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老徐, 開始琢磨起那瓶藥水的來歷。
那是按照主顧的要求,特意交待給那女人喝的。他拿到手後,曾打開聞過, 是昏睡藥。如果他沒猜錯的話, 藥裡一定還摻了別的東西。再如果這個女人死在他車裡, 就算警/察抓不到他, 他這輩子也要過着東躲西藏的日子。
他媽的, 有錢人就是狠!看來這趟買賣是做不成了,趁早開溜纔是王道。
搶救室的大門終於在羅啓輝的期盼下,打開了。他跑過去, 大聲喊着,被護士推出來的林珞。“珞, 珞你醒醒。”
“病人家屬, 她剛做完手術。麻醉藥還沒過, 你就算再大聲她也聽不到。”護士沒好氣地制止他的大叫。
林珞在睡夢中,她看到一隻手。胖乎乎小嬰兒蓮藕般的手, 在向她揮動着。她不知爲什麼,清楚地知道,那揮動的小手不是召喚而是...再見。
她猛然從夢中驚醒,來蘇水的味道竄進鼻腔。在大腦尚且反應過來之前,便告之她, 這裡是醫院。她擡起輸着液的手, 顫抖地摸向自己的肚子。
她明白那個夢的預示, 但不願相信, 不想相信, 也不能相信!肚子平整整的像剛鋪好的牀單一樣,那個在她體內孕育17周大的孩子, 她和勒翰的孩子,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沒有了。眼淚滴落在枕頭上,震得她的心硬生生的疼。
“珞你醒了,我整晚都在替你擔心。”羅啓輝看着林珞睜開雙眼,高興地說着
。
林珞開始慢慢記憶回籠,遺書、謊言、車、藥水、孩子...她猛然竄起,撲向這個男人,這個兇手!
她不顧手背上,輸液管連着藥瓶摔的粉碎。她的指甲狠狠陷在他的皮膚裡,對他又抓又咬,又踢又打。發了瘋一樣,狂叫着,“你這個人渣,還我的孩子。”
她手背上的輸液針管,強行被她從藥瓶上扥下來。血液順着管子逆流而下,混着被她抓傷羅啓輝身上的血,沾染到雪白的病號服上。無情地呈現着,她難以抑制的憤怒和觸目驚心的悲愴。
打鬧撕扯的響動,引來了醫護人員。在三四個護士的控制和一針鎮靜劑作用下,羅啓輝才得以脫身。他看着自己被抓的大大小小的傷痕,心中是難以言說的滋味。‘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讓心愛的女人這樣對自己!’
林珞再次醒來,她身上帶血的病號服已經被換掉。房間裡也被打掃過了,沒有留下打鬥過的印跡,一點都沒有。但她知道,她徹底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病房內又一片凌亂,狼藉遍佈,只因羅啓輝的再一次出現。
林珞扔着桌上的水果,羅啓輝一邊躲閃一邊不怕死地說着。“珞你冷靜點,我真的不知道你懷孕,我不會因爲你懷了別人的孩子,而對你改變初衷的。”
“滾。”林珞情緒激動地拿起餐盤撇向,站在牆角不敢靠近的羅啓輝。
他仍不死心,厚顏無恥地說着。“珞別難過,也用不着傷心.你喜歡孩子,將來我們可以生,你想要幾個都行。”
“滾出去。”林珞此刻是一隻受了傷的野獸,傷痕累累又極具攻擊性。她手中握着水果刀,眼中的恨意足可以將眼前的這個人,生吞活剝,千刀萬剮。
在護士的觀察下,不難發現。女患者在只有見到該名男子後,情緒才變得異常激動,不受控制地攻擊此人。所以,護士長強烈要求,羅啓輝最近不要出現在病房內,以免病人再受到強烈的刺激,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羅啓輝蹲坐在走廊,雙手深陷頭髮裡,耷拉着腦袋。他嘴裡不停地叨唸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他很快就被淹沒在,永遠都處於忙碌的護士中,以及或悲或喜的衆多患者人羣裡。
醫院就是這樣一個生命與死亡並存的所在,希望與絕望的交匯點,生離死別與虛驚一場輪番上演的舞臺。只是導演不是某個醫生或者某位專家,而是每個人都要必經的一個過程。
羅啓輝茫然地看着,在他眼前走過的腿,好多條腿,數也數不清的腿。有穿制服的護士和穿白大褂的醫生,也有藍白條紋穿病號服的患者,還有和他一樣被稱做,患者家屬的腿。
他們或因工作的匆忙、或因身體的病痛而緩慢,卻都知道自己行進的方向。而他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還能去哪兒?他拋下全心爲他奉獻的母親,丟棄愛他的妻子堅持要生下他的孩子,那個叫小凡的女人。他傾盡所有,義無反顧地追尋真愛,理應得到擱置兩年的幸福。
可...現在就連他最深愛的女人,自己可以付出任何代價,換來的女人,見到他時,卻恨不得要將他碎屍萬段。沮喪和頹廢侵佔了他所有的思想,他活的怎麼會這麼失敗,他怎麼會落得這份境地?他的捫心自問,不知是出於自責或後悔,還是其它什麼...
