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繼續道:“若依我的身份,說不定連二姐姐也比不上,既是這樣,那還不如搏一下,贏了或許揚眉吐氣,輸了那也是我命該如此,更何況如今府裡的日子已是捉襟見肘,宮裡縱有娘娘照應着,但大哥哥他們不爭氣,府裡的日子以後還不知會走到哪一步,再說能攀上南安王府這棵大樹,對府裡,老爺他們或許能多了一條門路。”
輕輕扶着探春的香肩,黛玉低低的道:“三妹妹,苦了你了,你雖身爲女子,但這份魄力卻是連男兒也不如。”
探春道:“林姐姐,看素日老太太的口風,你也不用擔心,二哥哥雖然不喜歡讀書入仕,但對人卻是知冷知熱,何況有老太太護着,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好好養着身子,等着做我的二嫂子吧。”
黛玉羞得不由粉面緋紅,扭頭嗔道:“好好地你扯到我身上,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說完作勢就要上前。
探春忙笑着討饒道:“林姐姐,探丫頭不敢了…。”兩人正鬧着,卻聽外面一個爽利的聲音道:“房裡真熱鬧啊。”
說着,簾子被輕輕掀了開來,南安王妃笑眯眯的走了進來,身旁跟着一個女孩,看樣子比惜春還要小些,一張俏臉含着濃濃的笑意,一雙明眸閃着靈活的光芒。
探春忙拉着黛玉上前見禮,黛玉這才知女孩乃是最受寵的九公主,嫌宮裡住的悶了,昨日便找了個因由,纏着南安王妃來王府玩。
畢竟是皇家人,宜公主落落大方的走上來,毫不避嫌的端詳着黛玉,隨後過去拉起黛玉的手,轉頭對南安王妃道:“四姐,這個姐姐是我見到最好看的人,就像我房裡掛的那幅畫上的人一樣。”
南安王妃一笑,道:“畫上的人怎能和真人比呢,九妹,你這話說的有點不對了。”望着黛玉,南安王妃道:“林姑娘別介意,本宮這個妹妹口直心快,並沒有別的意思。”
黛玉本就是個伶俐人,話自然來的快,也笑着道:“王妃多慮了,公主性子直爽,黛玉喜歡還來不及呢。”
宜公主一聽笑着道:“是嗎,四姐,那我就在這玩了。”探春毫不猶豫的道:“只要公主喜歡,我們自是沒有異議。”
宜公主道:“太好了,這裡沒有嬤嬤煩人的規矩,先生迂腐的酸文,卻有兩個清爽的姐姐陪着我玩,四姐,你先回房吧。”
南安王妃笑着道:“聽聽,過河拆橋。”轉頭對探春道:“妹妹,九妹在宮裡嬌慣的久了,說話做事有什麼不當的地方,你們別介意就是了。”
探春道:“王嫂說哪裡話,公主嬌俏可愛,我們很喜歡呢。”南安王妃道:“這就好,林姑娘,本宮已經派人去收拾青竹園了,那裡隔着這裡也近,等一會兒姑娘過去看看可還滿意。”
黛玉忙道謝道:“多謝王妃費心,黛玉謝過了。”探春道:“王嫂,就讓林姐姐和妹妹住在一處就行了,何況我這裡也寬敞。”
南安王妃有些猶豫的道:“那林姑娘的意思呢。”黛玉忙道:“黛玉也有此意,王妃事忙,黛玉也不想再添麻煩。”
南安王妃笑道:“那就這樣,本宮先回房了,有什麼事你們派人說一聲就行了。”
送走了南安王妃,宜公主恢復了活潑的本性,不停地問起平日裡探春黛玉都做什麼,時不時的抱怨宮裡的嬤嬤管的太嚴,皇家裡的規矩太多,惹得黛玉和探春不時的陪着笑一下,氣氛竟是難得的融洽。
直到天晚了,宜公主才戀戀不捨的離開,臨走時還信誓旦旦的道:“明天我還來。”黛玉和探春無奈的相視一笑。
搖着頭,探春道:“若是雲妹妹在就好了,我相信兩人一定會很投緣。”黛玉笑着道:“恐怕兩人不但投緣,還會意合,那還不得把你的屋子鬧個天翻地覆。”
探春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忽的想起當年劉姥姥遊大觀園時的情景了…。”黛玉指着探春,笑的說不出話來,慢慢的才道:“攜蝗大嚼圖,虧得你想起來。”
探春也笑了,道:“真林姐姐你這張嘴,還是老樣子,我那裡是這個意思。”黛玉不容辯駁的道:“不是這個意思難道你還有別的意思不成,別告訴我你明日也要帶着我去遊園,我可不想去。”想起上次在園子裡無意碰到水溶的事,黛玉就心有餘悸,生怕舊戲再演。
探春道:“我知道你懶得動,那明日我們還陪着公主高談論闊就是了。”想起今日的事,黛玉不由嘆了口氣,嬌憨的道:“罷了,罷了,明日再說吧。”
悠悠的風從半開的雕花窗裡透了進來,吹起黛玉散落在鬢角的幾縷散發,更添了一份隨意和嫵媚,纖長的手指輕輕的撥弄着細細的琴絃,嫺靜而又熟練。
宜公主坐在一邊,託着圓潤的下巴,一聲不吭的看着,午後的一縷陽光照在兩人的腳下,映出一份溫馨。
探春去陪太妃說話去了,宜公主非拉着黛玉來這裡彈琴,一曲不盡興,黛玉只得耐下性子又彈了起來。
有些幽怨的琴聲餘音嫋嫋,宜公主道:“往常琴師教我這支曲子時,我總是彈不好,琴師說琴由心生,我心不在意,自然琴不達聲。”
黛玉幽幽的道:“公主自小生在皇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體會到親人離別,孤苦無助時的那份心情,所以體會不到曲子裡的那種悲涼無依的感覺,彈出來的琴音就只是形似神不似了。”
宜公主歪着頭道:“林姐姐,難道你能體會出來。”苦笑了一下,黛玉不由有些黯然道:“琴由心生,我自然能體會呢。”
停了一下,黛玉道:“公主乃是金枝玉葉,這聲姐姐民女受不起,還請公主見諒。”宜公主笑着道:“我纔不管呢,我就喜歡,何況有你這麼個神仙似的姐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無奈的笑一下,黛玉道:“那就隨公主的意,不過這是我們只在私下叫,可好。”宜公主笑着道:“好。”歪着頭,宜公主道:“林姐姐,剛纔聽你說起親人離別,孤苦無依…。”
黛玉緩緩地低頭嘆道:“我的父母皆逝,又無兄弟姐妹,所以剛纔我纔會說…。”
見黛玉的神情有些暗淡,宜公主忽的也有些憂鬱起來,本來清澈的眼睛不覺少了平常的開朗,輕輕的道:“其實生在皇宮也並不是事事如意,兄弟姐妹們倒很多,可又有幾個能真心相待的,許多事更是身不由己,還有,林姐姐你不知道,雖然你看我們皇子公主表面風風光光的,可連自己的自由都沒有,更何況婚姻大事,四姐還算幸運,嫁了自己喜歡的表哥,大姐五姐就慘了,臨出嫁時連駙馬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一嫁還是那麼遠,幾年難得回來次,大哥們娶得也多是政治聯姻的王妃,都羨慕我們是天之驕子,可誰又能知道其中的無奈。”
說完這些,宜公主臉上帶着的是不相適宜的沉重,身處皇宮,耳薰目染的,宜公主雖然年紀不大,但那份心思卻也是深有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