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陰轉晴,陽光異常明媚,使人們在寒冷的冬天裡覓得一份溫暖。戶外活動的人影多了許多,有老人練太極,有年輕的小夥子跑步……
葉嶼帆在去往學校的路上,經過小公園,便走了進去。他坐在一處石椅上,陷入了思緒當中。不一會兒,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黃狗朝他跑來,尾巴不停地搖,舌頭也不停地舔舐着他的褲腳。葉嶼帆飄忽不定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的喜悅,他用手撫摸着大黃狗的頭,手掌心變得有溫度起來。大黃狗十分溫順,頭蹭了蹭他的腿,顯得有些膩歪。狗狗似乎很信任葉嶼帆,他們像是交過心的多年摯友。
與大黃狗相處的無意間,葉嶼帆回想起了那天紀菡看見狗狗時,神情大變地躲到他的身後,臉上的每一個毛孔無不體現了她的恐懼。他撲哧一聲地笑了出來,這是他十三年來的第一抹微笑,竟然是由於紀菡怕狗的事情。緊接着又回想起了往事,曾經也有個小女孩令他不自覺地笑了,而且是發自肺腑的笑容。他不明白爲什麼紀菡總能夠觸及他冷冰冰的外表下,心底那最柔軟的部分以及溫暖,讓他泛起一層層的漣漪,甚至有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或許有一天,這個疑問會得到答案,但至少不是現在。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葉嶼帆該回去上課了。他再次摸了摸大黃狗的頭,“BYD,我要走了,有空的時候我會來看你,你自己好好保重。”他說話時有輕微的鼻音,可能是昨日淋了那場小雨,還好他的身體還算強健,感冒不太嚴重。
言畢,葉嶼帆便離開了小公園,朝着學校的方向邁步而去。
大黃狗則是蹲在地上,目光裡盡是不捨,眼中還閃着淚光。直到葉嶼帆的身影消失了好久好久,它才慢慢地走開。
*
九班教室裡,師生間進行了一場告別前的交談,因爲這節課是歐陽浩代九班的最後一節語文課。學校的安排本來是代課兩個多星期,但是九班原先的語文老師提早回學校,所以只需代課到今天。
歐陽浩託了託他黑色的眼鏡框,“同學們,雖然我們磨合的時間不長,可我能感受到你們的熱情和較好的學習態度……”
全班同學這節課聽得比平時任何一節課都認真,可能是受到歐陽浩的感染,也可能是對他的不捨……
葉嶼帆一邊聽着,一邊再現了前幾天的場景,他當着全班所有人的面說紀菡不是他的同桌。此時他有點覺得自己是不是說得過於直接,傷到她的自尊心了,好歹她坐在自己旁邊好幾天了。
葉嶼帆的潛意識裡,開始考慮紀菡的感受了。
“鈴鈴鈴”下課鐘聲響了。
“同學們,要繼續努力地學習,放飛夢想,勇敢拼搏。老師也還在這個學校,歡迎大家常來我辦公室喝喝茶。”歐陽浩露出了慈父一樣的微笑,一切猶如初見般的美好。
“謝謝老師,您辛苦了!”大家的眼中泛着淚光,卻沒有落下來。
歐陽浩將身子彎成九十度,鞠了個躬,便夾着書本離開了九班的教室。
下課期間,葉嶼帆走到十班教室門口,直直地站在原地,動也沒動的。
“誒,那不是葉大神嗎?他居然……”坐在靠窗的一個女生瞧見葉嶼帆後,狂拽着她同桌的手臂,好像隨時都能被扯下來似的。
“嗨,你瞎激動個啥,人家又不是來找你的。”女生的同桌忍不住吐槽,“但是也不妨礙我們欣賞欣賞葉大神誘人的帥氣啊!”她一副花癡臉,另一隻手托起了下巴,深情款款地注視着葉嶼帆。
陸亦柔兩隻手插在校褲兜裡,悠哉悠哉地哼着小曲走到教室門口時,看見了葉嶼帆站在那裡,便試探性地問:“葉大神,你來找紀菡的嗎?”
葉嶼帆稍微點了個頭。
“噢,可是紀菡今天請假了,後面的幾天她也不會來學校。”陸亦柔嘆了一口氣,“你有所不知,紀菡天生怕冷,一冷全身抖得厲害,感冒也就成了家常便飯。這次生病似乎還挺嚴重的,不然也不至於請那麼多天假。”
感冒?也是因爲昨日那場小雨嗎?葉嶼帆忍不住想道,他的眼神裡閃過一丁點的不安,“我知道了。”說完,他便走了。
“葉大神知道,我們家紀菡就有着落啦!小菡菡,千萬不要太感謝我哦。”陸亦柔笑意盈盈,喃喃地自語道。
接下來的幾天,葉嶼帆在學校果真沒有碰見過紀菡。今天是朗誦比賽的日子,如果紀菡缺賽,他一個人也無法參加比賽。
*
“咳咳咳”
紀菡此刻正躺在牀上,時不時地咳嗽。她喉嚨發炎,癢痛又有點堵塞。
何善娟拿着一杯水和一包藥片走進房間,遞給了紀菡。紀菡接過後,服了下去。
“你說說你,明知道冬天是你的噩夢,咋不知道多防範點呢?昨天都說了天氣預報有雨,讓你帶上雨傘,偏偏不聽,還淋雨?發燒加上重感冒,來來回回折騰好幾天了,學習是讓我放心了,可這身體……”何善娟嘴裡吧啦吧啦地嘮叨着。
“我以後會注意的。”紀菡勉勉強強才說出一句話來,聲音有些沙啞。“今天幾號了?”
