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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矛盾的日本

第51章 矛盾的日本

廣島,趕來這裡別的日軍救援人員和官員們,看到這原子彈帶來的千奇百怪的現象,並沒有伴隨着閃光和可怕的爆炸,伴隨着大火以及緊隨其後的奇異旋風而消失。

在成爲廢墟的城市裡,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時間,原子彈爆炸造成的雲柱和熱氣凝固了,然後下起了雨,這種雨以前沒有人看見過。雨滴特別大,像男人的手指頭。

更奇怪的是,雨滴呈黑色,它們落在沒有燒傷的皮膚上變成灰色,洗也洗不去。升起來的蘑菇雲具有致命的輻射,受輻射污染的雨滴侵蝕着受到雨淋的那些人,那些人卻渾然不覺。

原子彈的爆炸及其惡性後果,割斷了廣島和外部世界的聯繫。時間過去很久以後,日本其他地區纔開始意識到這一城市噩夢極其嚴重的程度。

在最先捕捉到這一新聞的人中,有副官安澤鬆南中尉,他是一個空軍飛行員,原子彈爆炸時在廣島機場控制中心,那裡距離零點有兩英里。安澤跟其他人一起迅速從建築廢墟中逃離,那一刻,他瞪着眼前的廢墟,一點也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他向天空望去,他看見在三萬英尺的高空有三架b-29轟炸機銀白色的斑點。安澤憤怒了。他開始沿着飛機跑道,在燃燒的飛機和燃料車周圍穿行着,跑向自己在不到一小時前着陸的那架飛機,那架飛機從下關基地起飛,飛行了1英里。縱使機會渺茫安澤也想進行復仇。

安澤到達自己的飛機時,發現飛機在爆炸的衝擊之下,金屬框架已經弓起來,形狀像只香蕉。年輕的飛行員並不膽寒,他爬上飛機,敲擊着飛機的啓動按鈕,飛機發動機轉動起來,飛機開始轟鳴和移動。

就在那一刻,安澤從操縱室向上看,煙雲***現了第一波受傷者,他們在機場上前行,試圖躲避蔓延的大火。他們滿是鮮血,赤身**,渾身碳黑,皮膚脫落,行走着,好像失魂落魄,忘記了自己疼痛的傷口,忘記了安澤發動飛機的轟鳴聲。

看到這一奇怪的隊列,安澤感到了新的緊急任務:趕快彙報廣島所發生的可怕的一切。

他加大發動機油門,飛機開始飛掠跑道。當飛機到達飛行速度時,他放鬆了操縱桿。不可思議的是,扭曲的飛機升至天空,開始飛行了。爲了讓破裂的擋風罩保護自己,安澤向左傾斜,努力操縱着幾乎不聽使喚的操縱桿,向高處攀爬。

在大約2英尺的高空,他水平飛行,在城市上空盤旋了五分鐘,在自己並不知道的遭受輻射的雲隙中飛進飛出。後來,安澤把扭曲的飛機搖搖晃晃地降落在基地,報告了所見的一切:廣島已經不復存在!

多媒新聞社的記者中村覺搶抓了類似的信息,他從郊區的房子親眼目睹了原子彈的爆炸。

中村覺摸索到城市的邊緣,在目睹可怕的成羣結隊的倖存者毫無生氣地從廢墟中爬出後,他奔向日本國際廣播公司,那裡距離零點大約三英里。

雖然公司的發射設備如同虛設,但公司卻在臨近廣島的一些地方擁有依然存在的可用電話線。其中一條通向9公里外的岡山。中村利用這條電話線,向位於東京的多媒新聞社傳遞了一則快報:“8月6日,大約上午8點16分,1~2架敵機飛越廣島上空,扔下了1~2枚特別的炸彈(可能就是原子彈),完全毀壞了整個廣島城市,據估計有17萬人死亡。”

隨後的下午,中村準備了一篇更加詳細的報告,這次他發給了岡山的一個編輯。

令中村灰心的是,他聽到的是對自己這種行爲的指責,而不是讚揚。編輯指責他誇大了事實,一到二顆炸彈就可以毀滅整個城市,致死17萬人,簡直是荒唐。

編輯催促中村刪掉報告中的想象部分。編輯正要說“爲什麼軍隊……”,但是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爲中村憤怒了,親眼目睹災難的中村對所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你告訴軍隊中的那些傢伙,他們是世界上最蠢的笨蛋。”

他咆哮着,“我要告訴你另一件事,我現在就告訴你。讓軍隊中的那幫傢伙去讀一讀!”

