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轉過身去,沒有看水程,低低的道:“三年了,自雲集死後,那件東西音訊全無,或許……”沒有說下去,水溶只是輕輕嘆了一聲。
揮了揮手,水溶道:“你下去吧,讓本王好好想想。”
窗外的枝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更襯得房裡靜寂無聲。
過了一會兒,水溶緩緩地做到書案前,忽的一下想起剛纔水程的話,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敲着紫檀木案,俊美的臉上不由掛着一種難得似水般的平淡。
“王妃”水溶低低的自語道:“本王的王妃會是個什麼樣子呢。”眼前忽的閃過一雙似水的清眸,還有一個飄逸婉轉的身影,耳旁似乎響着她冷冷的聲音:“就算是我自作聰明,也總比剛纔笨的把命丟了要好。”“總算還好,這次的運氣沒有上次那樣背。”
薄薄的嘴角微微抿起,水溶面如美玉的面上竟浮出一絲輕鬆的笑意,喃喃自語的道:“本王的王妃。”
一大早看了會兒書,黛玉擡起有些痠麻的脖頸,紫鵑從外面進來道:“姑娘,歇一會兒吧,若是二爺有姑娘這份心,那老爺也就不用擔心了。”
黛玉淡然的道:“若他真有這份心,那也就不是寶玉了。”紫鵑不由愣道:“難道姑娘不希望二爺好好讀書。”
黛玉嘆了口氣,道:“人人都有脾性,改不了又何必去勉強呢,寶玉的心思我又豈能不知。”紫鵑抿嘴一笑,道:“怪不得二爺覺得姑娘是最懂他的,在別人面前毫不顧忌的誇呢。”
黛玉輕輕一笑,隨後嬌嗔的道:“寶玉就喜歡亂說,也不知惹了多少口舌,還有你這個小蹄子,以後少在這提二爺二爺的。”紫娟笑着道:“好,紫鵑記下了。”
收拾起散亂的紙箋,紫鵑忽的道:“姑娘,我剛纔出去聽的老太太房裡的丫鬟說,南安太妃打發嬤嬤把三姑娘請去了。”
黛玉走到案几前,輕輕的坐下,尋思道:“我們從王府這纔回來三天,太妃又打發人來請,說不定是喜歡三妹妹,要認她當女兒呢。”
紫鵑道:“那爲何不是姑娘呢,不管是模樣還是才學什麼的,姑娘都是無人能極的。”黛玉笑着打斷紫鵑道:“好了,你這說什麼呢,讓別人聽到豈不笑話,還沒見你這樣自吹自擂的丫頭。”
“妹妹笑什麼呢,說來讓我聽聽。”院子裡出來寶玉的聲音。
紫鵑笑道:“姑娘,才說曹操,曹操就來了。”黛玉笑着嗔道:“都是你剛纔唸叨的。”紫鵑道:“姑娘不想見,那紫鵑出去回過二爺,讓他回去。”說完作勢就要出去。
黛玉柳眉一豎,嬌憨的道:“你這小蹄子真是反了天了……”寶玉笑着走進來,看到黛玉似怒非怒的樣子,道:“紫鵑,你怎麼惹妹妹生氣了。”
黛玉道:“寶玉,紫鵑是賈府的丫頭,你來管管,竟敢不聽話。”寶玉笑道:“妹妹別生氣了,紫鵑服侍妹妹盡心盡力,連老太太都誇,今日不小心哪裡惹了妹妹,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讓她陪個不是,讓妹妹消消氣,可好。”
撲哧一聲,黛玉和紫鵑同時笑了起來,倒讓立在一邊的寶玉莫名其妙,黛玉便笑便道:“我和紫鵑鬧着玩呢。”
寶玉鬆了口氣,訕訕的笑道:“剛纔白害的我着急了一頓。”止住笑,黛玉顰眉一蹙,道:“你今日怎麼沒去上學。”
寶玉道:“一會兒我要去北靜王府,一早王爺就打發人來,說王府的菊花都開了,讓我過去賞花呢。”
黛玉轉身坐下,道:“整日聽你誇北靜王爺怎麼好,堂堂王爺只知道賞花吟詩,觀文聽曲的,和那些紈絝有何區別,只不過是承襲祖宗的陰德罷了,難得這樣的人到了你嘴裡也成了絕無僅有的極品。”
寶玉急忙辯道:“妹妹你不知道,北靜王爺文韜武略樣樣不凡,更兼得人物出衆,提起來誰不仰慕。”
