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飛落於沐執髮梢,沐執於心拂去,望着杯中倒好卻不能喝的酒水已飄上幾片桃花,她愣愣出神。
沐北冥給她摘下幾片花瓣:“自打你到瑤池就心事重重,到底怎麼了?”
“師父,我沒事。”沐執心不在焉地拿起酒杯,“東華哥哥人怎麼了?”
沐執指了指紅着臉胡亂走動東華,唱着歌,時不時有幾位仙僚上前相扶,最後倒桌而睡。
沐北冥不由好笑:“他是喝醉了,那是他把酒當茶喝的下場,不睡個三五年他是學不乖了。”
“酒就那麼好喝?”沐執看着杯裡飄着花瓣的酒,若不是之前答應師父不喝酒,她也不會這麼問。
“反正你是不能喝。”沐北冥從她手中抽出杯子自己抿了一口,“小孩子絕對不能喝。”
“……”沐執死死折磨着蟠桃,白了沐北冥幾眼,“我好歹也是花妖。”
“那也不行。”沐北冥見她生氣地啃着桃子,笑了笑。
突然視線中出現一抹紅色,他收起了笑容。沐執也注意到,擡起頭對上了那雙赤紅的眼瞳,澄澈中帶有一絲妖嬈,沐執一陣頭暈,彷彿被拉入她那一汪紅色之中。
恍惚間,沐執瞬間清醒過來,卻是置身於一片緋紅之中,血紅色的天地,腳下不再是清涼的泉水而是粘稠的血水,沒有血腥味,緩緩流動,給人感覺很不爽。四面空
那些血水從四周往中間流去,在那紅色中心,有一個紅色血晶臺,那血水流入臺下,不得而蹤,四面空蕩蕩的沐執盡收眼底。
突然,從那血水下方伸出無數條黑色鎖鏈,血晶坐檯上漸漸被拉出一紅髮男子,那男子美豔至極,紅色的長髮彷彿被血液浸染,讓人感到一股死亡的氣息。
那男子緩緩睜開眼,赤瞳往沐執身上掃了幾眼,掃得沐執渾身涼了涼,突然那人笑了起來。
“你來了。”那聲音滿含無盡的悲傷與絕望。沐執不知道他是誰,想問,卻無法張口,無法動彈。
她看到她自己的身體彷彿不再是自己的一般,眼淚不斷涌雙眼,一顆又一顆砸落在血水中,她不知道爲什麼,內心特別難受,彷彿無法呼吸的疼痛,在心中四散蔓延。
那砸落於血水中的淚珠,漸漸開出一大片紅色的彼岸花,陣陣清香薰得她想要再度流淚:“紅靈,我來了,晚年了,你可安好?”
“這世間的惡念從未間斷過,我也壓制不住這股力量,萬年來能有你一絲惦念,何嘗又不是一種好呢。”那男子笑了笑,聲音溫柔得與其冰冷的日子完全不符。
突然在下一秒,那男子雙目變成黑紅,周圍的彼岸花悉數枯萎凋零化爲灰燼。沐執被那聲聲痛苦的哀嚎嚇得愣在原地。
“紅靈!”沐執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跑去,她下意識想往回走卻無法自制。
“別過來!”那人渾身顫抖地廝吼道:“阿沚,今生能再見你爲我開一次彼岸花,這便足夠了,即便你已不再是原來的你。記住,下次一定要殺了我,這一切纔會結束。”
沐執的眼淚不斷涌出,緋紅色空間漸漸消失,一切又恢復正常,腳下依舊是從大殿中流出來的泉水,然而沐執覺得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那個人是誰,紅靈是誰?
“紅靈…”沐執輕聲叫出了他的名字。
蘭晴遞給她一塊手帕:“你看到了誰?”
“誰也沒有。”沐執揮開了她遞來的帕子道,“你又是誰?”
沐北冥頓時覺得不對勁,將沐執護在身後:“你想做什麼?”
蘭晴冷下一張臉,手帕依舊遞在沐執面前:“那麼你此刻又在做什麼?”
“什麼?”沐北冥被她問得一愣,他只是保護她,不願她難受,她是他沐北冥的徒弟,他不允許她傷心。
沐執止不住眼淚,緊緊抓住蘭晴的手:“紅靈,是你嗎?”
