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的熒草映得雪地發着幽藍的光澤,冷清極致的廣寒宮中,沒有絲竹沒有歌舞,更沒有來往的仙人。
突然聽聞古琴如流水般奏響,沐執瞬間愣了愣,這琴音,這曲子,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她循着琴音來到了廣寒宮瀑布前,見一白色身影孤坐在旁邊的熒草雪地中。沐北冥那關節分明的手,靈活得撥動琴絃,琴音如同飛泄的瀑布,聲音中帶有渾厚之力。
沐執聽得如癡如醉,竟一時忘了煩惱。
一曲終了,沐北冥擡頭看向已經呆掉的沐執:“執兒,怎麼了?”
見他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身上,沐執這纔想起周身靈力的問題還沒有解決,不由尷尬地低下頭,不知該如何作答。她只好盡力避開這個話題:“師父,你彈的曲子叫什麼名字,很好聽。”
沐北冥隨口道:“隨手彈的,就叫‘思絕’吧。”
沐執聽聞,心中顫了顫,道:“謝謝師父……那弟子先告退……”
她不再是華山上那個無知的花妖了。
可思絕思絕……斷絕的是誰的執念……
沐北冥見她走遠,嘆了口氣。沐執的努力他看在眼裡,推使她的動力是源於她內心執着,執着追求於強大,執着追求於守護,所以才致使她心不在焉,無法越過瓶頸,掌握不了強大的力量,那麼便不會再進步,他取名“思絕”僅僅是想她認清方向,找到自己的目標,見她方纔的樣子,她是不是明白了。其實有他在,她可以不努力,可她沒有。沐執不再是那個依賴他的小小人兒了,沐北冥想。
良久,琴聲再度飄起,那琴音彷彿有了形,拂過一片熒草,熒草傾倒。
回到房中,沐執愁眉苦臉,師父的話她能明白,可自己爲什麼煩惱她居然心裡沒底了。腦海中浮現出沐北冥撫琴的畫面,古琴音色動聽,如同華山的山泉一般動聽。在華山時沐北冥也時常院子裡彈奏,而她時不時在梨園與樹妖玩耍,有時也央求他教她,說實話沐執的琴技就是沐北冥耐心教導的成果。當初他教得差點亮出蒼何剁了她,後來教完沐執演奏了一曲,他又差點亮出蒼何剁了她的手。
沐執想來什麼時候回華山她一定要再好好練練,沐北冥估計都有教學陰影。
不知不覺過去快一年了,她好想念啊……
沐執一個激靈,拍了拍臉,想起沐北冥的忠告,這纔開始專心修煉。
“呼——”沐執坐了一會,多是像泄了氣的氣球,看着周身的靈力,竟不知該如何吸收,她嘆了口氣,“剛剛我就該問問清楚的。”
“……”沐執看着那些那些靈力……只是只是吸收到身體裡就可以了嗎……
於是她張嘴咬了一口銀色的光芒……
入口即化,舌尖一陣清涼,靈力順着舌尖擴散,沐執趕緊集中精力,不讓靈力再度外溢,良久定下心來,沐執不由抽了抽嘴角,味道不錯,只是就這麼簡單?
她看了看四周,銀光不計其數,這怎麼吃得完啊.......
不知過了多久,沐執“吃”完最後一絲靈力時,已是精疲力盡,她嘆了一口長長的氣便倒頭就睡,渾身痠疼的她不久便陷入沉眠。
炎熱......
無窮的炎熱......
彷彿置身於火海之中.......
沐執睜開眼,強烈的光線讓她的眼睛一陣生疼,眼前的景象將她嚇得不輕。
灼熱的陽光,悶熱的空氣,熱浪一陣又一陣,讓沐執難以呼吸,景象朦朧,空氣如同水波般鼓動着,彷彿肉眼便能看見其形態。植物灼傷萎焉,烈火焚身,而空中,十日閃爍,恍若即將墜落的火球。
劃破蒼穹的箭聲,射下了天空中的太陽,墜落於人間的火球,在冰凌的攻擊下化爲虛無。銀髮女子白袖翩翩,袖中幻化冰雪冰凌。男子拈弓搭箭,手中的冰箭凍傷了他的手,鬆手之際,冰箭應聲而出,蒼穹彷彿一分爲二,又一輪火日如同墜落的星辰......
