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紅的店門緊閉着,沐北冥與沐執走近時那扇大門漸漸敞開,彷彿在等候他們進入。
二人相視一眼,毫不猶豫地走進客棧,沐執感受到周圍的氣息動盪,貌似進入了某種結界,裡面的氣息令她有些壓抑,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一陣紅光突然朝她射來,沐執一驚,無意識的豎起了靈力屏障,沐北冥想將她拉過來,卻爲時已晚。
突然琴音響起,凌厲的琴風將火球打了個粉碎,沐北冥曾說的以琴殺人,想必正是像這樣,如果方纔一偏,鼓勵自己就成肉醬了…
沐執瑟瑟地拉着沐北冥的袖子,渾身顫抖,不知爲何,心中竟對火恐懼到了極點,或許自己是冰蓮妖的緣故,一來草木科,而來冰屬性,熾熱的疼痛油然而生。
“真是抱歉呢,這隻鳥並不怎麼聽話,有沒有傷着?”一女子從人羣中站出,手執冰藍色籠子。一扔出,原本煩躁不安的火雀被吸入其中封印起來,各種封條纏身,模樣有幾絲可憐。
她的眼神從手中的鐵籠轉移到沐執,在沐執身上停留了幾秒後又轉向二樓簾後的黑衣女子道:“閣下真是好功法,畢竟它的攻擊也不弱,只是…”
“這是這位琴師琴律亂了……”沐執弱弱地接道,絲毫沒有“人家爲了救你才亂了音”的愧疚之感。
簾後的人手停了停,沒有說話。客棧中人也是許多,卻只是看着他們,不發一言,沉默地有些可怕。
“你懂音律?”那女子提着金籠好奇地打量着她,沐執木然地點頭,眼前的人自己不認識但總覺得有些親切。她笑着邀請沐執:“看在這麼有緣的份上,同我過去喝一杯吧。“
沐執本想拒絕,畢竟沐北冥不允許她喝酒,卻無奈被拉到了二樓,沐北冥沒有阻攔,他知道沐執不會去喝,只是因爲這裡很古怪,他得弄明白,既然眼前的人相邀,那麼先解決眼前的疑惑再說。
三人入座,琴師再次撥動了琴絃,婉轉悠揚的琴聲再度響起,感覺親切無比。
沐執看向那個方向,琴師正在他們對面,雖然紗帳朦朧看的不真切,確實是一身黑色斗篷,正是今天沐執遇到的那個人。
“原來她是這裡的琴師?”沐執小聲喃喃道。
“那位琴師可不是普通人。”突然身邊的沐北冥開口道,“這裡所有的人都是妖,唯有那位琴師是凡人,卻有着強大的力量。”
“你看出來了?”眼前的女子打理着關火雀的籠子道,“在下漣緋,久仰沐仙君風采,今日算是長見識了。”
“你認識我?”沐北冥好奇,她一隻狐妖,妖倒是有很多奇特之處,就比如這隻籠子若他沒記錯,是太上老君的東西。
“常聽家師提起過一些,這朱雀是家師託我尋主的,令我交予有緣人之手,如今天命石顯示在這故思樓,我纔來此處。”
沐北冥苦笑了笑:“家師莫不是天宮的太上老君?”
“正是,家師收養我時我纔剛從狐狸轉化成人形,平生並未做什麼大惡之事,便被家師收去細心教導,纔能有今日的我。”
聽漣緋滔滔不絕,沐北冥一口茶水都要噴出來了,暗暗嘆息,太上老君這個煉丹狂魔什麼時候會這麼良心發現,閒的蛋疼去教導一隻剛化成人的狐妖,八成是想給自己找個朋友跑腿的吧。
沐北冥皮笑肉不笑,在沐執眼中簡直比他平日板着張臉還難看。
“太上老君怎麼會有這朱雀?而且這封印不像是仙界的封印吧。”沐北冥開始打量起沐執手中抱着的籠子順便在這四周設下了結界,好讓漣緋放心道來。畢竟朱雀是上古神獸,難免這附近沒人打它主意。
“這朱雀是我隨家師途徑東荒遺址時發現的,朱雀雖重重封印,但不知爲何封印弱化,神識能夠抵達外界,這才讓我們發現了它。朱雀的赤羽是家師煉製新藥不可缺少的一味,便與朱雀達成協議帶它離開東荒,尋找它的有緣人。可是…”
“可是什麼?”沐執原本聽得仔細,這一停盾頓讓她變得有些焦急。
“執兒,別急,慢慢聽她講。”沐北冥手握住沐執緊抱着籠子的手,溫和道。
沐執點點頭,神色倒是緩和了不少。漣緋看着她,繼續道:“朱雀的性格本該是溫和善良,可不知道爲什麼離開東晃,它突然變得暴戾,很不安分,多次掙脫封印,幸而這封印籠倒是有靈性,能夠找到它所在,重新束縛它。”
沐執聽漣緋訴說,心中很不是滋味:“你們這樣一直封印它?它總該有它的理由,你們知道什麼呢。”
沐北冥第一次見沐執生氣:“執兒…”
漣緋毫不示弱:“我們確實不懂,但暴戾的朱雀會給天下帶來多大的災難?到時候生靈塗炭並不是我們能承擔的。”
沐執心裡委屈,伸手想摸摸它,手輕易穿過冰藍色的籠子,被它身上的火羽灼傷,一滴血珠落在它身上封印帶上,那晶瑩的封印瞬間破碎,巨大的身形在她面前顯現出來,在烈火燃燒下重生!
