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到了週日。
這兩天李遠沒有出門，畢竟自己爸媽正在找自己呢。
他們自從知道周冉冉的事情之後，心態就出現問題了。
李萬河完全不想回去，沒事就找藉口說出去逛逛，實際上就是去了醫院那邊看孩子。
他還不能表現出來，只能繼續找藉口，說是跟周有方聊聊天。
那終究是他孫子，要說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周娟大部分時間只能在家裡照顧江一凌，兩邊都是心頭肉，她沒得選。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把他給喊回去，老兩口估摸着已經商量好了一些辦法，只是一直見不到他。
他下午醒來，還沒準備吃飯呢，陳潔就說道：“等下家裡會來一個客人，我留在這裡不方便……嗯……所以飯要吃晚點了。”
剛睡醒的李遠並不餓，只是他很好奇，到底是誰要來，陳潔都得避開？
她不是唐建軍那邊的人嗎？
“誰要來？”
“等下你就知道了，最多十分鐘，我先給你沖泡一杯豆漿，一兩個小時我肯定回來。”
李遠皺了皺眉頭，輕聲嗯了一句。
來人的身份肯定極其特殊，陳潔沒辦法留在這裡。
可能比唐建軍還要再高一些……
幾分鐘後，陳潔接了個電話，把豆漿送到李遠面前，就離開了。
又過去了幾分鐘，房門被打開，李遠看見一個小老頭帶着兩個人從外面走進來。
只是雙方並沒有第一時間打招呼，對方帶來的人，在整個房間檢查了一遍，動用了一些儀器。
足足檢查了十分鐘，一直到李遠把豆漿喝完，兩個負責檢查的人離開，雙方纔正式開口說第一句話。
李遠說道：“我真沒想過是您老親自過來。”
“我一直都想見見你呢，可不太好找機會的。正好這次路過江州，時間上趕巧了……”
李遠輕聲說道：“誰制定規則，對誰來說就是巧合。我這個人年輕氣盛，要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您老別往心裡去，我早晚會被社會毒打，慢慢就成熟了。”
雖然今天有些意外，不過也還算在情理之中。
能讓陳潔避開的沒多少人，仔細想想也能猜到。
眼前這位小老頭，纔是貨真價實的財神爺。
每年經手的錢，都是十幾萬億起步的。
財神爺坐下之後笑着說道：“瞧伱說的，我又不是跑着來跟你擺譜的，有啥中聽不中聽的？不過你剛剛說的那句話很好，制定規則的人才能談巧合。制定不了規則，就只能逆來順受。我覺得你就是那種可以制定規則的人嘛……”
李遠到現在還是有些不明白，這位財神爺找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自己也不是體制內的人啊，況且憑藉他身上的污點，這輩子都別想進入。
“您可太高估我了，我也就能在個股裡面玩玩，跟那麼幾個人鬥鬥心眼子，真正的博弈場，我可不配。”
說白了，玩股票只需要弄清楚別人下一秒在想什麼就行，可大國博弈往往要去思考別人未來幾年會做什麼。
基本上不可能完全猜對，可即便只猜出一個大方向，都會十分恐怖。
畢竟大國博弈之間，不是幾十幾百億美元的得失，更多的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
財神爺笑着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嘛，整體都差不多。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不爭朝夕，何以紀年？”
李遠：“？？？，有這句話嗎？”
“哈哈，意思差不多就行。你在美股翻江倒海，必然是對他們的體系有了足夠的瞭解，能問問你對美股的看法嗎？”
