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年齡,最愛傳的就是同學的八卦,每個人都有那麼一兩個緋聞男友或者緋聞女友,在老師叫兩個人同時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全班同學都在心照不宣的交換眼神。
我的緋聞男友就是顧津。
顧津是住校生,我是走讀生,每當週六放假的時候我常常和顧津一同回家。這已經是許多年的習慣了,但在同學們的眼中,我和顧津之間有些“不能說的秘密”。
“顧津,你的練習冊。”物理課代表張曉莊把顧津的練習冊扔到他桌子上,看了看下一本練習冊上的名字,他突然帶了不懷好意的笑容,“顧津,這一本也給你。”
顧津還沒有反應過來,指指自己桌上的練習冊,“我已經有練習冊了,你發錯了吧?”
張曉莊笑容更深了,他挑了挑眉毛,誇張的大聲說:“這一本是你老婆的。”然後隔了兩個人把練習冊丟了過來。
顧津對他翻了個白眼,“神經病,不要亂說。”看也不看就把練習冊放在我的桌子上。
趙耀儒一向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顧津,你叫別人不要亂說,你怎麼知道張曉莊說的你老婆就是陳念西呢?”
我翻開練習冊,扉頁上赫然寫着“姓名:張曉莊”,我一把抓起練習冊朝張曉莊扔過去,“滾蛋!”
其實對於傳聞我一向採取打哈哈略過的策略,但當我瞥見秦言涼的複雜神情時,突然產生了莫名的心虛。
我對張曉莊說:“別亂開這些玩笑了,一點都不好玩,我和顧津就是好朋友,別亂傳好不好!”
張曉莊和我平時關係特別好,我的話他完全不放在心上,反而笑嘻嘻的對顧津說:“你老婆發飆了,顧津。”
我正欲開口反駁,上課鈴就打響了,瞪了他一眼就只好坐下了。
顧津也是一個心大的主兒,一上課就忘記了剛剛張曉莊開的玩笑,和他們嘻嘻哈哈地一同捉弄我。
物理課是這幾個男生最輕鬆的課,物理老師曲華是一個脾氣特別好的上海男人,他至少已經五十多歲了,年輕的時候到我們小城市來下鄉當老師,後來條件好了也沒有再回到上海。
曲華特別愛才,加上他的課堂氛圍總是很活躍,對張曉莊、顧津、歐子梟這些上課愛搞些小動作的愛徒也從不懲罰。
他們可以上課不聽講,以我這樣的程度不聽物理課可是萬萬不行的。
每一科我都有一個筆記本,專門記下老師在課上講的重點,有的時候我沒有聽懂老師到底講了些什麼,但寫下來就好像自己已經學過了。
顧津常常笑我,說我的筆記本都是“心理安慰”,就跟晚上睡不着覺吃維生素是一個道理。我不理他,只管寫我的“心理安慰”。
雖說物理課堂上有60%的時間我都是雲裡霧裡的跟不上進度,但是我在課堂上可是非常認真,半點不敢分神的。
額,不敢歸不敢,其實我有好大一段時間都在神遊太空。
顧津總在物理課上捉弄我,我們靠着窗戶坐,他坐在裡面,我坐在外面。曲華在講臺上侃侃而談的時候,我就得向右偏聽他講課。
顧津叫我,“念西,陳念西,你看。”
我頭也不回,“幹嘛啊你,我忙着呢。”
顧津不放棄,“快點轉過來,我發現了曲老師剛剛講的一個錯誤。”
一聽曲華講錯了,我立刻扭頭過去看,頓時感到一個又冰又尖的東西帶着水從我下嘴脣上劃過,我條件反射地捂住嘴,看向顧津。
顧津哈哈大笑,他拿着鋼筆對準我,我轉過去的時候鋼筆恰巧從我嘴脣上划過去,留下藍色的印記。
一看便知他是和歐子梟串通好的,兩個人指着我笑得說不出話來,歐子梟甚至捂着肚子趴在桌上笑得起不來。
正好下課鈴打響,曲華秉承着“好教師從不拖堂”的原則,從容不迫地收拾好課本,優雅地緩步離開。
曲華前腳跨出教室,歐子梟後腳久在教室裡帶着喜悅大聲喊:“號外號外!剛剛在物理課上顧津偷偷親了陳念西!”
