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馨越來越喜歡這份工作, 比起在技術支持部不斷耐心地回答新老客戶的產品常識問題，她逐漸喜歡上研製出新的電子產品那種喜悅，儘管過程有些艱難、時間又長。
不過沈宥逐漸放手讓她親自處理拿下新項目前的準備工作, 因此她必須出席至少兩次以上宴請, 爲此她不得不去買了兩條成熟的裙子。然後夜以繼日地吞掉一些關於交際、語言技巧能力方面的書籍, 然而往往詞不達意, 心裡想的、鍵盤敲打的——嘴上卻是不能流利。
於是週五早上的例會結束後, 她留在會議室裡沉思了一會兒，最終決定在上午下班後走上旋轉扶梯。
“我出去吧？”張妙妙瞥了一眼正上樓的韓馨說。
“嗯。”沈宥點點頭。
“沈總，你還真是見色忘友！”張妙妙喝了一口咖啡, 開始關電腦收拾好桌面。
“當然，朋友還是戀人陪我過一輩子？”
他的厚顏無恥讓張妙妙張大嘴巴無言以對, 她在心裡飄過一百句粗話。
韓馨在總經理室門口還是忐忑了幾秒鐘——這是繼沈宥失戀後他們第一次私下會面, 雖然在辦公場所, 談的也將是公司的事，不過她總擔心提的要求有些不夠公事化, 所以還是下班時間找他比較好。
發呆時，門一下子開了，張妙妙扶了下粉紅色的裝飾鏡框，朝她微微一笑。
“什麼事。”張妙妙說。
“總經理在嗎？”韓馨問，看到張妙妙總會想起她和瞿朗在自己家逍遙自在的兩天, 別人對環境的適應性真是太好了。
“在, 進去吧！”張妙妙說完就走了, 十公分的細跟鞋敲得玻璃面的臺階咔咔作響。
門已經自動關上, 韓馨還是再按了下監視器, 很快傳來沈宥熟悉的低沉音調：“進來。”
門鎖在裡面自動“哐”了一下，韓馨進去, 沈宥正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他往茶水吧檯走去，問：“我的朋友，喝點什麼？”
“水就好。”韓馨有點不自在，他把平常喜歡開玩笑的性格搬到這個辦公室，故意“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地叫，故意強調這個詞。
“回答得這麼隨意，自己來倒！”沈宥故意說，手裡卻已取出玻璃杯，摁下熱開水的鍵，一下子就裝滿。
“謝謝。”韓馨說，她朝吧檯走過去。
沈宥坐在吧檯邊，韓馨也只好跟着坐到他對面，椅子有點高，不過吧檯也不矮，恰好到她腰部間。
“吃飯沒？”沈宥就是不問她有什麼事，明知道這小妞無事不登三寶殿，何況還是下班時間。
“還沒。”
“那我們一起吃吧，中午張妙妙叫的意大利麪。”沈宥指了指旁邊鮮豔漂亮的包裝盒。
“不了。”韓馨搖頭，那只有一份。“我晚點去員工餐廳吃就行。”
“應該還不錯的，張妙妙嘴刁，讓她開口說好吃的少，值得一試。”沈宥飛速打開盒子，香味立即飄入兩人鼻中。
“真不用。”韓馨依然覺得便扭。
“那你要求我的事就不答應了。”沈宥嚇唬她。
“你怎麼知道我求什麼事？”
沈宥挑開塑料薄膜，又站起來，打開身後的櫃子，取出小碟子和筷子，擺得方正。他說：“無論什麼事。”
“關係到公司生意呢？”
沈宥已經飛速分好面，對韓馨說：“一人一半，公平。”
韓馨還想反駁，沈宥率先吃了起來，口齒不清地說：“天大的事，填飽肚子再說。”
吃麪時，他們一句話也沒有說。沈宥瞧韓馨有些委屈的模樣，不曉得她是不喜歡這種意大利麪還是不喜歡自己逼她留下來吃午飯，總之她就是對他不滿意。
韓馨勉強吃了一些，喝過水，擡頭便見沈宥凝視着她，露着滿意的笑容。“說吧，什麼事？”他問。
“我想你陪我參加陽浩集團的飯局。”既然他逼自己吃那些又是肉又是蝦仁的面，她也就不必跟他覺得不好意思了。
“我陪你？”沈宥笑她的語句。
“是啊。”
“好啊。”他着手收拾桌上的碗筷，放到後邊的水槽裡。
這也太簡單了！韓馨突然覺得先前的拘謹顯得多餘了。不過沈宥後一句就冒出來了：“不過我有什麼好處？”
“……”韓馨語塞。雖然是覺得個人能力不足求助他，這人爲自己公司辦事也要計較？項目沒有談下來公司不是也一樣會有損失嗎？
“你現在心裡想的應該就直接說出來，這樣就根本不用擔心你跟人談判時無話可說。”沈宥開了水，修長的手指在流水中搓了幾下，然後用牆壁上的毛巾擦拭幾下，回到吧檯坐着，面對韓馨。
“你怎麼知道我擔心這個？”她的口語實在不佳。
