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珞在廚房燉着雞湯, 是送小孩衣服老闆娘教她的。桌上的電話響了很久,她才聽到。她急走了兩步,沒有懷疑, 肯定是勒翰打來的。
她一開口就說, “我沒事。”免得他又胡亂猜想, 像上次那樣也是因爲她沒聽到電話響, 飆車趕回來。他氣喘吁吁和滿臉焦急的神情, 讓她不難想像,在路上他開車的時速。這讓她不免爲他的安全捏一把汗。
“珞...”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她心生厭惡,果斷掛上電話, 把這人拉入黑名單中。過了一會兒,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 躍然在她眼前, 林珞猶豫片刻, 划動了接聽鍵。
“珞。”
林珞緊皺着眉頭,她冷言開聲。“還想出現在派出所嗎?”
羅啓輝知道她會沒好氣, 但在聽到她的話,仍舊心頭一涼。老徐推了推他,他才恢復些神色,對着電話說,“你想看伯母的遺書嗎?”
林珞的腦子裡的那根弦, 突然被人拉起, 緊繃起來。“你胡說, 我媽媽根本沒有遺書。”她告誡自己要清醒, 不能被他的謊話所欺騙。
羅啓輝似乎早有準備她不會輕易相信, 繼續證實自己所說的真實性。“在你爸媽臥室的櫃子上,右邊有個紅色花瓶, 對吧?”
“你怎麼知道的?”跟啓輝成情侶時,她早就把爸媽的臥室關起,他不可能進去。
“有一天下雨,風把臥室的窗子吹開,我無意中推翻了花瓶,在裡面看到有一封信。”
“....”
“如果你想知道你媽媽爲什麼自殺,又留下什麼話對你說,就來榮錦新苑,我在這等你。”這次羅啓輝首先掛斷了電話。
林珞仔細回想着羅啓輝的話,析辨着他話中的真僞。‘爸媽的臥室是鎖着的,但鑰匙始終就插在鎖孔裡,只要想打開就能輕易進去。櫃子靠右邊的格子上,的確有媽媽喜愛的紅瓷瓶。’
爸爸的病逝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就算再不捨也只能接受。可媽媽的突然離去,始終是她心中解不開的結、過不去的坎。媽媽明明說好的,要相依爲命,要堅強活下去。怎麼就毫無徵兆地,拋下年幼的她決然離去?
從當初聽到的噩耗,直到現在,她也沒辦法全然接受。她不明白到底是爲什麼?媽媽欠她一個理由,困擾多年的答案就要解開。可是,她要去見一個現在及未來都不願見的人。她到底要不要去?她在選擇的十字路口彷徨着。
她焦急地在家中踱步,不時地看着手中的電話,毫無反應漆黑的屏幕,只映照着自己遲疑不決的臉。媽媽去世前溫柔的笑意,在她腦子裡不停地展現,流轉成迷。
最終,她想知道的真相戰勝了理智,不能再等了。她決定賭一次,不拿她和羅啓輝曾經的感情做籌碼,因爲那早已不復存在了。只憑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線,拿去世的人做文章,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都不會這麼做的。
榮錦新苑。
林珞趕到這裡,看到是兩個人。羅啓輝旁邊還站着一個帽檐拉的很低的男人。
老徐見她來,把帽子拉得更低,立起衣領,走了出去。
“珞,我就知道你會來。”羅啓輝高興地走過去。
林珞退後一步,不是怕而是明顯的跟他拉開距離。
“珞你還記得這裡嗎?”羅啓輝有所收斂,站在原地興奮不減地問她。上次他擅自闖入她家,是過激了些,才惹怒了她。聽老徐說,她撤銷了起訴。這更加近一步證明她是愛他的,他執意留下絕對沒有錯!
