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遠康對當年的事知道的不多,他只知道是張枳琦被分手了,具體發生了什麼當事人不說他根本無從知曉。現在好容易有個當年就在她身邊的人,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把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劉芮芮柔柔一笑,開口道:“其實我以前見過你,你有到滬川大學找過橘姐的對嗎?”
杜遠康很是訝異,他確實去過。
那是在張枳琦大二那年,之前杜遠康一直通過網絡和張枳琦定期聯繫,大二那年張枳琦消沉了一陣,暑假裡他約她的時候感覺到不對勁,追問才知道是感情出了問題。後來暑假結束各自開學,杜遠康不放心她,中途特意從自己城市坐了十幾個小時火車去滬川看她。
那一次張枳琦狠狠罵了他一頓,因爲他既耽誤課程又多花錢浪費時間,在她看來都是很不值得的。在他保證以後不會再來後,張枳琦帶着他在滬川轉了一圈。
杜遠康沒想到,他就去過那麼一次,卻還有人記得他。
劉芮芮補充:“當時我看到你和橘姐在校內散步,那陣子橘姐心情不好,難得看她臉上有點笑容,我就沒上去打擾你們。”
杜遠康不由摸了摸鼻子,他有點不知該說什麼好。
從來他都是一箇中規中矩模模糊糊在人羣裡普通得毫無特色的人,就沒被人關注過的他現在心裡有點奇異的感覺。
他頓時不好意思起來,看了看像朵靜靜開放在那裡的柔弱花朵一樣的女孩,他訕笑:“你記憶力真挺好的哈。”
在他看來,劉芮芮是個挺好的女孩,樣貌不差,性格溫柔,笑起來更好看,她沒道理一直記着自己,只能說是記憶力太好了。
劉芮芮卻略顯靦腆地搖了搖頭,“不是,我記憶力一般般,成績也一般,我只是對特定的人事物會記很久。”
杜遠康頓時不敢說話了,他心跳有點小亂,這個時候接什麼好像都不合適,他還是有這個自知之明的,有些話不能亂說,人家可能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
兩個人間的氣氛有點微妙,好在劉芮芮轉移了話題。
“不是想知道橘姐當年的事?我想想怎麼說纔好。”
杜遠康藉着喝茶遮掩了一下自己的無措,慢慢調整了回來。
劉芮芮在認真回憶,她的臉上出現了懷戀又感嘆的神情。
畢竟時隔幾年,忙碌的生活與工作壓榨了許多精力與活力,學校生活遙遠又不可及,有些記憶已經褪色消失了。
停了一會兒,她喃喃道:“我知道的是,剛進入滬川大學的那年,橘姐就和薄學長是戀人關係了。”
杜遠康微微低頭,“嗯,他們是從高中開始的。”
劉芮芮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是最早看在眼裡的那個人,她繼續說:“薄學長在學校裡是學神般的人物,橘姐的出現在校內很轟動。他們兩個那時候真是所有人眼中的神仙眷侶,可惜一年後薄學長獲得了推薦出國的資格,剛開始還都好好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兩個就斷了聯繫。”
“仔細想想好像是在大二那年的暑假前吧,橘姐再也沒說過薄學長的任何事情,等我們察覺不對的時候橘姐就說兩個人已經分手了,挺突然的。”
“兩個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都不知道,橘姐不肯說,但說實話,薄學長對橘姐的感情我看得出來,橘姐嘴上不在意,其實心裡還是有薄學長的,我一直以爲他們會走到最後……”
杜遠康聽完沉默,他以爲劉芮芮會知道具體情況,沒想到她知道的也不多。
所以張枳琦對誰都不說,最後這件事就成爲她心裡的一個結,那她到底是真釋懷還是假不在意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他想到薄栩之又重新出現在她周圍,止不住地有些憂慮。
劉芮芮看出了杜遠康的失望,不過她知道的確實只有這些。眼看他不說話,不想這麼結束的她只好自起話題。
“說起來,我跟橘姐大學四年,但你好像初高中都和橘姐一起,你們以前肯定更好玩吧?”
