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谷的中央廣場上方左首端坐着代表武林七大派的掌門,右首則端坐着風華谷的護法堂主等核心人物,而中間那個面容威嚴的漢子便是現任武林盟主張先。
隨着餘九信從階梯上慢慢出現,他身後的四名金龍衛扶着陸逸雲也跟了過來。
看到那個頭戴黑色頭罩,手足皆被緊縛着的身影一步步艱難地被金龍衛押到廣場正中的刑臺之上時,周遭的衆人都變得異常安靜,畢竟,對他們其中很多人來說,陸逸雲都是他們心中如天神一般存在的人物,亦是他們心中的信仰,可如今,他們卻要看着自己心中的信仰就這樣破滅。
陸逸雲的膝彎被輕輕一踢,隨即便跪了下來,而他脖子上之前便被鎖上的鐵項圈也被人忽然猛地拉起,站在他身後的金龍衛疤面首領林震一手拽住項圈上的鐵鏈,掛在了陸逸雲身後的一根立柱之上,使他不得不擡起頭來。
餘九信走到了席上,壓低聲音與在座的諸位江湖元宿以及風華谷內要員交待了一番之後,便揮手示意林震脫下陸逸雲的頭罩。
當陸逸雲頭上的黑色頭罩被扯去之時,他那張本是俊美無儔的面容上寫滿了悽惶,他轉頭看了看身邊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身影,最終在一片嘈雜的叫罵聲中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他怎麼能夠做出背叛我們風華谷,背叛正道的事來,這十多年來,我們真是瞎了眼,竟奉這樣的人爲主!”
“是啊!風華谷到底有什麼對不起他?我們這些手下哪一個不是把他當做皇帝那般至高無上地供着,可他卻……唉!真是人面獸心!”
羣情激憤的聲音讓公審一時無法進行,餘九信不得不站起身,凝集內力,大聲喝道,“衆人都安靜,公審即將開始!”
聽見餘九信的命令,那些憤怒的聲音才略略平息了下來。
張先咳嗽了一聲,威嚴的臉上不帶一絲笑容,他看了眼靜默跪着的陸逸雲,朗聲說道,“陸谷主,你我相識多年,如今你做出私放越星河此等事來,實在是令我等不敢置信!但是爲了給天下人一個交待,也爲了不冤枉你,我還是要問你一句,越星河可是你放走的?”
陸逸雲此時方緩緩睜了眼,他目色坦然地看着張先,卻只是默默地咬緊了口中苦澀的口枷。
張先看他神色異樣,又說道,“你若承認做了此事,便點點頭,若不是,你便搖頭。”
陸逸雲點了點頭,臺下一片噓聲頓起,甚至還有人發出了不知爲恨還是爲嘆的哭泣聲。
看見陸逸雲承認的如此爽快,張先轉頭與身旁坐的幾位掌門以及風華谷的要員低聲商議了一番,又對陸逸雲說道,“好,既然陸谷主承認得如此爽快,那麼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可知此爲是背叛正道之舉?!”
陸逸雲再次點了點頭,那雙淡墨色的眼中卻不見一絲猶疑。
“你可知即便你是風華谷谷主,犯下如此大錯,我等也絕不會姑息?!”
陸逸雲勉強想笑,可是那根橫在他口中的木枷卻讓他難以露出那一抹慣有的微笑,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眼簾也微微垂了下去。
餘九信默然地看着陸逸雲安然認罪的態度,心中一股怒火再度躍起,他不等張先發問,自己卻已快步掠到了陸逸雲的面前,一把攥住了對方的髮髻,厲聲問道,“陸逸雲,你之所以會救越星河,是否因爲你*着那個大魔頭?!”
