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空像是披上了一層黑布,莫說月亮了,就連星星們都不見蹤影。時不時“嗖嗖”的幾陣大風颳過,刺骨的冷直擊人的心臟,讓人瑟瑟發抖。街上的路燈十分明亮,行人卻寥寥無幾,大概是躲在家裡取暖了。大地的一切因此變得尤爲安靜。
房間裡,粉紅色的牆紙,牀上擺滿了HelloKitty。看起來,少女心簡直氾濫,又充滿了一種溫馨感。
紀菡全身裹着厚厚的棉被,正坐在書桌上,一隻手託着腮幫子。“九班的歐陽老師留的作文——《我的同桌》真是給力啊!作爲九班臨時的學生,我同桌不就是葉大神嘛。”想到這兒的時候,她禁不住笑出了聲。“可是,我對葉大神的瞭解程度不深,要從哪方面下筆呢?情感太暴露容易使人浮想聯翩,太內斂又體現不出我對他的喜歡,該怎麼寫才最恰當呢?”她咬着嘴脣,緊皺的眉頭無法舒展,眼神飄忽不定的。
“有了!”紀菡拍了一下桌面,“我可以寫對葉大神的崇拜啊!每個人心中肯定有一個值得崇拜的同桌。”她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刻不容緩,紀菡立即下筆。她對葉大神的崇拜之情有如滔滔江水噴涌而出,畢竟他可是風靡學校已久的神話。筆與紙不停地摩擦着,發出“沙沙沙”的聲響。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沙沙沙”的聲響沒有了。紀菡放下手中的筆,打了個呵欠,伸了一下懶腰,連人帶被地躺到牀上了,無比愜意的舒適感在她心裡沸騰着。時而來幾句魔性笑聲,時而像一顆球似的在牀上翻來翻去的,以表達內心的小歡喜和小激動。
紀菡向來是文科班口中的學霸女神,她的作文也一直被當作範文。她自己卻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她只是認真地去完成她應做的事,至於結果如何,並不重要。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要描寫的是一個讓她十七年來第一次感受到心是跳動着的人,所以她非常的期待。
漸漸的,紀菡進入了美夢當中,呼吸的空氣都是甜甜的。
*
冬日的早晨,天空依舊十分昏暗。紀菡頂着重重的冷意,起了牀,只爲了給葉嶼帆準備曲奇餅乾。
忙活了好半天,紀菡方纔騎着自行車出門。
說巧也巧,到學校門口時,紀菡遇見了葉嶼帆。她趕緊停下來,叫住了他。
“葉同學,早上好啊!”紀菡的微笑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異常燦爛。
葉嶼帆的神情依舊冷淡,他微微地點了點頭,表示迴應。
“喏,給你,還是我親手製作的。”紀菡把盛着曲奇餅乾的盒子遞給葉嶼帆。
葉嶼帆盯着曲奇餅乾看了一會,才接過去。
“對了,昨天給你的曲奇餅乾,你吃了嗎?味道怎麼樣啊?”紀菡渴望他的回答。
葉嶼帆沉默了一下下,開口道:“跟我來。”
“嗯?”紀菡滿臉疑惑,“去哪?”
葉嶼帆沒有回覆,而是邁開腿往學校附近的一個小公園去了。
紀菡見狀,立馬將自行車掉頭,然後扶着自行車緊隨其後。
“咦,人呢?”紀菡到達小公園,卻不見葉嶼帆的身影,臉色茫然。她把自行車停在一邊,向前走了幾步,左看看右看看的,還是找不到他。“這麼會兒的功夫,他去哪了?仗着自己腿長,也不知道等等我。”她獨自發着牢騷。
一個不經意間的轉身,紀菡瞧見了那張帥氣逼人的面孔,她笑顏瞬間綻放,“葉同學。”她快步走到葉嶼帆的面前。
“汪汪汪”
聽到叫聲,紀菡轉過頭去,繼而睜圓了眼睛。一隻黃色的大狗正朝着她拼命地吼,猶如發了瘋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嚇傻了,她竟然愣在原地,全身無法動彈。眼珠子彷彿被定住了一樣,直直地盯着大黃狗。
反射弧來得有些遲,“啊”伴隨着驚天地泣鬼神的喊叫聲,紀菡衝到了葉嶼帆身後。她本能地拽着他的校服上衣,以尋求一絲安全感。
大黃狗看見葉嶼帆,叫聲慢慢地變小,到最後都沒有了。它趴在地上,爪子磨蹭着,樣子十分溫順。
聽不見聲響,紀菡從葉嶼帆身後探出頭來查看一下情況。殊不知,大黃狗趴着的兩條腿立刻站起來,眼神裡充滿了狠狠的敵意,瘋狂地吼。
紀菡連忙把頭埋進葉嶼帆身後,“這裡爲什麼會有大狗?哪來的啊?”她的聲音因爲恐懼顯得非常顫抖。
“它是一隻被主人拋棄的狗,我每天放學回家經過小公園,都會摸摸它。”葉嶼帆的語氣流露出對大黃狗的同情和心疼。
“可我也沒有招惹它啊,爲什麼要針對我呢?”紀菡既害怕又生氣的。
“可能看你面生吧。”葉嶼帆面部表情十分平靜,平靜得有些邪惡,反正大黃狗又不是朝他吼。
“那你讓我來幹嘛?”紀菡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你不是想問曲奇餅乾的味道如何嗎?昨天的餅乾被它吃了,你可以問它。”
紀菡呆住了,她不畏嚴寒辛辛苦苦製作的曲奇餅乾居然被她最怕的大狗吃了,簡直絕望到不能再絕望了。看着大狗咧牙呲嘴,恨不得把她吃了,她怎麼敢去問它曲奇餅乾的味道怎麼樣呢?葉大神啊葉大神,你的待人方式,真的是特別。
“它對我似乎有很深的誤解,還是別爲難它了。”紀菡的語調帶了一丟丟的哀求。
葉嶼帆測過頭往身後看,好一會兒,紀菡才意識到,趕緊把拽着他校服上衣的手放下來。她低着頭,神情持了幾分嬌羞。
大黃狗看見葉嶼帆走過去,漸漸地停止了吼叫。他蹲下去輕輕地摸了摸它的頭,它也享受這種撫摸。大約一兩分鐘後,葉嶼帆站了起來,大黃狗反方向走了。它一步三回頭,目光裡盡是不捨,就這樣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目送大黃狗離開之後,紀菡懸着的心得以落地了。不過,它對葉嶼帆的戀戀不捨,令她頗受感動。動物很重感情這句話果然沒錯,可她或許一輩子都無法體驗了。
紀菡忽而覺得雙腿有些發軟,她緩緩地挪步到石椅旁,坐了下去。葉嶼帆轉身便看見她坐在石椅上,也走過來坐下。
“你怕狗?”
