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李娉婷經過有近一個月與陳君憶的“戀愛”,得出鑑定結論:她的這位“男朋友”,或許就是連豬跑都沒見過的那一個。
“李娉婷?我是Ketty,陳總讓你下班後和他一起去出席一個宴會。”
“李娉婷,Ketty。陳總約你中午共進午餐,到點你先上21樓來吧。”
“娉婷,Ketty,不好意思,大陳總和小陳總在‘金頂’玩球,他把他的毛巾忘在公司了,那個……要你給他送去。”
“娉婷,唉!……”
他倆所有的“約會”,——如果算有的話!全都是通過Ketty中轉,而且,無一不是因爲有陳君予同在場纔會來抓她。推搡幾個回合後,李娉婷與Ketty都已經熟絡得稱得上是朋友了,她與這位名義上的準男友反倒一直停留在僱主與僱員的關係上。外人不曉,只道李娉婷已是飛上枝頭作了鳳凰,只有略微捕捉到些貓膩的Ketty,看她的眼光越來越充滿同情。
李娉婷不需要同情,她原本就是這場戲裡的女主角。她只是恪盡職守地記錄下每一次除正常上班之外被召喚去的時間,一個月下來,扔給Ketty:“謝謝你,幫我問問他,這些加班費怎麼報銷?”
Ketty瞪圓了眼睛。
“記得你的職業操守喲。”娉婷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提醒她,後者果然立刻捂住了嘴。
娉婷連眼珠都沒往裡間轉一圈,乾淨利索地拍拍手:“我還有事,先下去了。”
接待臺的小助理見她出來,一張臉笑得比她桌上天天不斷的黃玫瑰還迷人,三兩步迎上前爲她摁了電梯鈕:“娉婷姐,不多坐會的,這麼快就走了?”
第一次遭遇如此市儈嘴臉是什麼時候?李娉婷悠然憶起方鵬飛家的那位出納,當時自己多輕狂氣盛呵,逼着方鵬飛扔給她多一個月的薪水炒了人家的魷魚。是的,至那以後譽都公司上上下下無人不敢恭敬於她,只不過……,呵呵,山水有相逢,待到自己被踢出局時,也就差沒被那些眼刀嘴劍給刺成透明的啦。
想到這,她彎起一輪脣線,弓腰客客氣氣地說:“是呵,總給你添麻煩咯。”
剛下到信貸部,電梯門還沒完全打開,徐達便在口子處堵住她,手指向上:“娉婷,21樓來電,有請。”
好咧,連電梯都不用出。她翻個白眼,又接亮了21樓鍵。
“什麼意思?”陳君憶衝桌上那張她交給Ketty的表嚕嚕嘴,滿臉輕視。
這麼英俊朗硬的一付皮相,不笑不喜真是浪費了。李娉婷暗歎口氣,想到要從boss荷包裡掏錢出來,只得小心翼翼地展開層笑顏說:“我上次向您提過,您同意這種情況下佔用的非工作時間算加班的。”
她在遺憾,陳君憶同樣也在遺憾:面相如此清麗淡雅的女孩,怎麼銖錙必計至斯?他抄起手,看她沒經自己開口,就這樣直直地站在那。嗯,還好,還算拎得清自己的角色。
“坐吧。”他的語氣放柔和了些。
“不要緊,幾句話的解釋,站着就好。”
拎得太清的恭敬令得陳君憶又不舒服起來,喜歡站着?那就站着慢慢說吧。
他敲着紙上列得清清楚楚的事由、時間,說:“倒是,我同意算加班的。可是,你看呵,八號,星期天,我的老同學、興華高爾夫球俱樂部的方總邀請我們去他那玩球,我記得很清楚,當時連你和君予,他是一人送了一張無限暢打卡,那價值……。”陳君憶斜眼望去,高爾夫球場的暢打卡耶,哪怕一年期的都是上十萬計,何況是無限暢打卡。土包子,這錢抵得過你那點加班費了嗎?哼,跟我算帳!
