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書語推門進房間, 把藥和開水砰一聲放在書桌上,然後看也沒看薛冰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回到自己房間後, 梅書語拉出衣箱, 在裡面翻找了半天, 還是沒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運動服——爲什麼明明準備好的卻還是忘記放進來了?難道自己是患了老年癡呆了嗎!梅書語氣得用力合上衣箱——
稍後, 她給丁緲打去了電話——
“丁緲, 真對不起這麼晚了還吵你,你睡了嗎?”
“沒呢,有事嗎?”
“啊, 我忘記帶運動服了,想問你有沒有……”
“有啊!就在臥室的衣櫃裡, 左手邊的抽屜, 放着好幾套呢!”
“哦, 那我能借來穿一下嗎?”
“當然可以啊!原來你有夜跑的習慣啊,真好呢!”
其實梅書語想說自己並沒有, 她不過是想跑出去透透氣罷了……
“是呢!國內空氣這麼好,不出去跑一跑怪可惜的……”
“哈哈!好,那要注意安全哦!”
“嗯,謝謝,再見。”
掛了電話後, 梅書語起身去找到了運動服, 換好後, 下樓時, 她又經過了薛冰的房間門口, 想着應該跟他說一聲再走,於是就推門進去, 結果沒在牀上和牀邊的椅子上看到他,於是她又擡頭向前探望——
果然,薛冰站在陽臺上,他微微仰頭望着夜空的背影看上去既蕭索又落寞……
梅書語剛想往前踏步,耳邊又迴響起他之前隔着門對自己的怒吼:
走開!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別來煩我!
梅書語黯然片刻,轉身離開了。
梅書語走出家門,沿着人行道慢慢地向前跑了起來……
在陣陣晚風的吹拂中,她不斷回想這幾年來一直陪伴在薛冰身旁的日子……說從來沒厭煩過那是騙人的,畢竟一開始這份工作是她迫於生計才接下的,爲此她必須與家人分開並遠渡重洋,而且還要面對在工作中各種受氣的命運……
爲錢而被迫低頭,這是多少人不願意做的事但最終又往往會去做到的事,尤其,是當你身邊的人急需要用錢的時候——
“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弟弟!錢,我會去想辦法的!我一定會的!!!”
時光流逝,如今,她已不太記得當初她曾爲了救弟弟而向多少人下跪、求情,她那顆曾經高傲的心靈,也不知被打擊了多少次、被踐踏了多少次,這些,她通通都不願意再去回想了,因爲——
不知何時,她的人生目標已非常明確了——
猶記得在薛冰陷入病危的時候,她曾向上天發誓和祈禱:如能讓薛冰轉危爲安,她願用她的一生一世報答他的恩情、陪伴他、照顧他、只求他平平安安、快快樂樂——
難道,是她後來要求的太多了嗎?她不該愛上他、不該輕易逾越他倆之間的界線,因爲——
她不配。
她不像丁緲,既沒有丁緲可愛、也沒有丁緲聰明、更沒有丁緲靈巧,她只是一個又笨又不會說話更不會討人歡心的無聊又無趣的女人而已,而像薛冰那樣的男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喜歡上她的吧……
所以,這麼些年來,薛冰只是同情她、可憐她,或是不忍心拒絕她才勉強和她在一起的嗎?是這樣嗎?
梅書語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遠了,她只覺得口乾舌燥、心臟一直咚咚咚地彷彿快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似的,她趕緊放慢腳步靠着路邊的冬青叢停下來緩口氣——
馬路對面也有不少在夜跑的人,路燈下,他們奔跑的腳步像蝴蝶般輕盈,令梅書語羞愧不已……
手機嗡嗡嗡地響了起來,梅書語拿起來一看,是薛冰打來的——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接起來——
“薛冰……”
“見鬼!你跑哪裡去了!!!”
“啊,我在跑步……”
“跑步?!大半夜的,你出去也不跟我說一聲!咳咳咳!你差點把我急瘋了你知道嗎!!!”
聽到薛冰說他急瘋了,梅書語的心一陣狂跳,可她嘴巴上還是硬得不得了——
“有什麼好急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出事的。”
“你是預言家嗎!還知道自己會不會出事!你拿我當傻子嗎?想說我爲你白操這份心了是嗎!”
薛冰好像真的很生氣的樣子,梅書語無奈地放緩語氣:
“我又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故意跟我對着幹嗎?梅書語,你心裡要是有什麼不滿,請你直接說出來!我沒那個耐心整天去揣摸你的心思!”
一句話,又戳痛了梅書語的心,她想:可我看你每次都挺愛揣摸丁緲的心思的,她一有什麼事,你就爲她坐立難安的樣子,連我看了都忍不住替你臉紅,她可是已經有丈夫的人了啊,再怎麼樣,你也不可能再從她那裡得到什麼迴應了啊!……
於是梅書語冷嘲熱諷地說:
“那還真是辛苦你了!不過,我也沒求着你來揣摸我的心思啊!畢竟,我只是你的員工,而你是我的老闆,要揣摸也只有我去揣摸你的心思的份兒吧!”