李遠：“美股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一個合格的蓄水池。這也是它最大的優點，畢竟所謂的金融屬性，不就是想方設法給資金合理加槓桿嘛。”
財神爺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你是看好美股？”
“沒什麼看好不看好的，行情好壞跟我沒多大關係。”
“嗯？行情好些，掙的不是更多？”
“行情差掙的也多，總的來說，我最怕行情不好不壞，而同樣，我的對手也是……”
財神爺愣了一下，李遠這話說的很明顯了。
那就是美股不會一直這樣下去，要麼下跌，要麼上漲。
現在這行情不算下跌，只屬於正常的回撤。
美股想要跌三四十個點，除非出現系統性風險，否則即便再加息，也頂多就是在十幾二十個點左右徘徊。
15年之前，美股一直都處於加息週期中。有回撤，又補缺，整體並沒有下行。
除了08年那一回。
李遠的意思，大概指的就是美股會上漲。
而上漲的邏輯是什麼呢？
除了美元放水，想不到別的了。
全球通縮，讓美麗國不得不發動貿易戰，目的是想讓製造業迴流。
美元經過前些年的加息，這兩年雖然一直在降，但是流動性始終沒能起來，他們迫切想要讓美元流動起來，製造業就是最大的方向。
美麗國本土製造業這些年已經快沒了。
一開始他們只想着把低端製造業弄到發展中國家去，可做着做着才發現，金融來錢更快，服務業更好。
然後中高端製造業也開始慢慢流失。
這些年，他們的高端製造業，只靠那麼幾十家公司撐着。即便這樣，那些高端製造業，還在不斷被華夏製造業衝擊着。
而他們的兩個經驗寶寶腳盆雞跟南棒，也因爲中高端製造業份額下滑，沒辦法給他們注入新鮮血液了。
所以他們的實體清單就這麼出來了。
A股熊的都沒眼看，兩市成交一度跌到四千億。
已經五月份了，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財神爺嘆息一聲，說道：“美元要是放水的話，全球資產又難了……我們要麼跟着放水，要麼就要承受貨幣升值帶來的痛苦……”
“嗯。”
李遠沒有發表意見，這件事跟他沒什麼關係。
不過財神爺說的很對，美元放水，對華夏來說不是好消息。
跟着放水？那國內缺少蓄水池，放出來的水流哪兒去？
繼續基建？房地產？
房價已經沒辦法再漲了，再漲下去，泡沫一旦被戳破，將會瞬間引發系統性風險。即便現在，都已經達到了一個很微妙的節點，諸多一線城市開始限購，限售……
貨幣升值？那更加難受！
華夏是製造業全球第一的國家，倘若貨幣升值，對於產品出口來說是黑天鵝事件，到時候出口萎縮，全國經濟大蕭條都有可能。
前車之鑑就是三十年前的腳盆雞，一紙廣場協議……
廣場協議的內容就是要求他們的貨幣升值，而一開始，腳盆雞的國民都覺得這是一個好消息，手裡的錢更加值錢了。
可沒過幾個月，他們就發現自家的產品賣不出去了。
貨幣升值之後，別人想要進口他們的產品，需要付出更大的成本，相當於進口東西變貴了。
貴了就會損失市場。
損失了市場，公司自然就要裁員，再疊加他們當初的房地產泡沫，裁員之後，最終戳破了房地產泡沫，引發了系統性金融風險。
說白了，他們就是美麗國的經驗寶寶，美麗國有的是辦法收割他們。
財神爺看見李遠這個態度，有些失望。
說道：“李遠，今天就我們兩個人，暢所欲言一下嘛……要不咱們就假設一下美元放水，國內應該怎麼做才能穩定住基本盤，不如我們來一個兵棋推演？”
李遠黑着臉說道：“您太高估我了，我不知道兵棋推演是什麼啊，我連象棋都不會玩。”
這種事問他一個外人，合適嗎？
將來出現什麼問題，指不定還以爲他當了叛徒呢。
涉密的問題，他一概不想討論。
“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對一個場景進行模擬，要不我開個頭？”
“我這還沒吃飯呢。”
“長話短說嘛，等下我請你吃飯。”
“不不不，這不合適。我這個人天生要強，總不能讓別人以爲我取得了現在的成績，是靠關係吧？”