林珞的確記得,這是地處郊區,幾年前由地產商開發的商品樓層。在只是蓋好主體的大樓時,就先期進行預售。
當時她決定要嫁給啓輝時,還來過這裡準備貸款買房子。婚沒結成,房子自然也沒必要買。後來聽說開發商因資金問題,被迫停工。以至造成現在的爛尾樓,似乎冥冥之中昭示着,她和他緣分也將如此。
羅啓輝並沒有因破敗的樓宇,而想到他們早已不復存在的感情。他仍沉浸在回憶裡,試圖將她也帶入其中。
“珞,你還記得嗎?當時我們一起來看房子,你說這裡要放你的畫,那邊一定要放個咖啡機,還說每天都要在我煮的咖啡中醒來。”他指着光禿禿的水泥牆和滿地的石頭瓦塊比劃着,回味無窮着他們如此美好的曾經,就彷彿發生在昨天一般。
他兀自沉浸過去,繪聲繪色的演說。對林珞而言沒有任何的帶入感,內心也沒有任何的波動,並表現出一些的不耐,她只是來拿回媽媽的遺書。她出門前竈上還燉着雞湯,等勒翰下班剛好一起吃飯。
“把我媽媽的信給我。”
她的話像盆冷水,兜頭淋得羅啓輝像只落湯雞。但他強裝笑顏,自動屏蔽她的話,又開始自顧自地說着。“對了,你看,我煮了你最愛喝的咖啡,兩勺奶,不加糖。”啓輝拿過兩杯冒着熱氣的咖啡。
咖啡的香氣混雜着水泥及四周因潮溼而發黴的味道,讓任何人都沒有喝下去的食慾。
“我媽媽的信給我。”林珞重複着她前來的目的。
“你是爲了遺書纔來見我的?”他透過鏡片的雙眸裡,開始蘊藏着異樣波動。
“是。”她簡潔明瞭地回答。
“不可能。”他不相信,她僅僅是爲了一張紙,纔來見自己。“我們曾經那麼相愛,那麼熱戀,我們的感情難道抵不過一張紙?”
“那不是一張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全部。”他怎麼能如此輕鬆地說出口,媽媽離她而去的原因,一直深深困擾着她至今。
“全部?你說過我纔是你的全部。”他有些歇斯底里地拔高聲音。
林珞意識到,他們爭持的重點,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我是說過,可那是過去。然而我們誰也回不去了。”她不帶任何感情色彩說着,不可逆的事實。
“能的,只要我們...”
還未等他說完那些不可能的假設,林珞不想再聽他不切實際的想像,打斷他。“把遺書還給我。”
羅啓輝見她連聽他說話的機會都不給,臉色陰沉地斷然回答。“沒有。根本就沒有什麼遺書。”他那時在電話裡,訴說着對她的情感顯然不現實。他只好編個最靠近真實的謊言,將她騙出來,然後再慢慢勾起她的回憶。
林珞輸了,她用良知道德做賭注。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個人已完全喪失的乾乾淨淨。面對着眼前的男人,如此卑劣的行徑。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不想再爲這種人浪費自己的時間,哪怕是一分一秒,她轉身走向來時的門口。
啓輝見她要走,急忙抓住她的手。林珞狠狠地甩開,厭惡瞬間佈滿她的臉。
“珞,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可我不這樣做,你根本就不會來這見我,我真的是太想見你,纔出些下策的。以前都是我不好,不夠堅強得了抑鬱症,不該娶小凡。以後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他稍有心虛,卻振振有詞地詭辯着。
“沒有以後。”林珞對他的厭惡,攀升到了她人生的最高度,利用逝去的人拿來做謊言的工具,不可原諒。
“我們會有很多個像以前那樣的日子。不對,是比以前更幸福的每一天。”
“我們不可能再有交集。”
“珞我瞭解你,你不可能忍受,跟不愛的人過很久的。”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會那樣委屈自己。”
“現在就回到我身邊來,我就在這,在你面前。”
“你還不明白嗎,想讓我說多少次,我愛勒翰。跟他在一起根本不是在受委屈,而是快樂幸福。”
“不可能,你不會不愛我的。珞你告訴我,你是在生我的氣,所以才故意說的這些。”
“我愛他。”
她迎上他的目光,堅定的回答。讓啓輝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打翻了咖啡,摔壞僅有的杯子和水壺。
林珞無意在看他瘋狂的舉動,轉身離開。他願意在這發瘋那是他的事,她已經被這個人騙了一次,沒有義務再當傻子看他演戲,她要回家去。
“珞你不能走,不能離開我。”他一閃身竄到她面前。
“讓開。”她厲聲呵斥。
“答應我,我們從新開始,好不好。”
他極盡乞求的模樣,並沒能改變林珞的心意。“再不讓開,我就報警。”
羅啓輝再一次看到上次在派出所,她也是用這種冰冷含怒的眼神,又夾雜着厭惡清冽的目光看着他。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受不了”。他抱着頭,躲避着她帶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