紅靈?沐北冥滿心疑惑。
“執兒,你怎麼了?紅靈是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誰?”沐執拼命搖頭,淚水砸入大殿的泉水竟開出聖潔的白蓮。
沐北冥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能讓她如此瘋狂,不停地喚她名字,想要將她從夢魘中拉起,可一切都是徒勞。
“…我不知道你看到了誰,可那確實是你最想見的人。”蘭晴想要伸手,卻被沐北冥甩開。
大殿上的人茫然一片,這是在鬧哪出?唯有那綻放的蓮花香氣燻人落淚。
“晴兒。”那年輕帝君蘭澤息起身,在場沒人敢坐,紛紛起身。蘭澤息有着年輕俊俏的面容,完全不像是已爲人父的樣子,沒有蒼老的容顏,卻有着嚴峻的眼神,聲音中儲滿了滄桑:“這是怎麼回事?”
“恩?”見蘭澤息妖魂滅脫手而出蘭晴卻是毫不慌亂。
妖魂滅乃是除妖的招式,被妖魂滅所殺死的妖魔,魂飛魄散,靈魂如同撕裂成無數碎片,從神元到肉身,如刀般絲絲削去,筋骨皆被絞斷,慘不忍睹。
蘭晴瞥了一眼,伸手瞬間將妖魂滅凝結,下一秒整個焰紫
的火球化爲千萬冰渣灑落在地,目光犀利的向蘭澤息望去。
“你是什麼妖怪?來這目的爲何?”蘭澤息對於她化解自己的招式甚爲震驚。
“妖?”蘭晴輕輕啓齒,聲音卻並非從口中傳出,如同在一個密閉空間中四處迴盪,這聲音聽起來貌似是一位女子,清冷的難以想象她的容貌:“渺小的嘍蟻也配稱吾爲妖?”她輕輕拍手,四面颳起了狂風,一股威壓滲透在場每一個人,她並沒有用任何仙術,這股威壓來自她本身,沐北冥感覺此人甚爲危險。
瞬間四周騰起奇異的銀色流光字符,懸浮於蘭晴周身,迅速往她身上按去,生生將附於她身體上的神元逼出。神元一出,
四周溫度明顯下降了不少,另在場的人一陣發顫,連帝君妖魂滅都能輕易化解的人,竟被沐北冥的符咒術輕易逼出,沐北冥究竟如何強大,衆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唯有沐北冥知道對方是故意的。
四周開始結起了冰晶,不出片刻便將大殿冰封成了去水晶一般的世界,漸漸冰面上凝結成一人形,外層的冰晶開始剝落,出現了一襲冰藍色衣裙的女子,藍色的長髮,翠綠的眼眸,精緻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穿過被定格住的人羣,她走近他們,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沐北冥,然後目光停留在沐執身上,此時沐執渾身顫抖地盯着她。沐執無法言語,在這種壓迫感下,她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卻並未從她身上感到殺氣,奇怪。
“把她交給我。”那人看着沐北冥道。
“什麼?”沐北冥愣了愣,早已不見他人蹤跡,唯有他們三人對峙着,沐北冥護在沐執面前,意思很明確—休“沐北冥,你應該明白她的狀況,把她交給我,這纔是最好的選擇。”那女子瞬間消失,從沐北冥身後將沐執輕輕一帶,離開了他身邊三尺之遠。
沐北冥吃了一驚,怎麼會……
“你究竟是什麼人?我憑什麼相信你。”沐北冥淡淡道。
“我是誰無所謂,你也無需知道,信不信由你。”說完她將靈力順着沐執的經脈進行疏通。
“你爲何……”沐北冥剛想問清楚她的身份,卻被她打住。
“你現在無需知道這一切,或許不知道更好,她的魂魄遺落在這世間,我希望你能在我力量減弱前找到它們,不然她的靈魂力量用盡,這世間再也找不到她了。”
那女子雙手結印,四周古老的字符漸漸圍繞着沐執消失,這才平息了她凌亂的呼吸。
藍衣女子微笑着化爲冰晶消失在了空中,四周的冰晶融化,瑤池又恢復了方纔的景緻。
“剛剛發生什麼?”
“我怎麼會在這?”
……
四周的議論此起彼伏,冰封的衆人漸漸甦醒,卻遺忘了原先在這發生的一切,沐北冥有些吃驚,他看了看懷中熟睡的沐執,回想方纔她同他說的話,彷彿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執兒,你究竟是什麼人?
“淵曄上神,你真的不記得了嗎?”瑤池旁的桃花樹上,一藍衣女子望着上方大殿,淡淡道。
微風乍起,桃花花瓣漫天飛舞模糊了視線,待到再度平靜時,再尋不見那抹藍色的身影。
而這六界的風雲,從未停息,一切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