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鉛山還有橫峰等地不同,江山因爲被日本人佔領有一段時間了,又與學兵軍這個大敵臨界,所以防禦工事很齊備。比如說石門鎮鎮南路口除了剛剛經過沙袋加固的環形工事,在工事裡面還有兩個小地堡。這兩個地堡佈設得相當陰險惡毒,堡身就砌在路邊相對的兩座民居臨路的牆體裡,這使得狐瞳特工在之前的情報收集中忽略了它們。
“兄弟們,進攻!”擔綱首輪進攻的是702團,在團長薛永泰的吶喊聲中,千餘戰士蜂擁而上,在距離環形工事還有兩百多米的時候,工事上忽然冒出了兩個機槍槍口,“噠噠噠!”隨着兩條半米長的火舌吞吐開來,衝在最前面的一營十餘個戰士慘哼着倒地。
“臥倒!”薛永泰急了,他大聲喊着:“迫擊炮!給老子打準一點!二營、三營,火力掩護,一營,突擊!”
本來延伸轟擊的迫擊炮開始縮小射角,二營和三營的人默契的在一營的兩邊趴下了,兩個營的通用機槍班各自用強大的火力牢牢的壓制向環形工事內的鬼子。
連續七八枚榴彈砸向了環形工事周邊,有一枚正好掉進了左邊的工事體內,隨着轟隆一聲巨響,三個鬼子被氣浪掀起來,那挺肆虐的機槍也被炸成了零碎。
“哐、哐,”日軍的迫擊炮開始反擊了。聽見榴彈撕裂空氣的聲音傳來,迫擊炮手們趕緊的抓起迫擊炮的支撐腳就跑。同時,一營在營長林一斐的吶喊聲中爬起來衝了上去。
戰鬥一開始就進行得格外的慘烈,石門鎮內雖然只駐守了兩個中隊的鬼子,可是仗着有堅固的工事做依託,又聞訊大部隊正前來支援,小鬼子們士氣高昂,死戰不退。當左邊的環形工事被摧毀以後,不少鬼子爬上了民居的屋頂開始了狙射,如此一來,三大大蓋的射程和精準度得到了最大的發揮,一團三個營的官兵一下子都暴露在了日軍槍口下,戰鬥變得艱難起來。
眼看不一會功夫自己的手下就陣亡了三十幾個,薛永泰睚眥欲裂,他貓腰跑到迫擊炮排排長劉正國的身邊,嘶聲吼道:“劉正國!給我把右邊的環形工事也轟了!能不能做到!”
劉正國咬牙點點頭,然後站起來豎起了右手大拇指開始做精確測算。
右邊環形工事內剩餘的那挺機槍,給702團造成的傷害特別大,一營和三營的戰士被壓在地上,連頭都擡不起來。
“吆西!小島,好樣的!”右邊環形工事內,小隊長大田少嗪背靠沙袋,手上拿着幾個彈夾,大聲誇讚着小島。忽然,“籲”的空氣破裂聲響起,他臉色大變,扔掉彈夾一把拉住小島就朝後面的屋角撲去。
遲了!“轟”的一聲,一枚榴彈幾乎正中小島剛纔的位置,上百枚彈片挾爆炸之威亂飛,將大田還有小島兩個人的背上打成了馬蜂窩。
劉正國下達了“發射”的命令,將將準備蹲下來,忽然覺得額頭一痛,隨即就失去了知覺。
“正國,正國!”薛永泰抱着他大聲喊道,忽然他用手一捋濺在臉上的熱血,放下他還沒有變冷的身體站起來,他揮舞着手槍喊道:“衝鋒!兄弟們,衝啊!”帶頭向前衝去。
702團的官兵等這一刻很久了,此時聽見團長的呼聲,爬起來奮勇向前,他們一邊跑一邊猛烈的掃射,子彈疾風驟雨般向鎮南的建築打去,幾個鬼子被擊中,慘呼着從屋頂栽倒下來。
而就在被炸燬的環形工事的裡邊,兩座民居臨街的牆上忽然被捅出了一個碗口大的洞,兩挺黑乎乎的槍管伸了出來,隨着“噠噠噠”聲噴吐出邪惡的火焰。
702團衝在最前面的一營,此時距離街口不過三十米左右的距離,此時突然遭遇機槍掃射,前面的二十幾個戰士立刻紛紛被擊倒。營長林一斐也被兩顆子彈擊中左腿,整個人摔倒在地,左腿受傷處血如泉涌。
“營座!”眼見營長負了重傷,他的警衛員劉強急了,扯出身上的急救包就衝了過去。“噠噠噠!”機槍的脆響裡,他被十幾枚子彈擊中,整個人劇烈的顫動了兩下,不甘的慢慢跪倒。
林一斐乃是薛永泰手下第一號猛將,眼見他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薛永泰急得破口大罵:“他媽的!”然後他朝一直緊緊跟着他的通訊員王平平喊道:“把步話機拿過來,老子要問問是哪個混蛋下的這個命令。他媽的,有坦克大炮不用,非要用人來填!兄弟們的性命不值錢嗎?!”
“團座!”
“過來!”