那火球離自己越來越近,熱浪迎面而來吞噬了她,她疼得叫出了聲來。
周身一陣寒冷,沐執想莫不是那銀髮女子出手相救?
然而,是她想多了......
夢醒了.....
沐執滿頭大汗地坐起,身上多出了許多不知名的灼傷,被汗水浸溼,疼得她齜牙咧嘴。
還好是場夢......只是好奇怪啊......
四周寒氣逼入體內,但她此刻體內火熱,寒暖交匯......
“疼......”師父......沐執內心無比煎熬,靈力穩定不下來,她想求救,卻發現嗓子被灼燒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隔壁房間的沐北冥心中頓時一驚,他擡頭凝視隔壁房間,有些遲疑。最終還是走出房門。
“執兒?”沐北冥敲了敲門輕聲喊道,卻不見有任何反應,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沐執聽出是他的聲音,想叫他卻再也發不成任何聲音,她忍着疼痛挪動了一步,一不小心便從牀上掉了下去,她不由悶哼。
沐北冥聽到聲響,再不顧什麼,推門而入。
周身燃起青色的焰火,照亮了房間,沐北冥這纔看到沐執蜷縮到牀角。
沐執身上的的灼傷慘不忍睹,冰晶凍住了傷口,先前漂浮在外的靈力已經消失不見,她依舊是長髮披散的模樣,只是不再是稚嫩的臉龐。以前的少女十六七歲的模樣,眉目清秀,雙眼緊閉,濃密的睫毛上帶有汗漬,眉頭有一絲痛苦之色。
縱然沐執變了模樣,沐北冥依舊認出了她。
“這些傷怎麼回事?走火入魔了?”沐北冥雖然驚訝,卻還是很快清醒過來,他給她餵了水。沐執這才稍稍清醒過來,她猛得咳嗽起來,差點被水嗆死。
“師父.....”沐執艱難地喚了他一聲,如今她又冷又熱,難受得要緊,“我纔沒有.....”
“那怎麼.....”沐北冥見她滿身傷,用靈力爲她治療,灼傷....與凍創......他不由皺眉。
沐執渾身溫暖,不由安心不少:“師父.....我做噩夢了。”
“然後你就被燒成這幅模樣?”沐北冥皺眉,他自然知道這是什麼夢,只是卻不曾想到,沐執也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只是她不懂得保護自己,以至於被傷到。
“你夢到了什麼?”
“我......”沐執想了想,其實夢到什麼連她都不知道,她感覺那女子和幽冥池的雕像有點像,有是自己夢中時常出現的人兒,她如實對他說道。
“師父......你知道十日同天的景象嘛?”沐執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樣的景象,彷彿似曾相識,她是不是在華山哪本古籍上看到過.....如果真是,相信沐北冥也是知道的。
十日同天?這種異像怕是隻有在上古時期出現過一次,沐執與前塵又有怎樣的關係呢?沐北冥陷入沉思。
沐執有種想哭的衝動,這時玉兔從窗口跳入,它那雙赤紅的眼睛盯着沐執,沐執感受到視線,轉頭與它對視上。
“師父......那隻兔子的眼神讓人覺得有點慌......”沐執頭皮有些發麻。
沐北冥走向窗口,居高臨下地看着它,眼神冰冷地可怕,他冷聲道:“不慌,下次它再敢就把它燉了。”然後......然後猛地把它丟了出去合上窗。
兔子:“........”這人太可怕了吧!
沐執:“........”師父兔子無辜的!
沐北冥想既是太陽灼傷,怕是天火,與天火相剋的便是弱水,沐北冥想到天宮的天泉便是引弱水而成,但含有弱水成分少之又少,以至於他能引到華山調節地脈,眼下當務之急先緩解她的傷勢,應該能去除火毒。他從錦囊中取出幾瓶玉露,沐執記得那是沐北冥平時用來洗臉的梨花水!
沐北冥剛想給她上藥,沐執趕緊退他三尺遠。
“別動!我給你上藥。”
“就這洗臉水也能稱作是藥?”沐執震驚。
“.......”沐北冥頓時臉都僵硬了:“這雖是我的洗臉水,也是你的洗澡水啊。”
言下之意,華山的水都你玷污了,你就別嫌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