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丁緲的婚禮結束, 也就意味着薛冰他們的假期也過完了。
他們該回法國了。
有成堆的工作、啊不,有成堆的法國陽光正等待着他們!
於是這天早上,薛冰大發慈悲地把梅書語叫過來說:
“你不是說, 你那天還沒和你男朋友開過房嗎?”
怎、怎麼又說起這個話題?人護士還在這兒吶!
梅書語裝傻, 沒聽見。
“瞧你這可憐樣兒, 別怪我沒提醒你, 明後天, 咱們就該動身回法國了,要是在此之前,你還沒把你那平底鍋一樣可憐的身體給獻出去的話, 再想回國來開次房,還得坐飛機哦, 飛機票還挺貴的喲, 而且公司也不給報銷的喲, 哎喲喂!痛!”
護士走神,把針扎歪了, 嚇得慘白着一張小臉可憐兮兮地看着薛冰。
薛冰咧嘴一笑:“沒事兒沒事兒,看你長這麼漂亮,我就饒你一命,這次就不告訴你們護士長了!”護士紅着臉、恨不得磕頭下跪表示感恩。
護士出去後,薛冰又問:“要不要再給你放個假?”
梅書語緊咬下脣:
“不必。”
“還是要吧, 不然真沒機會了, 我可是不經常這麼善解人意的喲!”
這話倒說的沒錯。
“怎麼?爲什麼沒反應?是不是覺得自己的身體真送不出去了?”
我去!
我的身材就有那麼糟糕嗎!
“纔不是!是我們家真彥, 不像你說的那麼流氓!”
話一出口, 才發覺自己衝動了, 可是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 收不回來了。
“哎喲,還我們家真彥咧!”薛冰一臉嫌棄地說:“真是個沒氣質的名字!”
沒氣質?
這是在侮辱我們家真彥嗎?是可忍,孰不可忍,梅書語怒了,她上來揪住薛冰的衣領,森森磨牙道:“你敢說我們家真彥的名字沒氣質?”
“可不是沒氣質嗎?連我們家麥克的名字都比不上呢!”
一旁的麥克在奮力撓牆:冰,我的親,好端端的,你幹嘛又扯到我身上,是嫌我失戀的傷還不夠痛麼……
“麥克?哈哈哈!這種爛大街的名字,連我們家真彥的萬分之一都不到!”
麥克捂胸、倒地,臨死前掙扎:冰,求你爲我扳回一局……
結果——
“也是,麥克這名字的確是有點爛大街……”
噗——麥克一口老血噴出,當場氣絕身亡。
“不過,”薛冰想了想,又說:“你敢跟我薛冰的名字比嗎?哼!”
梅書語冷冷一笑:
“薛冰?冰冰?小冰冰?敢問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娘娘腔的名字嗎?就連范冰冰,人也趕緊給自己起個花名叫範爺呢!就這,你也敢拿出來晾!”
“我去!梅書語你是不是想造反啊!我好心好意要給你放假,你還給臉不要臉了是不是?好!你不要,我還不給了呢!馬上給我訂今天最早一班飛里昂的飛機,我要讓你跟你的真彥格格就此別過!勞燕紛飛!”
梅書語撲嗵一聲給薛冰跪下了。
“老闆,是在下錯了,求老闆開恩,饒小的一命!”
梅書語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趁早把自己要回法國的事跟賀真彥彙報一下,於是她拿着手機,跑到走廊上沒人的地方給賀真彥打電話。
結果——
電話關機。
誒?賀真彥在幹嘛呢?上班嗎?上班爲什麼不開機?手機壞了?沒電了?還是在做什麼重要的事需要關機?
一定是在開會吧!
人開着會議模式呢!
梅書語一邊在腦子裡想像着賀真彥穿着一身筆挺帥氣的酒店制服在主持開會的模樣,啊——她不禁一臉花癡地流下了口水。
但實際上,賀真彥此刻正在家裡的牀上躺着。
已經三天沒去酒店上班了,用了家裡出了急事的理由,好在他平常和上級的關係搞得不錯,頭兒只關心地問了他幾句不是什麼不好的事吧,就說他會幫他弄好假條什麼的,就掛掉了電話。
賀真彥發着燒,因爲額頭的傷口發炎了,他沒有及時去醫院處置,而是自己弄了點消毒水清洗了一下就任由它晾着。
身體的疼痛,早已習慣,有時候,他甚至會非常享受這種疼痛,因爲只有這樣,他纔可以無視自己那顆千瘡百孔的心的存在。
媽媽是在父親離開後發瘋的。
以前總是優雅、美好的、連一個壞的字眼都不肯說出口的媽媽,在父親背叛了她之後,就整個人壞掉了,有時候會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語,有時候會一哭哭上整個晚上,有時候,則會把她這些年所積壓的全部怒氣通通用暴力發泄在賀真彥的身上。
她愛着兒子,依賴着兒子,而又不停埋怨着兒子不能夠帶給她原有的幸福的生活。
賀真彥已記不清自己被媽媽打過多少次。
總是無緣無故、就兜頭撲面地揍過來,完全不替他想想,第二天,他要如何去掩藏這些傷口去見人。
但他不想恨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只是個可憐人,只是個被冷酷自私的出了軌的男人所拋棄的可憐的女人,如果連他也棄她不顧的話,她一定很快就會死去的,他不忍心讓他的媽媽、曾經嬌豔如一朵紅玫瑰的媽媽,最後要在他的身後枯萎敗落,隨之被土地所埋葬。
但是這一次,他在被媽媽打昏之前,很想對媽媽說:
“媽,從今往後,我又多了一個我想守護她的人,所以,請能不能不要再打我了,我想去見她,但我不能帶着這樣的傷口去見她,她一定會被嚇壞的。”
梅書語打了整個上午的電話都沒打通,心中不免焦急了起來。
偏偏這邊廂,薛冰的體檢報告總算出來了,可是主治醫師通知她只讓把陳方儀請過來談,不讓薛冰知道。
難道是體檢報告不太好?