沈宥並不點出她的疑惑。“還有，你不必太顧忌別人想什麼，做生意，偶爾雖然需要阿諛奉承，不過現在，有些人更喜歡直言不諱，關鍵看你接觸的是什麼樣的人。”
“我怎麼區分他們是什麼人？”韓馨蹙眉，沈宥講的好像很簡單。
“剛開始你只有需要區分三類人，老年、中年和年輕人。老年人需要你慢條斯理、事無鉅細地跟他談，最重要的要是有誠意；中年人是最難對付的，他們的事業大多數遭遇瓶頸或是正處於旺盛時期，跟他們談判既不能有太多退步又需要一點遵從，怎麼衡量就要看對方當時是什麼心態；而年輕人，尤其是跟你年齡相仿的最簡單了，直接談利益和好處，最好帶點門檻，他們不外乎想衝事業或是在領導面前表現自己，幹勁十足。”
韓馨目不轉睛地看着上司，他這番剖析用了兩分鐘，而她只記住中年人的談判會比較複雜。“那我還需要注意什麼？”
“你現在是累積經驗，不用擔心成敗，更何況分配給你的項目我都先了解過底細。”他心想，就算她要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憑藉個人力量，他也不想讓她知道行業一些內.幕——太多的關係要打理好，有些人的個人利益要到位，這些會讓她覺得無所適從，無論她在這個崗位多久。
更何況，他的最終目的是把她拐回家而不是把她培養成優秀的項目員。
“那你到底會不會去？”韓馨小心翼翼，她的最終目的是這個。
“既然我沒好處當然不去。”沈宥一副資本家的模樣。“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人。”
韓馨認真聽着他說話。
“你真沒意思，也不問問是誰！”沈宥收回賣關子的欲.望，直接說：“張妙妙。”
“張助理啊！”韓馨一下子明白了，張妙妙口齒伶俐，而且在沈鴻資歷深，職位又高，說法很有份量，她要能去自然最好。“那我晚點跟她說下，希望她能答應。”
沈宥內心悶哼一聲，張妙妙敢不答應纔怪！而韓馨找到人就解決了問題，已起身打算離開。
“你很沒禮貌。”沈宥抱怨。
韓馨後知後覺地看看他，之後好笑地鞠躬，露出甜甜的笑容，說：“謝謝。”
“你這樣好像拜我的遺像似的。”沈宥再次抱怨。“不過你應該改下你的生活方式，老悶在家裡不好，這樣交際圈太窄，想提升口才根本不容易。”
“謝謝你的建議，朋友！”韓馨故意說。
沈宥滿意地比劃手勢指着門口，示意她可以走了。韓馨離開前看了一眼，他已經靠在沙發上閉着眼，似乎打算午睡，便輕聲按了門鎖，推門出去。
沈宥確認她已下樓之後，輕笑出聲。韓小妞要是再多被他調.教幾番，指定又有幽默感，不過他不希望這種幽默感會用在別人身上。這幾天他故意不出現，好讓她覺得他真失戀了，之後就可以開始追擊了……飯局？他怎麼能不去呢！
韓馨放鬆地趴在桌面睡了個午覺，下午在內部軟件上跟張妙妙提了一下，結果她很快答應了。韓馨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了，慶幸自己剛好住在沈宥樓下然後莫名其妙收留了她幾晚有點私交，不然人家根本可以不用管份外的事。
如果拿下陽浩這個項目，會很有成就感的。韓馨這麼想。她不知道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忘記半年後再辭職的那個念頭。
快下班的時候，林軒給她打電話了。“韓小姐，你週末有空嗎？”
“恐怕沒有，要來公司加班。”韓馨還沒細問他是誰就直接把計劃說了。
“幾個同事約了去KTV，離商業街很近的。”林軒又說，他看出她似乎不太喜歡坐車，那應該不喜歡去遠的地方。
“可是我不喜歡那麼……”她停住繼續要說的那句——那麼吵的地方。心思好像突然被拉回來，沈宥說改變下生活方式似乎對自己的交際會有些影響。
“來嘛，如果不喜歡中途可以走的，或許你喜歡？”
韓馨猶豫了一會兒，是啊，也許她能適應呢？“什麼時候？”
“明天下午2點左右。”林軒說。“我去接你。”他口氣裡有按捺不住的興奮。
“不用啦，你把地址發給我，明天早上我就來公司了，到時候直接過去。”
“那我來公司接你。”他堅持。
“那……好吧！”韓馨架不住他的熱情，再次謝謝他的邀請，掛下電話後愁眉不展地設想可能遇到什麼問題、該帶點什麼東西去、遇到不認識的人談點什麼好，最後決定上網查查再決定。
而那頭林軒開心得拍起手掌，以爲自己成功說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