林珞的情緒在藥物的作用下,逐漸穩定。她躺在病牀上,側着頭看向窗外的天空,天是灰色的又帶着一抹藍,本是白白的雲朵也被染上了些陰鬱。
雲的形狀怪怪的,一會像短耳朵的兔子,一會又是沒脖子的長頸鹿。她看着看着,最後在她眼中,每朵雲都不約而同,像極了一個個活生生的小嬰兒。
她就這樣呆呆地看着,不眨眼地看着,直到最後的一小點雲朵飄出窗外,再也看不見。她沒有哭,窗外卻下起了雨。小雨淅瀝到大雨滂沱,像是哪位母親,爲走失了自己的孩子而嚎啕大哭。
林珞從被送來搶救,脫離生命危險後,被轉到婦產科,做進一步觀察和治療。隔壁就是育嬰室,裡面整齊擺放着,睡得正香的小嬰兒。她好想摸摸那稚嫩的小臉蛋兒,手指卻觸碰到冰冷的玻璃窗,一如她失去自己孩子的冷酷事實。
淚水沾滿了臉頰,她捂着嘴強忍着悲痛。她不能再在這宣泄自己的心痛,不能驚擾到那些小嬰兒,他們都是每位母親懷胎十月,殷切期盼的心肝寶貝。
她快步走到樓梯間,身體順着煞白、堅硬又冰冷的牆滑坐在地上,手臂環住雙膝,頭埋了下去,傷痛的淚在披散的黑髮中倍顯突出。
當平安降臨的小天使在母親的懷抱,吸吮乳汁,受着家人的萬般寵愛時,而她的孩子在一片血泊中模糊不清,他們會把那麼小的他放在哪,會怎麼處理?她越想越害怕,淚如大雨滂沱,直至哭得沒了意識......
四天,九十六小時。勒翰沒睡過,整整四天過去了,他怪自己是個廢物,能做的事真他媽的少。
他報了警,在各大報紙頭版徵尋人啓事,電視、網絡平臺,他所能想到的媒體渠道,全部刊登了林珞失蹤的消息。
警局的電話被打爆了,勒翰每次都是興沖沖地趕過去,接收着有關林珞的新消息。然而在幾經甄別後,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更有甚者爲了高昂的賞金,不惜編造各種離譜的謊話,而出現在警局,坐地起價。
“把你知道的情況,具體說一下。”警官開始做着筆錄。
“我在地鐵一號線,見到了跟報紙上,失蹤的這個女人簡直是一模一樣,她被兩個男人帶走了。”舉報人手裡攥着報紙,一邊指指點點一邊說着。
“你看清那兩個人的長相,穿着了嗎?”
“聽我慢慢說啊,警官。我在後面悄悄跟着他們,什麼都看清了。你猜怎麼着?我看到了什麼,絕對讓你意想不到。”
警官停住筆,看向唾沫橫飛的舉報人。那個人活像說評書一樣,嘴裡不停,還自帶着肢體動作,述說的極其生動。
“我看到是兩個穿着黑色的西裝,您還別說我還真認得那西裝的牌子,電視廣告天天播。他們帶着墨鏡看不清眼睛,但我是誰啊,沾上毛比猴都精,我敢肯定他們都是外國人。大高個,寬鼻樑兒,小頭髮梳的鋥明瓦亮。滿滿一地鐵的人,都沒注意到,就我發現了他們的異常。”
警官把筆往記錄本上一放,這人說了一大堆,都沒說到正地方,不得不打斷他浮誇的演說。“你是說,兩個黑衣人綁架了一個大姑娘,在上班高峰明晃晃地擠地鐵?”
“對,沒錯。”
“然後他們去哪了?”
“我知道他們去哪了,足足跟了兩站地呢!警官,我爲了做好市民,連上班的全勤獎都泡湯了。再說他們身上都有槍,我這可是冒着生命危險,來提供重要線索。鑑於這個情報太重要了,我要見金主。”
警官對這種滿嘴跑火車的人,講的話可信度並不高。但考慮到事怕萬一,還是通知了勒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