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噩夢。
我夢見，我們還在菜館裡吃飯，黑哥坐在席間，一臉獰笑，左手抱着藍楓，右手抱着喬雅妮，我大氣都不敢出，像個奴才一樣跪在地上，而黑哥的一隻腳，放在我的頭頂上。我擡頭去看四周，發現郎清塵不在，不僅他，郎清塵手下的所有人，包括凌娜，一個都不在。席間，除了藍楓和喬雅妮，別的人，全是黑哥的人。
“你以爲你是誰呀？”藍楓不理我，給黑哥夾了一筷子菜，喂到了黑哥嘴裡，黑哥笑着，我想要上前敬酒，黑哥大聲怒罵我，“你以爲你是誰呀？校奴！校奴！！！”
“校奴！！”藍楓鄙視地看了我一眼，也跟着黑哥罵我，她的眼神裡滿是鄙夷。我又把頭轉向喬雅妮，卻發現喬雅妮被黑哥摟着，卻暗中和一邊的辛東眉來眼去，我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她卻轉過頭來，一臉漠然地看着我，說：“校奴！！”
我心裡慌了，喬雅妮，我的女神，她怎麼也會這樣說我，她怎麼知道我曾經是個“校奴”，她難道也不喜歡我了麼？我慌亂地看向四周，發現三仙子、辛東和黑哥的所有手下，還有那個曾經揪藍楓頭髮的男生，都在異口同聲地說：“校奴！校奴！！！！”
我一下子驚醒了。我坐起來，頭上身上全是汗水，這才發現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噩夢。我傷感不已，看來，曾經的校奴生涯，在我的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就算現在黑哥已經被抓了，學校也已經開除了他，但我時不時還會做噩夢，夢見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夢見我依然是那個任人欺辱的。
我變得更加沉默了，比做校奴的時候更沉默，比以前受欺辱的時候更沉默。我心裡很亂，按說，我的危機解除了，我該開心纔對，可是，我卻開心不起來。從學校的布告欄前經過時，看見布告欄上張貼的有關開除趙黑貴（黑哥）的通知，我也沒什麼興致，我覺得心情特別灰暗。我開始懷疑自己。
黑哥倒下了。學校裡很多人都知道我和黑哥之前有一場大戰，然而黑哥卻以這樣不光彩的行爲結束了他的中學生涯，我們的之間的大戰沒打得起來。很多學生，都明裡暗裡地說，黑哥中了我的計，是被我陷害了。當然，他們現在都開始懼怕我了，在他們眼裡，我是一個可怕的人，一個手段毒辣的人，一個詭計多端的人，甚至說，我比黑哥更可怕。很多人來投靠，我讓滿滿和四大金剛去篩選，去甄別。四大金剛對我表達了懺悔，說黑哥帶人打我的時候他們不該不來救我，我一笑而過，讓他們不要放在心上，我理解他們。
“這一次，對付黑哥，是我的功勞麼？”我開始懷疑自己，開始質問自己，“這明明與我無關，以後，再有什麼事情，我還是得求別人幫忙麼？我自己不能搞定所遇到的麻煩麼？”
我不斷地懷疑自己，越來越沉默，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雖然現在走在校園裡，到處都有學生畢恭畢敬地稱呼我爲“湯哥”，但我覺得自己依然是以前那個任人欺辱的“”，我依然沒什麼本事。我鑽進了牛角尖。
幸好，郎清塵及時地點醒了我。也許藍楓將我的狀態告訴了凌娜，而凌娜又告訴了郎清塵。郎清塵竟然主動找我聊了一次。我和他走在小河邊時，郎清塵說：“你一定在懷疑自己，像我當年一樣，我以前也經歷過那個時期。你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你覺得自己沒什麼本事，拳頭也不厲害，剷除敵人，還需要別人幫忙！”