“是的,是的,有這事。”李娉婷點頭,心裡暗處慶幸自己早有準備,同時,又有些悲涼,富豪們都是這樣的吧,高興時,錢算什麼?只求它能換來你傾心一笑;翻起臉來……,呵呵。“我就是知道那卡的價值,所以當時極力推辭,後來,還是您讓接,才接的。不過,我一回來就交給Ketty請她幫我退還給了方總,這事Ketty可以爲我作證。”
“什麼?”陳君憶氣結。難怪後來有次遇到方濤,那傢伙拍着他肩膀說:“你說你這職業病都嚴重到什麼程度了?跟你既沒貸款又無業務往來,就一純同學交情,搞得那麼正經,一副‘拒腐蝕、永不沾’的臭樣,嘖嘖…..。”
“好,你好!”他恨聲道,指了又一項說:“這,太子軒的李老闆新店開張,冷餐會後我可是看見他給每位女賓都送了盒血燕的。”
他沒說自己之所以記得,是因爲當時君予開了句玩笑:“就李娉婷那白裡透紅、吹彈可破的肌膚,哪還用得着血燕,一會能偷就偷了去孝心老媽。”聽得這話,他回頭看了眼華燈下夾盒血燕正啃一個蘋果的李娉婷,嗯,皮膚是蠻好,那麼遠望過去,也能看見熠熠光彩自那張小臉上折射回來。不過,敗在一身再普通不過的衣裳下宛如鄰家小妹般的隨意,映襯在這幫衣光鮮華的達官富豪裡,哼!可真是給他長臉。
對了,他記起來當時他還想到要提醒她去配幾套行頭的,錢嘛,自然就算在公司的公關費裡面啦。不過,現在看來,不和她算計清楚,她還真把自己當一凱子啦。
你狠!一盒血燕多少錢?得虧你這個資金以億計的boss都能記得。娉婷贊一個先,接着很高興地說:“也對,是有這事!不過,出來我就交給您的司機阿杜了,我親眼見他把東西放在您的車後備箱裡,怎麼,他沒告訴您嗎?還好,這事第二天我也給Ketty報備了的。”
“你……。”陳君憶差一點就跳起來了。他那車後備箱就象個大雜櫃似的,有送人的東西,也有人送的禮品,還有些應酬所需的煙、酒,定期自有Ketty和司機爲他清理,自己怎麼會去過問那攤子瑣碎事?居然就這樣被她四兩撥千斤卸去,他氣得直想罵娘。
李娉婷一臉無辜加純潔地看着他。
陳君憶繃了臉,繼續逐項經由表上的時間回憶:“這裡……。”
“Ketty知道……。”李娉婷兵來將擋。
“還有這……。”
李娉婷水來土掩:“給Ketty說過……。”
“夠了!”眼看揪不出碴,陳君憶快要惱羞成怒了,索性將桌子一拍,掌風扇起那張薄紙飄飛落地。“李娉婷,到底你是我女朋友還是Ketty?怎麼什麼事都只知會她?你找不着機會親口告訴我嗎?”
娉婷收了聲,默然彎下腰將紙拾起來。這些個時間折算成加班費會有多少錢?一千塊有沒有?卻是,要得如此艱難。她想大聲地質問他:你什麼事都通過Ketty轉告我,我就一最底層的打工妹,我哪分得清哪些事該請示Ketty哪些事該請示你?
轉瞬,想起方鵬飛母親的叱責:“老闆就是老闆,你妄想把他和愛人混爲一談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你的失敗。”
不錯,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同樣的錯誤,她不能再犯一次。
李娉婷低順了眉,儘量表達出一份誠懇:“不好意思,陳總,我新來,不太懂規矩,您多多包涵,以後的工作中,我也一定會注意改正。您看,這加班費……。”她恭恭敬敬地將那頁紙遞迴到他面前。
陳君憶倒抽一口冷氣,他明明自她眼裡讀到了委屈、憤懣,偏偏,一個轉瞬,便什麼都沒有了。她依舊直直站着,壓根就沒有坐下來與他多解釋的意思,而坐着的自己,要麼不看她,要看她,還得略帶些仰視。
他將紙推回過去:“我會讓Ketty通知財務部每個月給你加兩千塊錢的補貼。”
“那樣?不好吧,還是是多少算多少,您看成啵?”李娉婷又將紙推回來,心裡撥開了小九九:兩千一月,那要是加班次數折算下來超過兩千塊豈不是虧大了?不幹。
“李娉婷!”他的怒氣又被她激了出來,“你以爲你一個月的實際加班費超得過兩千?”
是呵,自己怎麼那麼笨?她忽攸收回紙,陪着笑說:“那陳總說了算就是,您慢忙,我先出去了。”邊說邊收身往外閃。
“回來!”
她折回身。
陳君憶扔出來一張卡片:“CD新季服裝展示會的邀請咭,好象是這週五,到點提醒我。”
李娉婷愣愣望着他。
“會給你報銷的。”陳君憶不耐煩地說。
李娉婷狀似感激涕零地拿了卡,轉身,翻個白眼,說清楚噻,害她差點沒嚇出身冷汗,開玩笑,Christian Dior耶,沒人報帳她連它家門口都不敢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