梅書語心說這可如何是好,萬一薛冰聽到了什麼風聲,又像那天一樣大鬧醫院的話,可就糟糕了!
於是梅書語找來麥克。
“麥克先生,我想把薛先生帶出醫院,您有什麼好辦法嗎?”
麥克一臉大霧。
“什麼情況呀梅秘書?之前不是還千方百計地不讓冰冰逃院的嗎?這會兒怎麼?”
“噓!”梅書語一把扯過麥克,把嘴對着他的耳朵焦躁地說道:“是薛先生的檢查報告出來了,我擔心有什麼問題,薛先生一會兒會跑過去鬧,這萬一弄出什麼流血事件的,所以……”
麥克被耳邊風吹得神魂顛倒,“行行,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把冰給騙出來,咱們逃得遠遠的,保證不讓任何壞消息跑到冰的耳朵裡。”
半小時後,大家來到了動物園。
爲什麼偏偏會是動物園啊,梅書語一臉大霧。
“冰最喜歡熊貓滾滾了,是不是呀,冰!”麥克一臉白癡地說。
薛冰振臂高呼,“喲喲!我還要去買竹子!買糖!買麪包!買巧克力!買香腸!買方便麪!我要去喂滾滾嘍!啊,滾滾,滾滾,冰冰哥哥來啦!!!!!!!”
還冰冰哥哥咧!看起來跟冰冰小嬰兒都沒區別好吧!
梅書語垂頭喪氣地跑去買票。
果然薛冰見了熊貓就跟見了祖宗一樣,恨不得跪在地上三拜九叩的,而且還不停對着熊貓的屁股流口水。
“它放屁了哎,剛剛,真的,喏,它還拉屎了,哇塞!拉的還是綠色的屎哦,梅秘書梅秘書,你看見了沒有?”
看見了看見了!
看見了才見鬼!誰好端端地去看人家的屎啊!真無法理解!
“薛先生您口渴不?我去幫您買瓶水。”梅書語找了個藉口趕緊逃出來。
哇,外頭的空氣可真好啊,一點屎味都沒有。
梅書語一邊買水一邊又拿出手機來瞧,屏幕上黑黑的一片,難道賀真彥還沒看到自己打過去的未接電話嗎?他到底在幹啥呀?怎麼說消失就消失了呢?
難道,這是上天給她的懲罰嗎?懲罰她當初也是一樣的不告而別……
誒!不會啦!賀真彥纔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呢!他一定是在忙啦,一定是啦!!!!
賀真彥掙扎着起了牀,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來到了衛生間,然後俯在洗手檯上,打開水龍頭,把頭低下去,哇哇哇地喝了幾口水。
接着他撐起上身,用力地甩了甩頭,定了定神後,他擡頭,木然地望向了鏡子中的自己。
真是醜啊,鏡子裡的這個人。
額頭上的傷口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搞得整顆頭都變大變腫了許多。
他打開藥櫃,從裡面的一大堆藥盒中找到止痛藥,剝出兩粒,丟進了嘴裡。
然後他又轉身返回房間,找到手機,開機。
咻咻咻——
手機屏幕上不斷跳出通知,僅僅是梅書語的未接來電,就有足足的三十五通。
她在找他。
她一定急壞了吧?
她……會原諒他的失蹤嗎?
他把所有消息按了退出之後,手機屏幕上最後停留的,是手機屏保,也就是他和梅書語最近在奶茶鋪所拍的一張合照,看着看着,賀真彥咧着嘴微笑了起來,儘管眼裡是泛着微光的,他的笑容,卻是出奇的平靜和美好。
就在他正想按通梅書語的電話時,房間門突然被人撞開,母親站在門口,一手插腰,一手瘋狂地甩着一張照片,對賀真彥眉飛色舞地嚎道:
“快!真彥!馬上給我換衣服打扮!去見這個省委辦公廳主任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