我點點頭。“一時這樣想，也沒什麼，如果一直這麼想，你就鑽進牛角尖出不來了。”朗清罕見地抽了一根菸，他遞給我一根，我搖搖頭，沒有接。他繼續說：“我送你四個字，順勢而爲！”
“順勢而爲？”我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對！其實，大家都說我們這樣的人，是混混。”郎清塵笑了笑，抽了一口煙，“這也沒錯，我們是以一種混的姿態遊戲人間。既然這樣，拳頭就不是我們唯一的武器，我們還要靠頭腦，靠智慧。多少混混死在拳頭之下？拳頭在智慧面前，什麼都不是。順勢而爲的意思，就是讓你用自己的智慧，藉助他人的力量，要學會‘借勢’，一個人的力量，畢竟太渺小。我們面前有什麼，我們用什麼，有船，我們走水路，有馬，我們走大道，有駱駝，我們走沙漠。像流水一樣，該拐彎時拐彎，該衝撞時衝撞！而你，做要做的，就是看清那個‘勢’，而不是糾結於，究竟是誰起了作用，誰更有功勞。明白了麼？”
我心中似乎一下子豁然開朗了。我猛地點點頭。郎清塵再次遞給我一根菸，我接了，他幫我點上，我試着抽了兩口，嗆着了。郎清塵說：“以後，你將迎來更大的風浪，因爲你已經上了這條船，停不下來了。也許你以爲，解決了黑哥，你在米鎮中學就安全了，事實上，正相反，大風大浪，纔剛剛開始。你搞掉了一條狗，卻驚了狐狸，驚了狼，驚了老虎，後面將會有更多的傢伙盯着你，等着用明槍暗箭來對付你。就像自然界的生存法則，叢林裡，各種動物永遠鬥爭個不停，既是爲了叢林之王的王位，也是爲了自身的安危。這就所謂，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明白嗎？”
我嘆息了一聲，再次點點頭。
“所以呢，你不可懈怠！”郎清塵拍了拍我的肩膀，“既然上了賊船，你就做賊吧！既然出來混，就要混成最牛的，要不，你只會曇花一現，成爲一些故事裡可有可無的點綴，成爲一部電影裡只有幾句臺詞的小龍套。混成最牛的，你不僅能保護自己，更能保護你最想保護的人！”
我想到了藍楓，又想到了喬雅妮。我點點頭，用力拍了拍郎清塵的肩膀，郎清塵笑了，我也笑了，我們一起愉快地去吃了烤串。吃完烤串，郎清塵臨走前鄭重地對我說：“小河，你一定要警惕你們學校的索駿。此人，可比黑哥難對付多了，黑哥頭腦簡單，高傲而自大，而此人，卻是心思縝密，詭計多端。以後，如果和他有什麼過節，萬一你搞不定，一定要來找我，畢竟，我對此人還是非常瞭解的！他初中是在二中讀的！”
辛東和三仙子這下子真的蔫了，作爲班長，辛東現在卻連班級的事情都不愛管了，大家更加不在乎他了。而陳洋和柯小芙退了學，據說外出打工了，也有人說是轉去別的學校了，黑哥的保護傘倒了，而三仙子得罪的人太多，她們自己也怕以後被人報復。再說，黑哥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罵了她們那麼難聽的話，而且讓大家知道了所謂的“三仙子”和黑哥之間有着怎樣齷齪的關係，她們早就沒臉在學校呆了。
令人驚訝的是，何娟兒卻依然如故，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說話時，依然嬌滴滴的，一副裝腔作勢的樣子。後來，我們才知道，黑哥一出事，何娟兒就認索駿做了乾哥哥，有索駿做新的靠山，怪不得何娟兒還是那麼的趾高氣揚。
“這個，何娟兒，不，不簡單！”石鎖都感嘆了，而滿滿和四大金剛，卻一個勁地說何娟兒是騷貨，換主子，跟換內褲一樣，太隨便。
“不要這麼說！”我說，“她也是迫不得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