“？？？”
這小子，敏感的過分。
“合着你小子油鹽不進是吧？我也就實話跟你說了，今天我能專門過來，就是要帶點東西走的！你要是不交點乾貨，這事可不算完！”
李遠聽到這話，就拿出手機，說道：“那我開個錄音。”
“開錄音幹什麼？”
“先撇清干係啊，這件事跟我無關，我就是被迫回答一些問題。”
對李遠來說，聊聊肯定是有好處的，至少將來的路能順暢不少。
只是風險問題必須要考慮，如果讓他冒險，那寧願不說。
小老頭眯着眼睛，沒有去阻止李遠。
他倒要看看李遠這傢伙能說出什麼話來。
他們對於美元加息並不是沒有預演，甚至從五年前就已經開始計劃了，並且目前已經實施了第一步。
李遠要是能看出了這一步，就算他有本事。
等李遠弄好了，他說道：“那就直接假設美元放水吧，我們是貨幣升值還是跟着放水比較好？”
“當然是雙管齊下，因爲我們再怎麼放水，都不可能放得過美元，人家是全球貨幣，放十萬億二十萬億都有足夠的市場來容納。我們要是放水幾十萬億，明天一棵蔥就得賣五十塊錢。”
放水勢必會帶來通脹，市面上的錢更多，產品是固定的，需求是固定的。
爲了消化這些錢，所有的東西都會漲價。
到時候去洗浴中心二樓要個1999的套餐，也就夠泡個大池子，想要去包間？門都沒有。
畢竟大把人願意出19999去包間。
無形之中，貨幣會貶值。
還是大幅度的貶值。
一旦再出點什麼事，錢就跟廢紙沒區別了。
到時候物價會非常混亂，所有的問題都會爆發出來。
李遠說話可沒有客氣，對方問他這種問題，註定只會得到這樣的迴應。
就好像是在問一個數學教授1+1等於幾一樣。
財神爺並沒有在意，而是繼續問道：“雙管齊下，有什麼說法嗎？這其中的度，應該怎麼把握？”
“這個問題，也不該我考慮。”
“那這樣，升值方面就不談了，這個稍微簡單一些，操作也不復雜。不過放水可沒那麼容易，水應該流到哪兒去？流入房地產怎麼樣？畢竟國內能夠蓄水的也就只有房地產了。”
李遠：“流入房地產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該上房地產這趟車的，已經上了。不該上的，一輩子也得不到半點紅利，反而會成爲被壓榨的對象。”
“那應該流向哪兒？股市？”
“想要流入股市，也應該先把裡面的外資踢出來一部分再說，還有，要整頓一下整個行業，否則大頭終究要被國外資金吃掉，因爲國內那些金融機構就是死舔狗，屁用沒有，只知道跟在別人後面搖旗吶喊，別人吃飽喝足，賞給他一塊骨頭他都屁顛屁顛的滿足了。”
李遠說的話，比之前更加鋒利了。
不過意思很明顯，股市想要作爲蓄水池，首先就要把那些立場不堅定的給踢了，免得半路壞事。
財神爺說道：“即便這樣，其實絕大部分人也享受不到在股市裡面放水的紅利。”
李遠說道：“這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先踢掉蛀蟲，纔好談分配。”
“就你今天說的這些話，一旦傳出去，怕是你在國內都沒有立錐之地了。所以還是別錄音了，我怕你不小心給傳出去。”
李遠笑着說道：“沒事，國內容不下，就去國外，到哪還混不到一口飯吃啊。”
“……”
他發現了，李遠這傢伙真跟他一開始說的那樣，說話不中聽。
不過他這次來，也不是要聽什麼好話的。
於是他繼續問道：“那如果在股市裡面放水了，你知道樓市會變成什麼樣吧？”
“嗯，暴跌……”
股市一旦開始上漲，出現了長期行情，那麼樓市裡面的一部分資金就會涌入進來，導致樓市崩盤。
但李遠隨後說道：“不是已經出現限購，限售了嗎？把自己鎖死在裡面就行。只不過現在限購限售的力度還不是很大，最好是直接一擼到底，讓新房價格倒掛，二手房賣不出去。哪怕成交不了幾套也沒關係，只要不成交，資金就只能老老實實待在樓市。這不是您那邊早就謀劃好的嗎？幾年前就開始了……這也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