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許十三起身出門去看個究竟,負責照看整個逍遙宮的十八已是立即蹙眉走了出去。
霍青穿着一襲淡墨色的長衫筆挺地站在迴廊上,可謂氣度卓然,丰神俊朗,而他身後跟着的兩個小廝則是一臉無奈與焦急。
“王爺,沒谷主的吩咐您不能到處亂走的。還是隨我們回去吧。”
說着話兩名小廝都伸手去拉霍青。
霍青的武功早已被廢,便連四肢也一併傷殘,現在的他的確連眼前這兩個小童也無法應付。
十八快步了上前,揮手斥退了兩名小廝,笑盈盈地對霍青深揖了一回,笑着問道,“殿下這是要去哪裡?”
霍青在這上面頗受優待,自然也不像在地牢中那般冷漠厭煩,他微微一笑,淡然答道,“託你們照顧,我身子現下好了些,想出去走走。”
說着話,他卻又是捂住嘴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雖然經由長生堂堂主狄蘭生親自診療,但是霍青的傷病依舊恢復得很緩慢,好在對方還算配合,這小半月以來竟也能慢慢脫離牀榻了。
十八沒有忘記霍青被送上來的第一日看上去有多麼虛弱憔悴,這男人蒼白的臉色還讓自己以爲他已經氣絕身亡。
逍遙宮的後山對整個風華谷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因爲地底石牢的入口便在那處,一般情況下,逍遙宮之外的人是不許隨意去那裡的。
只不過十八也想霍青到底不同於一身魔功的越星河,而且石牢的入口不僅隱蔽還有諸多紫衣衛看守,即便放他到處走,也應惹不出什麼麻煩來的。
“既然殿下堅持,那我也不多阻攔了。”十八喚住跟隨俯視霍青的兩名小廝吩咐道,“你們好好陪王爺在花園裡散散心便是。”
得到了十八的應允,霍青的心情豁然開朗,他笑着衝十八點了點頭,“多謝。”
許十三這時也終於忍不住從門後探了個腦袋出來,霍青在兩名小廝的攙扶下緩緩朝這邊走來,忽然看見了那個在地牢服侍過自己的年輕人。
“小兄弟,你怎麼也在這裡?”
霍青以爲就算自己上來了,可越星河那魔頭卻在下面,必然是需要人看管照料的纔是。
許十三嘿嘿地撓了撓頭,此時他已知曉了霍青的身份,對對方更是尊敬萬分。
淮南王的大名在前幾年他便聽說過了,只是他沒想到那個被吹噓得如同戰神一般的男人竟是這般溫潤,這般……悽慘。
“見過王爺。”
許十三並沒有直接回答霍青的問話,對他來說,霍青不管身份如何,到底是風華谷之外的人,有些事自己終究是不能輕易吐露的。
“在下面的時候,有勞你照顧了。當初多有得罪,還望原宥。”
霍青想起自己初時對許十三的惡劣態度,情不自禁地向這個在地牢中唯一對自己有一絲憐憫與同情的年輕人道了個歉。
聽霍青這麼一說,許十三連連擺手,他臉上一紅,想到當初自己看見對方赤身**時竟別有他想,而且在照料霍青時也頗不手軟,實在是有愧。“王爺怎麼這樣說,小的不過是照例行事,該說得罪的是我纔是!”
“哈哈哈,好人好報。”
霍青看見許十三這誠惶誠恐的模樣頓時忍不住笑了幾聲,他拍了拍對方的肩,看了眼不遠處透進幾縷陽光的大門,在小廝的攙扶下慢慢遠去。
許十三的目光一直追隨者霍青挺拔消瘦的背影,他想起對方身上那些殘忍的舊傷,以及對方如今的遭遇,不由皺了皺眉。
十八也走了過來,只不過他的眼裡依舊是笑意融融,並無一絲許十三眼中的哀憐之色。
“他是個好人,可是卻沒有好報。真是諷刺。”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許十三似乎是不願相信霍青這一生都會受盡苦難,當即便執着的搖起了頭。
十八斜睨了許十三一眼,嘴角微揚,一抹笑裡便是一絲豔色。
“但願如此吧。”
替越星河上好了藥,陸逸雲亦是累得額上浸出了絲絲汗液。
雖然越星河已然昏睡了過去,可是在上藥過程中,對方還是眉頭緊皺着無意識地j□j了幾聲。
也是,這樣的慘重的外傷換了誰都會痛得受不了,即便是越星河這樣的人物也不例外。
陸逸雲洗了洗手,這才起身將一牀薄被輕輕搭到了越星河的背上,看着對方仍舊昏睡不醒,陸逸雲這才悄悄地俯身下去吻了吻越星河緊蹙的眉峰。他輕輕地撫摸着越星河的眉心,真想替對方撫平一身的傷痛。
在牀邊坐着守候了片刻,發現越星河似乎有微微動作之後,陸逸雲趕緊站了起來。
他理了理自己那身沾染到越星河身上的鮮血的赤墨二色的衣衫,乾脆換了下來,從櫃子裡拿出了一身金邊黑底銀繡的袍子穿上。
看見重傷的越星河,陸逸雲亦沒有忘記替對方追問一個公道。
他換好衣服之後,這便輕手輕腳的退出了自己的臥房,然後將厚重的房門牢牢鎖上這才離開。
許十三吃飽喝足之後,十八便讓他在屋裡好好呆着,不要亂跑。
抱着裝有阿傻骸骨的木盒子,許十三自然是不敢到處亂跑的,只不過在屋裡枯坐着也頗爲無趣,他乾脆就脫了鞋到牀上躺了起來。
這逍遙宮的牀鋪睡起來就是要比地底石牢的牀鋪要柔軟舒服許多。
許十三大大咧咧地伸着腳,心想這裡不愧是谷主住的地方,便連客房都是這麼了不得。
這一趟他被選去石牢做雜役可真是收穫頗豐,不僅遇見了淮南王這般的人物,竟還遇到了這谷中傳說已久的大惡人越星河,更甚至自己現在還能在谷主才能入住的逍遙宮裡休息,若以後再有誰說自己見識短,那麼這些也可以充作談資了!