長崎,坐落在兩條谷地裡,被一條山脈分開,山脈緩緩地通向中國東海。

長崎的古城區和商業中心被一條谷地環抱。長崎的製造業和重工業區則位於另一條較長的谷地中,谷地因河流名字而稱浦上。

在兩條谷地裡,工作和生活着2萬人。當原子彈落向目標時,老城的大部分人都倖免於難。

原子彈在浦上谷地15英尺的上空爆炸,浦上谷地擁有長崎最堅實的軍事目標:三菱鋼鐵和武器混合工廠。軍工廠跟谷地上下的其他目標一起被炸得粉碎。

長崎在物理上的毀壞,幾乎是廣島廢墟的翻版。在滾燙的蘑菇雲下,大火滾滾,吞沒了數以萬計的住房和商店。

旋風席捲着瓦礫昏天黑地地飛揚,致命的黑雨往下拋灑。在浦上河的河口,圓形的汽油灌變成了巨大的火球,火球飛向天空,落在地上,然後再次飛向天空。

在狂風暴雨中,數以萬計的步履蹣跚的人在摸索着前行,人們受到了驚嚇,有的**,有的渾身烏黑,有的身上扎滿玻璃,有的面龐模糊不清。

到處都是逃竄的人。在弗朗西斯修道院,15名修女和學生那天上午正在田裡施肥。

當他們聽到飛機的呼嘯聲,14人拋下工具,奔向河岸,企圖在那裡藏身。年齡最大的是野口,她64歲,是修女中的負責者,她一直在勞動,直到把肥施完。

然後,她朝着跟其他人相反的方向奔跑,不久,她就被絆倒掉進了八英尺深的壕溝。在那一時刻,巨大的火花燒着天空,炙熱和衝擊波吞沒了修道院和田地。野口爬出了壕溝,廢墟還在燃燒,她的同伴全都死了。

在浦上河上的池塘,11歲的中島小市和他的九個朋友正在玩名爲“找鈴”的游泳遊戲。他們都只纏着腰帶,沒穿衣服。在河岸上,中島把一個鍍金鈴鐺扔進水裡,數到三,叫聲“出發!”於是幾個男孩全都鑽進水裡。他們喘着氣,誰也找不到鈴鐺。

找不到鈴鐺使中島感到焦急。鈴鐺是從姐姐那借來的,她並不知情,如果找不到鈴鐺就麻煩了。他吸足了空氣,再次潛入水底。不到一分鐘以後,他所面對的世界就再也認不出來。他的兩個朋友在岸上翻滾和尖叫,另外七個人變成了黑色屍體。在旋轉的迷霧裡,他看不見仍然屹立的任何建築。

當蘑菇雲在長崎上空升起,一架日本水上飛機從位於附近的佐世保海軍基地飛向遭受摧殘的城市。飛機上坐着三個人——飛行員、副官小松信一中尉,另一個名叫富村的中尉,還有名叫佐世保的官員——他們都很驚奇。前兩天的夜晚,這些人,以及在佐世保海軍軍官團的所有受訓者,聽到美國總統宣讀廣島已經被原子彈摧毀。這天上午11點5分,軍官團就張貼了“長崎遭受劇烈轟炸”的佈告。