“七號啊!我給你請的假是到九號呢,不用太着急去上課,先養好身體再說。”
紀菡點點頭,“嗯嗯。”
七號?紀菡的眼睛忽而睜得很大,愣了好半天,方纔反應過來。她立即從牀上下來,拿了校服急着去換。
何善娟對女兒的舉動很是不解,“紀菡,你幹嘛去啊?還拿着校服,不是說好了過幾天再回學校嗎?”
紀菡換好校服,拿起書包,“不行,今天有很重要的朗誦比賽,我必須回學校一趟。”
“有什麼比賽比你的身體重要啊!”
“反正就很重要,媽,我走了哈。”言罷,紀菡穿上鞋,出了家門,抄小路去學校。
“唉,這倔孩子。”何善娟既心疼又無奈的。
九班的班主任胡翔和十班的班主任趙怡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裡,商討關於比賽的事情,葉嶼帆也在場。
“你們班的紀菡同學還沒來嗎?”
“嗯,她這幾天請病假了,所以應該沒法來了。”
“要不然讓我們班的妍熙同學代替紀菡去參加比賽,她的朗誦能力也挺優秀的,總不能因爲一個人耽誤了比賽吧。”
正當趙怡猶豫之際,耳邊便傳來紀菡小小而帶有沙啞的聲音,她嘴角上揚,“我想不用了。”
紀菡氣喘吁吁地走過來,“對不起老師,我遲到了。”
“沒事,你身體還好嗎?”趙怡關懷地問道。
“好多了。”
“離比賽還有半個多小時,你和葉嶼帆同學去準備準備吧。”
“好。”
葉嶼帆對於紀菡的到來有些許的驚訝,他一直看着紀菡,視線不曾離開過。幾日不見,他覺得她有種無法言語的變化。涼風吹拂,兩頰的柔發肆意地起舞,加上淚痣的點綴,她的眼睛更加清澈靈動。他不知不覺又被吸引住了,他彷彿從中看到了人世間的美好。
“走吧。”
這短暫的對視,以紀菡的一句話告終了。
“嗯。”
由於上級領導的通知,朗誦比賽的場地定在他們學校的禮堂,評委是十二個德高望重的高級教師。
葉嶼帆和紀菡朝着禮堂的方向走去,在後臺候場。後臺有很多來自不同學校的選手,選手們都在緊張地進行上場前的最後一次排練。
紀菡像往常一樣拿着葉嶼帆標註得非常仔細的那張大紙,她不知道葉嶼帆去哪了,便獨自一人排練。爲了待會上場,嗓子的狀態更好,她儘量小聲地朗讀。
沒多久,葉嶼帆回到後臺,手中多了一杯冒着熱氣的水。他把杯子遞給紀菡,“喝點水吧。”
“謝,謝謝。”紀菡接過杯子,喝了幾口,喉嚨猶如涌進了一股暖流,無比的舒服。剛纔出門太匆忙,她連保溫瓶都忘記帶了。
“讓嗓子休息會吧,我們前面的排練都很順利,待會上場正常發揮就行了。”
“嗯嗯。”葉嶼帆平淡的語氣,紀菡竟然感受到了一絲的溫柔,她不知道是不是幻覺。
朗誦比賽正式開始了,第一組選手上臺了。
聽着他們的朗誦,紀菡內心油然而生的緊張感,掌心滲出汗來。她抿了抿嘴脣,不停地扣着手指頭。
葉嶼帆察覺到了,側過臉說道:“別太緊張,放鬆點,閉上眼睛然後深呼吸。”
紀菡按照葉嶼帆的話,不斷地調整自己的狀態,緊張感減少了一些。類似的比賽,她也經常參加,早已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之所以會緊張,是因爲害怕嗓子狀態不佳,拖了他的後腿,取不到一個好的成績。
比賽火熱朝天地進行着,很快地,便輪到葉嶼帆和紀菡上場了。儘管她心中仍有一丟丟的緊張,但她還是努力保持從容。他的臉部表情無任何的異樣,或許是對自己信心的肯定吧,她不禁想道。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他們面向評委,開始了朗讀。
“題目《再別康橋》,作者徐志摩……”
他們的朗誦過程十分順暢,就在結尾兩句,也是紀菡單獨朗讀的部分,她的喉嚨突然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發不出聲。她的眼裡閃過一絲的慌亂,無助感在她心裡蔓延開來。
隨着葉嶼帆的聲音——“悄悄是別離的笙簫,沉默是今晚的康橋。”落地,全場響起了不大卻激烈的掌聲。
此時此刻,紀菡的心裡覺得很是溫暖。她對葉嶼帆的“解救”十分意外,同時也充滿了感激。
他們謝完幕後,便走下了臺。
最終他們獲得了全市第二名的成績,即使沒有第一名,紀菡仍舊非常滿足。
在回教室的路上,葉嶼帆和紀菡並肩同行,都不語。許久,她開口道:“葉同學,謝謝你啊!我也不知道剛剛喉嚨怎麼了,就說不了話。”她的聲音依然帶有點沙啞。
“因爲我們是隊友。”
隊友?
他把她當隊友?
突如其來的一句簡單言語,紀菡簡直興奮到了極點,感冒幾乎好了一大半。縱然之前他沒有把她當同桌,但是現在卻名正言順地成爲了他口中的隊友。
紀菡偷偷地看了葉嶼帆一眼,燦爛的笑容綻放在她的臉上。
地上的兩個身影,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美好而又捎帶了些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