臺下衆人包括在座的張先等人,實際上並不十分清楚陸逸云爲什麼會突然出手放走越星河的舉動,他們只道這位風華谷谷主是與墨衣教之間達成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哪曾想過這兩人之間會有更深的關係如斯。
陸逸雲吃驚地看着餘九信,他原以爲對方不會將此事流傳出來的,畢竟,這樣的原因對於風華谷來說,實在是莫大的醜聞,更是讓自己連最後一點尊嚴也被剝盡。代表正義的風華谷領袖竟*上了魔教的惡徒,這是在是天下第一大笑話,而更爲可笑的是,這個笑話居然是真的。
陸逸雲緊咬着口枷,淡墨色的眼中終於涌出了一陣陣的悲哀,他所敬重的師兄,他所信任的屬下,居然會在此時把他逼上絕路。
餘九信死死地逼視着陸逸雲,他倒要看看對方有沒有膽子親自承認,他相信陸逸雲敢承認是他放了越星河,卻絕不敢在衆人面前承認他*越星河,因爲陸逸雲總是隱忍壓抑着對越星河的*意,生怕這個除了自己清楚的秘密爲人所知。
忽然,陸逸雲含糊地發出了一陣輕笑,他那雙淡墨的眼裡也似有什麼東西變得異常明亮,他就那樣平靜地+*小說 *wwW.*class12/與餘九信對視着,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點了點自己的頭。
不出所料,臺下又爆出了一陣憤怒的叫罵聲,不堪入耳的言語此起彼伏,連維持秩序的紫衣衛也一時難以阻止。
嚴墨站在臺下一側,他冷眼看了看跪在臺上的陸逸雲,漸漸攥緊了自己的拳頭,同時輕聲地說道,“爹,您的在天之靈看看吧,這就是您的好兄弟,一個不僅不爲您報仇,還放走您的仇人的正道魁首。哼,爹,您的仇,孩兒一定會替您報的。您所一心維護的正道,也讓兒子來替您守護吧!”
“真是豈有此理,怎麼會這樣!”
張先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陸逸雲風輕雲淡的神色以及對方頷首時投射出的堅定目光,身爲武林盟主的他,曾受了陸逸雲諸多照拂,若非陸逸雲當年爲保越星河自動退讓,也輪不到他坐這個位置,而如今,他只覺得自己得到的一切都刻滿了屈辱。
“陸逸雲真是讓我們太失望了。”坐在張先身旁的華山派掌門也長嘆了一聲。
而風華谷右護法談天音看見這難以挽回的一切之後,亦只能羞愧地低下了頭,風華谷的聲譽……已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先押他下去!讓我等商議一下如何給他定刑。”
餘九信的臉色已經變成鐵青一片,他麻木地鬆開了手,冷冷地對林震吩咐道,隨後便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頭罩再次戴了回來,陸逸雲反倒覺得輕鬆了許多,這樣一來,他就不必再面對那麼多雙仇恨自己的眼睛,也不用再面對那些被自己傷害過的人。
陸逸雲受到公審一事乃是江湖中最大的新聞,越星河雖然仍在病中,卻依舊差人將當時的情形打探了個一清二楚。
當他聽到陸逸雲竟終於承認*着自己之時,他的心中也不知是痛還是恨,只是站在他身旁的邵庭芝很明顯地看出,這個英偉冷酷的男人在那一剎那竟變得有些軟弱了,那雙碧眼中居然流露出了一絲痛惜。
阿傻正在越星河的懷中把玩着那些從風華谷帶出的小木人,他本是個極*哭鬧的孩子,可是在越星河身邊卻是異常地乖巧。
“碧眼蜀黍,你也玩,陪人家玩。”
阿傻一邊說話,一邊將手中的小木人硬塞了一個在越星河的大手中。
越星河轉過頭,溫和地看了孩子一眼,順勢接了過來。
面容不甚清晰,身形卻無比熟悉的木人在越星河的眼中似乎成了一個遙遠的寄託,他愣愣地看着這個親手由自己雕刻的木人,忽然想,自己當時到底是恨更多一些,還是*更多一些呢?其實……他也不知道爲什麼,不知不覺之間,刻刀下的木頭漸漸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當他有所察覺時,他已是不敢再雕出這木人的面容。
看見越星河竟面露恍然,邵庭芝眉梢微軒,當即輕咳了一聲,語調柔軟地問道,“教主,聽聞正道同盟已判下陸逸雲的刑責了。”
“噢?是什麼?”越星河一手抱住阿傻任他在懷中玩耍,壓制住自己內心的不安問道。
邵庭芝微微一笑,眉眼之間極爲得意,“呵……算他好運,竟沒有被判立死。不過……也算是讓他生不如死了。那些假仁假義之輩言道陸逸雲既然與教主有私情,又放走了您,那麼當年您所欠下的血債,便由他償還。以後每旬的最後一月初一到初十,整整十日,都讓他出面接受當初與我聖教結下血仇的苦主責罰,只要不害他性命,任何刑罰俱可挑選,呵呵……這幫蠢人卻是不知,教主您與那廝又怎會有半分私情?他們這般折磨陸逸雲,不過正好稱了教主心意罷了。呵呵呵呵……”
作者有話要說:谷主徹底苦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