雖然並不知道情況如何,但他們懷疑這一定是另一個原子彈爆炸,小松和他的同伴沒有經過授權就駕機起飛,以便親臨現場觀看。抵達城市上空1英尺的高空後,小松困惑了,柱狀的黑雲翻滾着,膨脹着,在他頭頂大約15英尺的高空形成了可怕的雲蓋。

爆炸後的三天,也就是8月9日上午11點,日本首相鈴木貫太郎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與會者包括指揮戰爭的最高委員會六名成員。

原子彈三天前在廣島爆炸一事,強烈地震撼了被稱爲是“六要員”的委員會六名成員。

“我們不能無限期地進行戰爭,”年老的首相說,“除了接受《波茨坦宣言》外,我們無路可走。”

戰爭部大臣阿南惟幾將軍對鈴木的建議做出了憤怒的反應。“誰能肯定我們百分之百地失敗?”

他反問,“我們當然不能接受這個宣言。”他的話一說,“六要員”之間的立場就涇渭分明,一派希望和平,另一派要求進行抵抗而不管代價有多大。

軍方人士——阿南將軍、海軍參謀長豐田副武和陸軍參謀長梅津美治郎——堅持着幻想,他們認爲,通過上蒼的干預,日本也可能設法擊退美軍,就像非同尋常的颱風或者神風一樣,那種神風曾在1281年擊退了蒙古的入侵艦隊。

主和派同樣相信,天上和地上無論什麼都挽救不了日本。

阿南將軍向最高委員會提出了日本的防衛計劃(操作方案),並評論了軍方擊退入侵所能動用的力量:53個步兵支隊和25個旅,加在一起有25萬個守備組,共235萬人;除此以外,指揮官能夠召集4萬陸軍和海軍加入戰鬥。

而且,內閣最近已經通過了一項措施:將徵兵範圍擴大至15到6歲的男子和17到45歲的女子,這樣日本的防禦力量可以再增加28萬人。

就數量衆多的防禦者阻止或擊退美國人的登陸一事,外交大臣重光葵要求進一步說明。

但是,重光葵只聽到了陳詞濫調。“憑着運氣,我們會在他們登陸之前將其擊退,”梅津將軍說,“無論如何,我可以自信地說,我們將摧毀入侵者的主要力量。”

外交大臣重光葵充滿了嘲諷,他說,即使日本的兵力擊退了第一次登陸,美**人將反覆登陸直至成功。

兩個對立的派別爭論了兩個小時,最後憤怒的鈴木憤然離會,去參加一次全體內閣的大會,大會將討論導致“六要員”分裂的同樣問題。

在內閣大會召開之前,鈴木就知道這是浪費時間。接受《波茨坦宣言》需要內閣成員的一致贊同。

佔據內閣職位的戰爭大臣阿南將軍,肯定要拒絕和平建議。內閣大臣和他們的秘書們只是佔據着席位而已,這時,一名官員走進會議室,報告了第二個災難:長崎遭受了廣島一樣的命運。

折磨一個民族的六個日子就這樣開始了,這個民族歷史上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失敗。

現在,必須儘快決定一億日本人民的命運,以免美國人再次扔下原子彈。

這是一個關鍵的時刻,需要一位英雄人物來平息口水之戰,把這個民族從毀滅中拯救出來。這樣的救世主很快就出現了——他出乎意料地出現,整個日本國都感到驚訝。

救世主就是裕仁天皇自己,從公元七世紀算起,裕仁是第124代。裕仁統治着日本,卻不擁有實權。

人們尊崇裕仁爲太陽神的後代,他不在意戰爭與和平這樣的世俗問題。但是在日本面臨危機的時刻,裕仁挺身而出,引導自己的民族前進。他是一個身細而靦腆的44歲男子,戴着厚厚的眼鏡,喜歡研究海洋生物學。