這下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顧津也沒料到歐子梟突然喊了這一嗓子。
此時我用手使勁擦着下嘴脣上的鋼筆印,顧津邊笑邊幫我看我臉上還有沒有印記。這樣的姿勢在旁人看來就像歐子梟說的那樣,我被顧津偷親了。
張曉莊第一個怪叫起來,“恭喜恭喜啊,在曲華的課上接吻,顧津你膽子好大哦!”
班上的同學都開始起鬨,我和顧津越描越黑,任憑我們怎麼解釋都被說成欲蓋彌彰。
關於我和顧津談戀愛的傳聞愈演愈烈,連老師都知道了。
第一個找我八卦這件事的就是英語老師王敏。王敏年齡不大,也就三十歲左右,私底下是個特別八卦的小女生。
秦言涼英語特別好,而我爲了趕上他,能有更多的共同語言,也常常找些英語試題來做,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跑去找王敏。
王敏給我解答完問題,我剛準備走,她就叫住我:“陳念西,你最近學習勁頭挺好的,男朋友是年紀第一不容易吧?”
看我不說話,她只當我是不好意思,“沒關係,雖然辰中學習抓的緊,但是我們老師都是很通情達理的。你和顧津雖然在談戀愛,但是你進步很大,顧津的成績也保持的很好,這樣的相處只要不出格我們老師都不會插手的。”
我正欲解釋,王敏笑眯眯的繼續說:“你原來和秦言涼坐同桌的時候,兩個人有說有笑親親密密的,我還以爲你喜歡秦言涼呢。”
我急忙插話道:“王老師,您就別亂點鴛鴦譜了,我和顧津就是好朋友,您別想多了。”
其實我根本就不擔心被老師誤會,平日裡和老師插科打諢慣了,其實關係很好。高中老師較初中老師開明很多,我也壓根不用擔心老師會告訴家長。我最擔心的,其實是秦言涼的誤會。
從王敏的辦公室裡出來準備回班,今天天氣很好,陽光斜照下來有一半走廊都在沐浴在陽光裡。
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我走在靠牆一側,昨晚媽媽謊報軍情說今天會很冷,早上出門的時候特意多穿了一件毛衣,曬着太陽就有點熱。
剛轉過拐角,秦言涼出了教室向我迎面走來,他手上拿着數學卷子,大概是要到劉發明那裡去討教數學難題。他對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一向很熱心,一旦投入進去茶飯不思也要得出答案。
張梓妍說秦言涼是個怪人,就算是林瀚這樣的高材生也未必對一道難題這樣上心。秦言涼和林瀚、顧津雖然都是佼佼者,卻有着本質的不同。
林瀚在玩的時候盡情的玩,在學的時候絕對投入百分之一百的精力去學習。所以林瀚不僅學習成績名列前茅,籃球、繪畫和遊戲也是得心應手。顧津天生性格懶散,頭腦聰明無奈上進心不強,他總是在上課的時候偷偷玩手機,仗着老師寵愛就爲所欲爲,乾脆不聽課了。
秦言涼跟他們都不一樣,他是一個把學習當作樂趣的人。雖然秦言涼文科成績堪憂,但卻很喜歡讀書,也喜歡看新聞、看歷史。他曾對我說不喜歡把人用文理科來區分,這不過是一個上大學的途徑罷了,沒人規定文科生不可以喜歡物理化學。
我覺得秦言涼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雖然他不善言語,可是內心深處的力量出乎其他人的意料。我把這話告訴了其他人,張梓妍說我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可我總覺得,這就是秦言涼的魅力所在。
我在這邊胡亂走神,秦言涼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們這個小城的冬天從不下雪,卻有一種刺骨的寒冷。但不論風再大,秦言涼總是把大衣敞開,風從走廊上吹過去,他走得又很快,衣角被風吹得飄起來。
我的心也跟着飄起來。
秦言涼看見是我,條件反射似的立刻笑起來。平時他是不笑的,總給人一種距離感。其實他笑起來就有點傻氣,笑得露出虎牙,眼睛也眯起來,叫人看了心裡就有些暖。
我也跟着他笑起來。自從捅破了那層名爲“喜歡你”的窗戶紙,秦言涼見到我總帶了些羞澀意味,弄的我搞不清楚到底是我暗戀他還是他暗戀我。
走廊上的小小碰面,只是兩個人見面相視一笑,我竟覺得有些甜蜜。和心上人共同懷有的一個小秘密,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回到教室裡,我翻開物理書準備“預習”一下老師講的內容,沈愨轉過來神秘兮兮地敲敲我的桌子:“陳念西別寫了,有一樁驚天大八卦聽不聽?”