便在許十三臆想之時,有人匆匆打開了他的房門,許十三擡頭一看,乃是一名穿着青衫的小廝。
“谷主召見,快隨我來。”
照顧了越星河半晌,又連着審問了張鐵事情的來龍去脈,陸逸雲也不免有些疲憊了。
而他的心更是憔悴,張鐵被帶下去的時候,曾大聲質問他——谷主,你一生磊落光明,如今全被越星河這廝毀了!你如何對得起我們這般兄弟,對得起那些死在墨衣教手中的無辜性命?!
陸逸雲無言以對,只是叫人準備了數鬥黃金,作爲張鐵離谷外調安置之用。
此刻,陸逸雲懶懶地半躺在逍遙宮正殿的白玉羅漢牀上,寬袍的下襬也盡數拖曳到了大理石鋪就的光亮地板上,三色並豔,一地華霓。
大概是已被許十三見過的緣故,陸逸雲這一次也沒有再戴上那個森嚴的青銅面具了。
他半闔着眼,一手撐着頭,一手輕輕叩在牀上,神色難免有幾分疲倦與慵懶。他想起了張鐵方纔的質問,嘴角多出了一絲無奈笑意。
終有一日,他會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的。
“我有些累了,你長話短說,把越星河在地牢到底發生了何事,都一一道來吧。”陸逸雲淡淡地瞥了眼許十三。
許十三跪在地上,擡頭偷偷看了眼陸逸雲,這纔將自己被派往地牢後所見的關於越星河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呈稟了對方。
不僅包括越星河是如何被打斷一隻腿,又如何在匣牀上欺騙自己,以及隨後他被禁食受刑等等諸事。
當陸逸雲聽到許十三說越星河因爲那隻名爲阿傻的小貓之死是如何的傷心悲憤,他頓時擡起了那雙華光內斂的雙目。
“那隻貓兒死了嗎?”
“回稟谷主,因爲越星河當時在受禁食之刑,所以張爺吩咐只能給他一碗清水度日其餘食物一律不許送入。那貓兒體弱,不比那魔頭體健,自是餓死了……”談及阿傻,許十三心中有愧,把頭低得更下去了一些,而他也沒有看見陸逸雲的眼裡又多出了怎樣的悔恨。
“也難怪他這般傷心了。此事,是我考慮不周。你也別跪了,起來吧。”陸逸雲輕嘆了一聲,乾脆坐了起來。
許十三早就在堅硬的大理石地上跪得雙膝腫痛,聽聞陸逸雲這麼一吩咐,他自是樂得站起。
爾後,許十三又陸續向陸逸雲講述了越星河因爲阿傻之死是如何消沉,乃至神智都有些不輕,死死抱住阿傻不肯鬆手,結果被前來押他受刑之人生生掰斷了指骨。
“那貓兒的屍體呢?”陸逸雲越聽越覺心中慘然,他沒想到越星河竟被逼到了這般不堪的境地,而那貓兒也真是無辜受難。
“我看他心心念念那貓兒,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收撿了它的屍身燒作了骨頭,裝在了盒子裡。”
“就是你之前手中抱的那個盒子嗎?”
陸逸雲記憶驚人,他很快便想起了許十三之前抱着一個木盒隨金龍衛等人一同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情景。
“是的,我想下面不便安葬它,既然有機會上來,或可尋個機會把那小傢伙好好安葬了,也好讓它早些輪迴轉世。”
許十三使勁地點了一下頭,不管不顧地說出了心中所想。
“回頭把那盒子給我吧,由我來處理吧。”
陸逸雲此時已是一片煩亂,越星河殺人逃獄,罪責不輕,自己不得不重罰他,可這重罰之後,兩人之間本就岌岌可危的感情只怕更難彌合。
到底都是自己一念之差,才使兩人都陷入了兩難之境啊。
爾後許十三又把越星河激怒張鐵求死一事說了出來,陸逸雲聽得渾渾噩噩,好半天不出一聲,待許十三說完所有之後,他才極其疲憊地揮了下手,淡淡說道,“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十八,把那貓兒的骸骨取來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更新出來了…………不知道大家看得見不=-=最近LJJ好抽啊!!!
皇帝渣攻霍朗快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