促使天皇行動的是內閣的明顯無能:除了爭吵外無所事事。長崎的可怕消息對於澄清認識毫無補益。

在下午2點3分,內閣做出了決定。就在上午1點之前,在經過數個小時無用的爭辯後,鈴木提出進行***。

大多數大臣選擇接受《波茨坦宣言》,但是仍有持不同意見者,包括戰爭大臣阿南。

鈴木厭惡地宣佈休會,然後和外交大臣重光葵匆匆去面見天皇。那天上午,裕仁聽取了首相的意見,天皇最親密的顧問、封建主、天皇印章的持有者木戶勳爵認爲,天皇要採取行動打破僵局。最新的報告只是加深了人們的這種印象,即日本的領導人已經陷入了紛爭不能自拔。

裕仁意識到,如果日本想要和平,他就必須抽劍砍斷紛爭的結子。

裕仁同意在當晚舉行帝國會議,以打破僵局。晚上11點之前,內閣和最高委員會的各個成員接到詔令要求與會,木戶勳爵和其他幾名前首相也接到了詔令。

人們都感到迷惑:通常,只有在向天皇呈送已經達成一致的協議時,天皇纔跟他們見面。內閣和最高委員會的成員們匆匆趕往地下皇宮掩體,地下皇宮掩體跟“圖書館”毗鄰,“圖書館”是一個加固的水泥建築。

自從5月份皇宮在空襲中被損壞以來,皇室成員就住在地下皇宮掩體裡。

會議室已經準備出來,這是一個長寬分別爲3和18英尺的防空掩體,光線暗淡,幾乎不通風。

與會者穿着正式的服飾,感到呼吸都有點困難。11點5分,裕仁走了進來,登上王座。他顯得有點萎靡,似乎非常疲勞。王座位於一個小講臺上,在講臺上前面是一張蓋着金色布的桌子,後面是鍍金屏風。出於傳統的規定,與會者避免正視坐在他們面前的尊貴要人。

鈴木要求朗讀《波茨坦宣言》,會議開始了。“六要員”中的每個成員站起來輪流陳述自己的意見。外交大臣重光葵不慌不忙地說結束戰爭的時刻到了——如果盟軍允許日本保留天皇。

海軍大臣米內對此表示同意。阿南將軍則表示反對,他嚴厲地表達了自己對於和平的條件:必須允許日本自己遣散自己的武裝力量,允許日本自己審判日方戰犯,對盟軍的佔領施加限制。“如果這些條件得不到滿足,我們就要繼續勇敢地戰鬥,直至犧牲”。

當有人問是否日本還有能力戰鬥時,陸軍參謀總長梅津將軍的回答出奇的樂觀,他宣稱,反空襲措施將阻止原子彈再次攻擊日本。“我們始終保持自己的力量,”他說,“我們期望着進行反擊。”

直到凌晨兩點,會議還未取得任何進展。年老的鈴木費力地站起來。“我們討論這個問題已經數個小時,卻沒有任何結論,”他開始陳述意見,蒼老的聲音充滿堅定。“我們沒有先例——我發現找到這樣的獻禮是困難的——我必須懷着最崇高的敬意,請求天皇表達自己的意願。”

鈴木慢慢地轉過身,走向天皇。這種做法有似於對天皇的褻瀆。會議室充滿了喘氣聲,驚呆的阿南喊叫起來:“首相先生!”鈴木好像沒聽見似的,繼續前行,到達天皇坐着的臺前,朝天皇鞠躬。裕仁天皇會意地點點頭,鈴木返回自己的座位。

天皇站起來開始講話。他聲音顯得脆弱,顯示出自己對打破數個世紀傳統的緊張心情。“我已經嚴肅地思考過——”天皇說,“國內國際的局勢,我得出結論:繼續戰爭意味着民族的毀滅,意味着世界上流血的增多和殘忍。”在場的聽衆鴉雀無聲,人們好像受到了催眠。“看着我無辜的人民遭受痛苦,我不能再忍受。”裕仁停頓了一下,凝視着鋼樑構造的天花板,用帶着白手套的手指擦了擦眼睛。他繼續說:“想到那些忠心爲我服務的人,想到士兵和水手在戰場上死亡或受傷,家庭失去了他們的財產——經常連生命也保不住,我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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