在她面前晃。
“你幹嘛?”韓馨沒好氣地問,她現在心裡矛盾着。
“解決事情了才許睡!”
“啊!”韓馨捂住雙眼順帶大半張臉,她已經躲着了沈宥也跟着晃來晃去,好叫人心煩。“一時半會搞不清楚的。”
“你都想了大半個月了,再等下去我要得內傷了!”沈宥心焦地說,他試圖掰開那雙玉手,不料小手的勁還挺大,弄不過他乾脆摸上去,兩手都放着。
“你幹嘛?”韓馨只好擡起頭,沈宥還握着她的手不放了。
“纏着你啊,一天沒答應我就賴着!”沈宥氣鼓鼓地說:“我跟張妙妙說了,天大的事我都不管了,大不了總經理也不做。”
“你什麼意思啊?”韓馨察覺到他的暗示。
“你怕了。最近你神色緊張,看到我連擡眼都不敢。我父親威脅你什麼了?難道不是說,如果你敢跟我在一起,沈鴻集團就會開除我?”沈宥一直看着她,不放過那雙藏不住秘密的小臉蛋上任何表情。
“當然沒有。他們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糟糕,也不是那麼無情的。”韓馨否認他的揣測。
“他們?你也見了我母親?”
“嗯,她跟我說了一些話……”
“所以你信他們了?”沈宥的臉上浮起韓馨熟悉的冷漠,那彷彿是他隔起心門的方式——他渴望親情的那扇門,用冷淡掩蓋的強烈心思。
“他們沒對我說太多什麼。”韓馨不喜歡他像只刺蝟,不過也明白她無法說清一些讓他放下不甘的道理。他的家庭、他與父母之間的關係,如今並不重要,也不在她能干預的範圍之內。
“想想你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被威脅,那麼問題來了——”沈宥渾身放鬆了,話鋒一轉:“跟他們無關,就是跟我有關。你不喜歡我……”
韓馨漲紅了臉,連忙把視線移到店外,只是雙手還被沈宥抓着,他說:“不過沒關係,反正我打算綁架了,直到你同意喜歡我。”
“哪有你這麼霸道的……”韓馨哭笑不得。
“這件事就是沒得商量的!”他壞壞地笑:“你要是想報警也可以,下次我還是會把你綁來……”他知道,她反抗的意識並不強,就是不知道在糾結什麼。
韓馨算是見識他無賴的一面,無奈回頭望着他:“我能拒絕嗎?”
沈宥機器式地一直搖頭:“如果你嫌我不夠好,我會一直對你好到讓你不習慣我對你不好。”
“你好肉麻……”
“我還有更肉麻的話,要聽嗎?”沈宥抓着她掙扎的手不放:“答應做我老婆就可以聽了!”
“那……還是不用了。”
“要不我先說了,說完你就必須同意了!”
“怎麼能這樣,趕鴨子上架似的。”
“凡事講求效率,我的一貫作風。”沈宥面不改色,保持笑容。
“哦……是這樣,難怪才分手一個來月就……”
沈宥突然坐正了端看她,那迷之微笑啊韓馨看不懂。只聽他挑着眉得意洋洋地說:“原來你吃我前女朋友的醋呢?”
“誰說的!”韓馨羞紅了臉,她的原意只是不敢確信一個才分手沒多久的人突然就跟她表白到底是什麼用意。
“喜歡我不難的!”沈宥湊近她的臉,嚇得韓馨直往後倒。沈宥笑眯眯地說:“你顧慮什麼?不就是喜歡一下,永遠只愛而已麼?”
這種莊重的誓言沈宥怎麼就說得如此輕易隨便呢?韓馨輕皺眉,細細看着面前的人心口急劇起伏,分明緊張得很,卻故作淡然啊!
她決定說實話了,既然他看上去誠意十足。“我覺得也許我們之間是有點好感,但未必便是非在一起不可的那種。從你家回來之後我想了好久,我們之間懸殊太大了……”
“你是說我們家太富足了?”沈宥接過她說不出的形容詞。
“我想要平庸點的生活。”韓馨考慮得很實際,沈宥家境太好了,她覺得自己應付不來。“嗯,結婚嘛,是兩個家庭的事……”
“你真是受傳統影響太深。”沈宥不高興地說,他喜歡她守舊的某些思想,但不需要她擔心太多。“戀愛和結婚,都是我們倆的事情,你只需要做個決定就好。”
“沒那麼簡單的,比如,我不想你家人不喜歡我,比如,我也不想我家人不喜歡你……”
“這麼說你喜歡我就是了!”沈宥聽了她不着邊際的話,扯出一個結論。
“沈宥!”韓馨對他實在無可奈何。“我們的教育程度也不同,以後,我們肯定會在生活或工作上有分歧,你會覺得我見識短淺,久而久之你會覺得我無趣的……”
“我要娶一個來跟我拼學歷拼聰明的人幹嘛?”沈宥握緊了她的手,堅定地說:“我知道你喜歡一個人就是永遠。只要你承認喜歡我就夠了,你永遠都不必害怕失去。”
韓馨不敢看他,她覺得自己快哭了,有時候以爲清楚瞭解想要什麼,比如一直以來的想法是找個普普通通的人安安靜靜過日子。然而,她對一個身價過高的人再次動情,聽他一番無法稱之爲煽情的情話,便把心裡所有的設定都推翻了。
是啊,她有什麼好顧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