薛冰好久也沒說話,最後,他的聲音變得出奇冷淡地說:
“梅書語,要是你不想在我身邊幹了,你隨時可以打辭職報告的。”
翌日。
清晨。
熟睡中的梅書語被樓下傳來的一陣吵嚷的音樂聲驚醒,她下牀推窗一看,發現是隔壁家的鄰居正在院子裡健身——
一個身材高大、健壯的年輕男子正在舉啞鈴,手臂上的肌肉因爲沾滿了汗水而顯得更加飽滿有力,而他附近,則是一個年紀比他小一些、身材苗條、頭頂梳着髮髻的年輕女孩正隨着激烈的音樂在跳操……
此時此刻,沐浴在這耀眼的陽光下、如此年輕、充滿激情、汗水、力量與荷爾蒙的畫面深深地吸引住了梅書語,爲此,她竟連薛冰不知何時已來到了她的身後也絲毫沒有察覺……
啊哈!原來你喜歡的是這款男生啊!
突然冒出來的薛冰的聲音把梅書語嚇了一跳,同時,他言語中的譏諷也再次把她激怒了:
怎麼?我的眼光很差嗎?難不成,就連我的喜好,也必須經過你薛先生、薛老闆的允許嗎!
一句話,把薛冰氣得夠嗆,但梅書語根本懶得去看他的反應,直接把他推開就走了——
梅書語一邊在做早餐,一邊還在爲剛剛薛冰說的話在心裡憤憤不平,忽然,她聽到門口處傳來了聲音——
請問……家裡有人在嗎?
還沒等梅書語迴應,只見薛冰已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並走到門口處回答說:
嘿,你好,有事嗎?
透過薛冰的肩膀,梅書語看到門外站着的儼然就是早上在院子裡跳操的那個小姑娘,梅書語不自覺地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直到,等到薛冰走進來——
誰啊,有事嗎?她問。
隔壁家的,說找咱們要點胡椒粉。薛冰邊回答邊走去打開了櫥櫃——
怎麼以前都沒見他這麼主動幫助過人?梅書語心想,這隔壁家的小姑娘一定長得特別討薛冰的喜歡。
你不要到處翻了,我知道在那兒!梅書語不耐煩地走過去,從抽屜裡拿出胡椒粉遞給薛冰,接着又問:
這位鄰居,你以前就認識嗎?
薛冰一臉漠然:不認識,不過她剛剛跟我說了她的名字——
是嘛!
我去拿給她。
說罷,薛冰轉身走了,梅書語趁他不注意,悄悄地尾隨上去,她躲在一個角落裡看那兩人繼續在門口對話……
女孩接過薛冰遞給她的胡椒粉,大聲地說謝謝,她那陽光般燦爛的笑臉,就連梅書語看了也忍不住心動了——
啊,年輕真好!快樂真好!能生爲一個幸福的人,真好!
雖然已經拿到想要的東西了,但女孩還沒走,她仍站在那裡跟薛冰說着什麼,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生動、明亮了,而她的眼睛則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一般完全定在了薛冰的臉上和身上——
猛然間,梅書語意識到了什麼,她從那女孩彷彿閃着星光般的眼睛裡看到了令她心碎的東西——
鍾情!
那女孩喜歡上薛冰了!一定是這樣的!果然,薛冰還是那個薛冰,那個無論走到哪兒,都能收穫無數歡心的人!
梅書語不自覺地又去觀察薛冰的反應,發現他不但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煩的樣子,反而還對那女孩施展了無限的耐心與溫柔——
明明對她就整天不耐煩還大呼小叫的,可對別人就——梅書語越想越氣,終於憤而轉身、回到廚房,拿起刀,對着案板的菜大切特切了起來——
薛冰回來後,聽見廚房裡傳來的巨響,不禁皺着眉走進來問:
你在殺豬嗎梅書語?菜板都要被你切爛了!
梅書語心說:我就是想殺豬!我想殺你這頭豬!你這個混蛋,到底要把我的心擾亂成什麼樣子纔算完吶!
要你管啊!!她怒吼道。
薛冰看了她一眼,搖搖頭,轉身要走,梅書語又把他叫住了:
早餐都做好了,爲什麼不坐下來吃!
薛冰回了一句:
你兇成這樣,叫誰吃得下?
梅書語冷笑一聲:哦,這麼說都是我的錯咯!反正我全身上下都叫你看不順眼就對了!你要真這麼嫌棄我,就把我辭退啊!
薛冰皺了皺眉,一副懶得跟她吵的樣子:
我頭痛,上樓躺一會兒……
梅書語仍氣不過:頭痛?我看你剛剛跟別的女孩子講話一點都不頭痛嘛!果然是嫌我在這兒礙眼了是嗎?那要我離開嗎?只要你一句話,我會走的,不會死乞白賴地賴在這裡的!
薛冰怒吼起來:
你有完沒完!想吵架跟別人吵去,我沒心情!
梅書語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了下來,但她緊緊地咬住下脣,不讓自己的哭聲流泄出來——
薛冰擡腳走了,一直走到樓梯口,他才停下了腳步,他滿臉擔憂地回頭望向廚房的方向,看到梅書語背對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哭……一想到她剛剛強忍的淚水,薛冰一陣難過,心口也瞬間就痛了上來,他緊抓着樓梯扶手的手開始陣陣顫抖——
梅書語正哭着,忽聽背後又傳來薛冰的聲音:
對了,忘了跟你說,晚上小西家辦派對,邀請了我們一起去——
梅書語抹了把眼淚回頭問:
小西?誰啊?
薛冰一臉壞笑地說:
不就是你一大早就看得口水直流的那個肌肉男的妹妹咯!嘻嘻——薛冰邊笑邊轉身走了,梅書語一臉悵然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最後頹然地滑坐到了地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