黛玉櫻脣一抿,譏諷的道:“我纔不信呢,人以類聚,物以羣分,我還不知道你的喜好,與你趣味相投的不過都是錦衣繡口腹中空的人罷了,難道這些年你挨的打都忘了。”
寶玉憨憨的一笑,道:“好,就依妹妹所說,我知道妹妹的心意,不過,妹妹你沒見過王爺,若是你見到一定不會這麼說的。”
黛玉倏然站起來,道:“我見他做什麼,承襲祖宗陰德的紈絝,有什麼好看。”寶玉道:“妹妹別生氣了,我不說就是了。”
黛玉道:“我不也是替你擔心,這幾天你又是南府又是北府的賞花聽曲,把功課落下了,若是舅舅問起來,豈不又要捱罵了。”
寶玉忙安慰道:“你別擔心,我記着呢,晚上我一直溫書呢,不信你去問問襲人姐姐。”
嘆了口氣,黛玉看着寶玉一副心無煩事的樣子,轉口道:“我聽紫鵑說三妹妹去南府了。”寶玉道:“是,鳳姐姐也去了……”
寶玉話還沒說完,院子外傳來麝月柔柔的聲音道:“二爺,都準備好了,茗煙問何時走。”
寶玉匆忙立起身來,對黛玉道:“我先走了,等晚上回來再過來看你。”黛玉看了寶玉一眼,道:“快去吧,少喝點酒。”
望着黛玉,寶玉笑着道:“我記下了,沒事你也多出去轉轉,好了,我走了。”嬌嗔的白了寶玉一眼,黛玉道:“快走吧,你那個天下無雙的王爺說不定等急了。”
一路穿花拂柳,寶玉隨着小廝來到北府的逸風閣,拐過鵝卵石鋪成的曲徑,眼前頓時一亮,五顏六色的菊花妖妖嬈嬈的擺滿了四周。
羣花拱繞的逸風閣裡,水溶一襲家常的白衣,少了幾分威嚴和凝重,多了幾許儒雅和清淡,見到寶玉,微微一笑,道:“寶玉,你看這些菊花可還入眼。”
寶玉忙上前見過禮,道:“能入的王爺眼的,必不是凡品。”水溶墨眉一揚,隨後淺淺的笑了,端起面前的杯子,輕輕抿了一口,緩緩的道:“你幾時也學得這般世故了,本王可喜歡你率直無拘的性子。”
寶玉有些拘謹的道:“王爺說笑了,寶玉說話無狀,還請王爺見諒。”站起身來,水溶英傲挺拔的身姿在羣花的映襯下,有一種無法言明的風華。
望着腳下生機盎然的菊花,水溶輕鬆的道:“寶玉,本王曾聽你說府裡的大觀園極盡繁華,幾處館園獨具匠心,各有特色。”
聽水溶說起這些,寶玉的心不由輕鬆了起來,笑道:“王爺還記得,寶玉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哪比得上王府花園的恢宏大氣。”
水溶轉過頭來,看着寶玉道:“當年元妃娘娘省親的別墅,王府花園自是不可比擬的,我聽說你和府裡的姐妹們住在裡面。”
寶玉不疑有他,忙道:“當年娘娘下旨,既然園子已經建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讓我和府裡的幾個姐妹們搬去住着,大家在一起也不寂寞。”
水溶淡淡一笑,道:“暴殄天物豈不是罪過,娘娘此舉也是明智,只是便宜了你。”寶玉隨和的笑了。
隨手接過侍從遞來的錦帕,水溶優雅的拭了拭手上的殘物,那一份渾然天成的高華風度,看的寶玉不禁有些出神。
擡起頭,水溶好似隨意的道:“前日本王看到一個摺子,是關於揚州今任巡鹽御史貪銀的事,其中還提到前任御史林海……”
沒有說完,水溶默默地看着寶玉,停了一下道:“林海與貴府的關係本王也知道,所以特意留意了一下,看來此事並不是那麼簡單。”
眯起眼,水溶不由想起前日刑部,和刑部尚書柳芳的談話。
正廳裡,幽幽的日光在地上鋪着斜斜的一道,柳芳抿着茶,道:“一涵,你怎麼突然對這件事感起興趣來了。”
水溶輕輕一笑,道:“家父以前曾欠過一份人情,那次無意中聽你說起,不由留了心,今日特意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