幸好沐北冥先前設下結界,不然將會引起多大的騷動。他一把抓住沐執的手,幫她把傷口中的火精逼出。
“疼。”沐執的手被他握得緊緊地,灼傷的疼痛本是蔓延開來,卻被逼出體外。沐北冥知道她是寒性體質,受到如此強勢的火攻,差點把他嚇個半死。
從傷口流出的鮮血中混雜着星星火精,這些火精彷彿都有靈氣,順着沐北冥的指尖往上爬,環繞着他的手背,沐北冥一驚,手上一陣疼痛,幾滴血珠從手背順着手指滑落,那砸落在地上的聲音,沐執聽着格外刺耳。
沐北冥手背上是赤金的奇怪符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從手背蔓延到全身,彷彿吞噬着他的血液,侵蝕着他的記憶,腦海中浮現出凌亂的記憶碎片使他有些急躁,他摒息調氣,漸漸將涌入體內的力量平息疏導,已是滿頭大汗,嘴角一陣腥鹹,自己居然會遭到反噬,他萬萬沒想到。
沐執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抓着他的手卻什麼都做不了。
漣緋愣在原地,只見朱雀縮小了身形,化爲幾縷紅光進入沐北冥體內。
“沐仙君竟然是朱雀的主人,真是的得來全不費工夫,我終於可以回去覆命了。“漣緋一臉興奮,可沐北冥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那些記憶恍若他人吞噬他的意志。
沐北冥一臉黑線,體內彷彿有一團烈火,雖不能很好掌握,但感覺這股力量正在與自己相融合,反手張開,一團火球在自己手中熊熊燃燒。沐執被嚇了一跳,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小心。”漣緋趕忙扶住沐執,“沒事吧。”
沐北冥閉眼收回火苗,摸了摸沐執的頭:“別怕,師父不會傷害你的,手怎麼樣了?”
沐執看了看自己的手,疼痛早就沒有了,傷口也已恢復,半點痕跡也沒有了。
“師父,你說我會不會是怪物?”沐執苦笑,自己有時候真會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尋常的妖,這樣的重傷居然也輕易恢復。
“……”沐北冥溫和道,這話讓沐執倍感溫馨,“怎麼會呢,師父不會騙你的,我說不是就是不是,你要相信師父。”
沐執笑着點頭。她信了,直到多年後,她一直深信不疑,在這世界上,唯有他,是她值得信賴的人。
她的笑,如春日燦爛的陽光。
“在這裡等我,我同漣緋商量點事。”
沐執拉住了他的袖子:“是關於朱雀的事嗎?”沐執知道這麼問不好,可這朱雀的封印的確讓她疑惑,這與自己有關,她無法坐視不理。
“也不全是,你在這裡好好待着,我們去去就回。”沐北冥說罷便叫漣緋同自己出去說話,漣緋無奈衝沐執笑了笑。紗簾晃動了幾下,徒留沐執孤身一人。
沐執無奈嘆了口氣,想着師父這麼做總有道理,便只好守着空蕩蕩的桌子等着他們回來。放眼望去,樓下的人貌似已經離開許久了,對面紗簾後,一個揹着冰藍色古琴的黑色身影出現在了沐執視線中,而那人手中依舊提着幾隻河燈。
“果然是他。”沐執喃喃道。見他走下樓梯往客棧外走去,她心中一急全然忘記了與沐北冥的約定,一腳踩着欄杆從二樓跳了下去,輕輕踮腳便安全着陸。
“等等!”
沐執喊了幾遍,對方卻沒有理會,沐執心中震驚,他聽不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