提起這個,杜遠康的話匣子就被打開了,兩人圍繞着張枳琦說了許多,等到第二天張枳琦過來就發現兩個人好像多了種默契,讓她直感嘆緣分的奇妙。
四個人一起玩了幾天後,杜遠康家裡有急事不得不先回去了,劉芮芮玩過這幾天後有了想定居寧北的想法,她和張枳琦商量着先在這邊租間房子,搞定後回原來城市把東西寄過來。
張枳琦當然是以她的意願爲主,反正都辭職了,換個新城市重新開始也沒什麼不好的。
租房子的事處理得比較順利,前後劉芮芮在寧北已經待了一週多。她在臨走的前一天想着叫餘婉出來聚一聚,沒想到這次餘婉還是在忙,她們覺得反正以後時間有的是,就沒放在心上。
約定好了送機時間,張枳琦當晚照舊熬夜,她這段時間白天陪着她們玩,晚上回來趕稿,塗陽不斷接到她的新稿,驚得一度懷疑她是被人掉了包。
其實不止塗陽,張枳琦手裡還有幾個已完成的劇本投了出去,她是真的下足了勁,一定要好好掙錢。
這晚由於寫到一個高、潮節點,太過興奮張枳琦沒注意時間,等回過神的時候就發現天已經有些微亮。
劉芮芮的飛機是八點鐘,睡是沒法睡了,張枳琦琢磨着送完機再回來補覺。
她剛一站起來,就覺得頭重腳輕喘不上氣心臟跳得極快腦袋也刺痛。
強大的危機感籠罩了她,她發現她發不出聲音,倒下的瞬間緊緊抓着手機撥了個緊急號碼,然而還不等她說些什麼,她就已經兩眼一黑沒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枳琦漸漸有了點感覺。
朦朦朧朧間她覺得自己要完了,求救電話沒說清,張沅雖然在外面但是這孩子睡覺沉,等他發現自己說不定她已經涼了。
之前看到的熬夜猝死新聞她都沒放在心上,一直覺得自己年輕,身體也算不錯,這種事就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事實證明,她現在就是很後悔。
萬一她真的死了,錢還沒到手,真是怎麼想都能把自己氣活過來。
她想了些亂七八糟的,眼前忽然開始劃過一道道場景。
有夕陽下,臉上被映成金紅色的少年閉着眼睛靠在她肩頭的場景。
有跑操時,青蔥玉立的少年遙遙望着她,目光時刻追隨着她的場景。
有無人僻靜的小衚衕裡,少年羞赧牽住她手的場景。
以及,黑暗中,少年輕微的呼吸撲打在臉上,脣瓣相貼的軟糯感。
這些,都是被她壓在記憶深處的高中時期的不可觸碰,這種時候看到這些,張枳琦越發覺得自己是真的涼了。
她不由嗤了自己一聲,果然是人爲財死,沒命錢還有個屁用。
“回顧”自己短短的人生,張枳琦除了懊悔,還有些釋然,沒想到到了最後,記憶最深的還是那段學校時期的戀愛,那個人。
想着,她好像有了點感覺,她好像能睜開眼睛了,好像聽到了有些熟悉的聲音。
天花板是白色的,牆壁是白色的,空氣裡有消毒水的味道,她看到了吊瓶,有人坐在她身邊,那人在打電話。
“我在醫院。”
“她走了你就自己回去,說了我們不可能,我也不需要妹妹。”
“不必多說,你覺得再像之前那樣警察還會信你?”
“……”
張枳琦覺得自己聽得似懂非懂,閉了閉眼睛再睜開,視野裡更清晰了些,她的身邊坐着打遊戲的張沅。
這下她確定了,她沒死,她還活着。
喜悅頓時溢滿了心頭,張枳琦覺得自己有點想哭,高興的。
她咳了一聲,埋着腦袋的張沅頓時看過來,“你醒啦!”
張枳琦心裡不是很爽,罵罵咧咧,“白疼你了!我都倒下了你竟然還有心思打遊戲!”
張沅一張小臉皺了起來,“你這不是沒什麼事嘛……”
張枳琦這下爽了,看來問題不大,她還是條好漢!
原地原諒了大侄子,張枳琦正要說話卻看到走進來的劉芮芮,她愣了愣,劉芮芮見她醒了也很高興,走過來拉住她的手。
“你快嚇死我了!”劉芮芮一臉想哭的樣子。
張枳琦忙搖了搖她的手,“別別別,可千萬別哭,你怎麼沒走?是你把我送過來的?”
基本排除了是張沅送她過來的可能,張枳琦覺得是劉芮芮的話很正常,畢竟約好了送機沒出現,發現她出事順理成章。
然而劉芮芮搖頭了,張枳琦瞧見她神色有點古怪。
房間裡此時進來個高大身影,張枳琦一瞧,得,看來那會兒的不是幻覺。這下不用劉芮芮說她也知道誰把她送過來的,可問題是,他是怎麼知道她出事的?
薄栩之望着她沒表情,可張枳琦看着他的眼神,只覺得這個人現在好像很可怕。
薄栩之看了她幾眼就出去了,劉芮芮此時悄悄跟張枳琦說:“是薄學長,我也是通過他知道你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