石門鎮鎮南後面的街道里,距離街口大約五十米的地方再次築起了簡單的工事。一箇中隊的鬼子在中隊長龜田信由的指揮下,藉着小地堡發威的機會衝了出來。
他們飛快的進入兩所民居內,一陣亂砸,在朝外的牆壁上愣是砸出了幾個口子,又形成了一道堅固的防線。
王平平半蹲起來,正要跑到薛永泰身邊去,一顆子彈飛來,他慘呼一聲,右手捂住胸部,隨即倒地而亡。
薛永泰放聲大喊:“小王!”然後狠狠一拳擂在了地上——王平平是因爲他的堅持才陣亡的,這讓他心中如受針刺,痛苦難堪。
一公里外的一座小山崗上,歸明勳強自鎮定心神,雙手顫抖着放下望遠鏡,臉上一片慘白。日軍的頑強超出了他的預料,這日軍支援部隊還沒進鎮子呢,2團的傷亡就如此巨大了。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學兵軍是不是離開坦克和大炮就不會打仗了?這讓他不禁懷疑,莫希德之前針對日軍支援部隊的設計會不會反過來反而算計了自己?
“明勳,不能再等了,下令二團撤出戰鬥,進行火力覆射吧!”參謀長路右夫憂心忡忡的說道。見他猶豫,又補充說:“不用擔心誤傷平民。狐瞳的人不是讓居民提前疏散了嗎?”
狐瞳特工在這一次大規模的進攻中發揮的作用是其它部隊不可比擬的,他們雖然沒有直接參戰,卻預先搞到了詳細的情報,而且早在三天前就鼓動可能發生戰事的城鎮居民往外撤離。現在,石門鎮內的居民已經不剩多少了。
歸明勳心中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他問道:“如果總司令在這裡,你猜他會怎麼做?”
路右夫皺起了眉頭,不知道他在這個時候爲什麼提出這種問題。
歸明勳接着問道:“是不是我們學兵軍離開坦克大炮就不會打仗了?老路,你想過沒有,一旦日軍對我們實施完全封鎖,屆時我們的坦克大炮越打越少,最終有那麼一天,肯定要完全靠人去戰鬥,那麼,我們是不是乾脆就放下槍認輸了?”他指了指被日軍火力壓得完全擡不起頭來的二團官兵,說道:“你還記得總司令今年年初到我們師蹲點的時候曾經說過的話嗎?”他學着歐陽雲的語氣說道:“沒錯,我承認,你們以前身爲鐵四軍一分子,很能打,這也確實是你們值得驕傲的地方。但是現在我要說的是,鐵四軍的稱號是你們在國內戰爭中掙來的,已經過了它的保質期了。你們要是還想保有這個稱號的話,就要在對日戰爭中打出自己的威風來,要讓日本人以後一提到你們就說——啊!學兵軍的鐵七師啊!”他咬咬牙說:“自我們加入學兵軍以來,兄弟們都過慣了安生日子,而且因爲武器的先進,一個個目中無人好像老子天下無敵似的,我覺得,這是一次機會,是考驗我們還能不能重拾‘鐵軍’稱號的機會!”
路右夫看着他,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那就再給他們一刻鐘吧,不能再拖了,不然的話,萬一日軍支援部隊上來,屆時被他們打順了,即使我們能贏,那二團也廢了!”
恰在此時,薛永泰的電話來了:“我是薛永泰,我請求炮火支援,我請求炮火支援!”
通訊參謀揹着步話機拿着話麥跑了過來,他看見兩個長官的臉色不善,小心翼翼的說道:“師座,薛團長請求炮火支援。”
“給我吧!”歸明勳接過了話麥,他調整了一下情緒,冷厲的說道:“薛永泰!”
“師座,我是薛永泰,我請求炮火支援。他媽的,小鬼子在鎮口設有暗堡!我們衝不進去,部隊損失很大——”
“炮火支援沒有,不過我給你一個選擇,”歸明勳看了看手錶,“要不十四分鐘以內拿下鎮南陣地,要不你撤回來,我換一團上去!”
薛永泰急了:“師座,您這說什麼話,我們團已經戰死百多人了——”
“只有十三分鐘了,是老粵系的男人就給老子爽快一點!”
“我丟!”薛永泰恨恨的丟下這一句,將電話掛了。
學十九旅的旅長譚朗星走了過來。譚朗星作爲老粵系將領,因爲和“中央”走得比較近的關係被歐陽雲刻意的降級使用,一度非常抑鬱,後來還是李漢魂出面才爲他謀到了現在的職位。對於學兵軍,和其他那些近“中央”的粵系將領一樣,譚朗星開始的感覺很複雜,下意識的有排斥感。不過隨着時光流逝,漸漸見識到了學兵軍的強大和與衆不同,現在他可是心甘情願的呆在目前十九旅旅長的位置上,甚至以之爲榮了。
經過系統學習出來的軍官和那些依靠槍桿子打出來的將軍是不一樣的,他們不僅接受新事物更快,而且更快的能使用順手。現在,譚朗星最津津樂道的,莫過於機炮高度協同作戰了。
今天這仗打得窩囊,他高不明白爲什麼放着優勢的機械化部隊不用,偏偏還要用人去填。實在心疼部下的傷亡情況,他向歸明勳請示說:“師座,讓我帶一個坦克排去支援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