“嗯嗯。小時候跟着姥姥在鄉下生活,玩性比較大,捉弄狗狗不成反而被咬了。傷勢並不嚴重,卻給我留下了深入骨髓的陰影。現在一見到狗,我就會恐懼,不管它是否友好。”紀菡說着說着,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又忽然一抹微笑劃過,“剛剛那隻大黃狗好像挺依賴和信任你,我倒是很意外。”
葉嶼帆又開始被她右眼角淚痣上方的眼睛吸引了,又大又圓的,猶如一顆葡萄,眸子宛若水井龍眼般清澈透明。泛起了他心中的層層漣漪,激起了他既封塵已久又刻骨銘心的的溫暖。他曾經也見過這麼美,這麼單純的眼睛,可惜時間短暫,但仍舊無法忘記。
“葉同學,葉同學!”
葉嶼帆將視線收了回來,不語便起身往學校的方向走去了。紀菡這個時候纔想到時間,她迅速地扶着自行車小跑追上他。
*
剛進學校,紀菡就“被迫”與葉嶼帆反向而行。因爲他沒有騎自行車,不需要去停車場。
反正兩個班級只有一牆之隔,天天都可以見面嘛,不急於此時。
紀菡有了一點點的安慰,乖乖地扶着自行車朝停車場走去。
教室裡,陸亦柔神情極其痛苦地揹着英語單詞,她並不想被英語老師罰抄。突然,旁邊的紀菡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的眼神投出迷惑不解的神色。
“你怎麼會在這?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啊,難得一見你如此努力,我實在不忍心打擾你。”紀菡笑眯眯地說道。
“快上課了,難道你不知道嗎?”
“知道啊,所以我才……”話還未說完,紀菡便意識到了。她立刻掄起書包跑出教室,就在要衝進隔壁班時,有個人擋在她的前面。還好她反應快,剎住腳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同學,請你自重!”張妍熙的目光,就像看見敵人般的警惕與犀利。
紀菡稍微喘了一口氣,面部柔和卻隱約帶刺地說:“妍熙同學,作爲副班長,我想你應該清楚,學校沒有規定不允許串課。”
張妍熙犀利的目光收斂了些,還多了幾分驚訝,居於校花榜首的紀菡竟然知道她的名字。震撼歸震撼,正事要緊。“學校確實沒有規定,可你的行爲已經給我們班造成了一定的影響,這似乎違反了吧?”
“學習上的交流怎麼可能不造成影響呢?沒有影響,又何來互相進步之談?沒有影響,交流也就失去了意義。”紀菡的臉色逐漸嚴肅起來。
“這交流本身就沒有意義,你一個文科生來串理科班的課,講得通嗎?”張妍熙的目光更加犀利了。
兩個人的脣槍舌戰,路過的同學都聞風喪膽,誰也不敢靠近,僅僅想遠離。
“文理雖分科,但三大主科還是一致的,讓她進來吧。”
葉嶼帆的一句話,結束了她們兩個人不分伯仲的對視。
在張妍熙的印象裡,葉嶼帆鮮有言語,甚至基本上都不開口。只有回答老師問題或者身爲班長宣佈重大事情的時候,才令人感覺原來他不是啞巴。除了以上兩種情況,他第一次爲一個人說話,那個人卻不是她。
“正班長都這麼說了,我還有權反對嗎?”張妍熙故意提高了音量,以宣泄她心中的不滿。她斜眼看了一下紀菡,便氣急敗壞地走了。
前兩天,紀菡坐在葉嶼帆旁邊被忽視,也抵不過此刻的萬分欣喜。他讓她進來,言外之意不就是想和她坐一塊嗎?她簡直興奮到極點,她恨不得一跳上天。
葉嶼帆未留下任何表情以及話語便邁步進去了。
沒關係,她知足了。
紀菡跟隨其後,走進了九班的教室。
時間總是既飛快又悄然無息的,一節課過去了。
“同學們,記得把語文作文交上來,下課吧。”
“好,老師再見。”
紀菡手裡拿着作文紙,視線不斷地環視着教室四周,毫無頭緒。九班的組長和語文課代表是誰,她並不知道。
直到手中的作文紙被扯走,紀菡方纔回過神來,擡眼一看居然是葉嶼帆。雖然他的實力不容置疑的,但她還是十分意外。
交完作文,紀菡收拾了一下書包,便持着滿滿的期待回到十班教室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