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和分針重合指向十二點整,徐晚照揉着眼醒來,不情不願的去上廁所,解決完問題打算回去睡安穩覺時眼前沒路了。
徐晚照說不上來房間的建築風格,吊頂很高,懸掛着水晶吊燈,窗戶的顏色色彩斑斕造型複雜,牆壁上貼着淡金色紋樣的壁紙,紅色地板打過蠟,旋轉樓梯直通二樓。
紅裙子女人踩着細跟高跟鞋,纖纖玉手扶着光滑的樓梯扶手,跟着輕快的音樂,一步一個臺階,緩慢的走下來笑容恰到好處,高傲又迷人。
女人笑着坐到歐式沙發上給徐晚照沏茶,說道,“一盞茶的時間,我想給你講個故事。這百年來我太孤單了,滿肚子的話沒人可以訴說。”不給徐晚照回答的空當兒,自顧自的開始講述。
亂世之中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如何活着,這個念頭逼迫着人變得堅強,果敢,爲了那麼一絲微弱的光,堵上所有勇氣和運氣。
女人端起茶杯,聞聞茶葉的清香,滿足的笑笑,眼神卻是黯淡的,紅脣輕啓,娓娓道來,眼淚在動情之時,潸然落下。
印象中家裡曾是有過大宅子的,亭臺樓閣,廊腰縵回,大的能讓人迷路。其實我和母親兩人在家裡是不受重視的,母親是戲子唱青衣的天生一副好嗓子。主母嫉妒硬是一碗藥弄壞了母親的嗓子,從此讓她受冷落,當然這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的生父本來就是愛慕女色三心二意之人,我明知男人不可靠卻依然陷了進去。
家道中落的時候我沒有太多的感覺,我只記得母親的眼淚,繚繞的煙霧,後來街道混亂人與人擠到一起,子彈不留情的掃射,母親死後我就成了孤兒,無依無靠。
在那個時代擁有一張漂亮的臉蛋是很危險的,可是正因爲如此我才能吃上一口飽飯,沒有餓死街頭。可惜到最後還是屍骨無處可安,變成孤魂野鬼。
沒人
記得鍾晚秋,世人只知秋海棠,我能遇見他也是因爲後者。
我在臺上唱完歌,他到後臺給我送了一朵剛摘的玫瑰,他說唯有玫瑰濃烈的紅才能與你匹配。我的那顆心在瞬間就淪陷了,他多情多才,情話信手拈來,哪怕是無心之言都讓我心動不已。
說到這裡鍾晚秋已無淚可流,傷了神,碎了心,等待的時間太久,唯有憑藉一縷執念苦苦堅持,她有一句謝謝沒對徐晚照講,她這個故事還沒有對徐晚照說完。
過去的場景如電影一樣在腦海中放映,徐晚照在這個影像中看見了過去的自己。
蘇家三少留洋歸來,西裝革履談吐不凡一時吸引無數目光矚目,娶了當地軍火商的女兒後招蜂引蝶的勢頭不減,花言巧語迷惑了秋海棠。他不敢把人帶回家中在外面另置一所宅子,金屋藏嬌。
三少爺最喜歡她穿紅裙踩着高跟鞋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的姿態,眼尾上挑眉目含情,揚着頭脖頸間形成的曲線如天鵝優雅。風情萬種,舉手投足間盡顯誘惑。
家裡不允許三少爺娶歌女,偏偏歌女懷了他的孩子,兩人爭吵的時候秋海棠不慎從樓梯上滾下來。
三少爺最開始驚慌,之後狠下心放了一把火燒了房子,秋海棠消失在這場大火中,活活燒死,連同腹中的孩子一起葬身火海。
這裡成了鬼宅,每天都有皮鞋咯噔聲響很久,伴隨着大提琴的低沉,迴盪。
之後母子二人在這裡定居,看世界百態,鍾晚秋順便想找找三少爺的轉世。
混戰中死去的人無法統計,這個時期陰界發生動亂自顧不暇,鍾晚秋纔在這裡安穩的呆了很長時間,直到一隻專吃鬼嬰的厲鬼出現,平靜才被打破。
那是一隻有着鬼王殘魂的鬼,極度的飢餓,迫切需要鬼魂來填補力氣,他已經連續吃了好幾個
鬼嬰,猩紅的舌頭仍然貪婪的垂涎着小寶。
鍾晚秋擋在小寶身前,來自於鬼王餘慰的震懾讓她驚嚇萬分。
厲鬼只是輕輕的揮動手掌,猙獰的指甲隔空在鍾晚秋的身上割出幾個難以修復的漏洞,傷口帶着黑色的火焰燃燒,鍾晚秋淒厲的哀叫起來。
“啊……”那聲音像是穿過空曠的原野,綿長,嘶啞而無助。
厲鬼露出獠牙,似乎咧嘴笑了,腳踩着鍾晚秋的身體,伸手去抓瑟瑟發抖的小寶,小寶軟着腿往前跑了幾步接着被強大的吸引了扯的往後退。厲鬼咬掉了小寶的一隻手,扯下了他的整隻胳膊。
鍾晚秋敵不過厲鬼,眼中流下血淚,口中喃喃着,“不要,不要傷害小寶……”
天色忽明忽暗,陰風陣陣,正是盛夏卻感受不到炎熱的氣息。
小寶氣若游絲的向鍾晚秋求救,“孃親,救救我,好疼。”
眼看小寶馬上就要被它塞入口中吞噬乾淨,徐晚照手執長劍猛然出現,厲鬼眼中的邪惡的光芒陡然間凌厲,綠色的眼珠似乎在望着一盤珍饈。
厲鬼連着喊了兩句好吃,扔下小寶走向徐晚照。
風起雲涌,天地色變。
回憶從這裡中斷,身邊的幻境不見了。
鍾晚秋拉着小寶的手站在樓梯旁,笑着朝徐晚照揮揮手。
口中說着再見,傳達出的意思卻是,再見,再也不能相見。
徐晚照鼻頭酸澀,小幅度的晃晃手,母子倆離去了,樓梯旁什麼都沒有。
她的心情很沉重,有些畫面要呼之欲出但總也想不起來,心如鈍刀割過,把疼痛印刻在靈魂裡,她的心缺失了一塊,她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
很美的詩,很有詩意的名字,唯獨沒了那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