我瞬間來了興趣:“聽聽聽!”
沈愨壓低了聲音:“潘軒喜歡丁韶華!”
這可算是一樁驚天大八卦了,吊車尾小混混喜歡大方又聰明的班長,我在腦海裡突然展開了一篇萬字狗血言情小說。
沈愨推了推我的腦袋:“八字還沒一撇呢,沒你腦子裡想的那麼齷齪啊。”
我甩開他的手:“他倆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沈愨還沒回答,前面的潘軒轉過來突然插話道:“想讓我們在一起嗎?”
背後聊同學八卦還被本人抓包,我和沈愨都有些尷尬。潘軒挑眉:“被我發現背後議論我,該當何罪!”
他爲了裝成熟留的兩撇小鬍子看起來十分滑稽,我和沈愨尷尬地笑了笑,“你想怎麼樣啊大人
?”
潘軒摸了摸他的“俠探陸小鳳同款”,“幫我追她。”
“什麼?!”我和沈愨同時叫起來。
潘軒手忙腳亂的捂我們倆的嘴,恨鐵不成鋼的喊:“小聲點!我的意思是,我要搞個大事情,你們倆得幫我。”我們的嘴被他捂着,只能點了點頭。
潘軒要搞的大事情就是要當衆給丁韶華表白,我和沈愨完全沒當回事,認爲他就是在吹牛。畢竟在國辰中學,根本是不可能出現這樣的事。就連談戀愛也要偷偷摸摸,萬一被教導主任抓住就是記大過,更別說什麼當衆表白了。
基於這樣的想法,我和沈愨給潘軒出的主意一律是“在講臺上給丁韶華唱歌”、“課間的時候大喊“丁韶華我愛你””之類的主意,潘軒都覺得我和沈愨毫無創意,最終他還是決定要自己動手。
潘軒拉過我,“陳念西,你們女生之間好問話,幫我問問丁韶華看她喜不喜歡玩偶。”
我和潘軒站在空調邊上,窗簾被風吹起來,我看見丁韶華總是若無其事的盯向這邊,趕忙站得離潘軒遠了一點。
潘軒很不滿意:“陳念西你幹嘛呢?站那麼遠我要怎麼跟你說?”
我時刻注意着丁韶華的動向,不敢離潘軒太近怕她誤會,“就這麼說,你大聲點不就得了嘛。”
潘軒還想說什麼,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算了,你先去問她,後面的時我們再從長計議。”
我領了旨,蹭到丁韶華面前去,“班長~”
丁韶華擡起頭,“有話快說啊,我在寫卷子呢可忙了。”
其實我知道她一直在看我和潘軒說話,看我過來才把卷子抽出來做做樣子。但我裝作沒發現的樣子和她閒聊,“你的數學寫完了嗎?我想借來看看。”
“你同桌就是顧津,跑來問我借什麼卷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顧津根本不按步驟寫,寫兩行就得出答案了,我根本看不懂。”
“唉呀,好吧。”丁韶華從抽屜裡把數學卷子翻出來遞到我手裡,還不忘叮囑道:“不許抄啊,看懂才能寫。”
我拿了卷子裝作想起什麼問題似的又問她:“班長你喜歡什麼玩偶啊?我最近有個朋友要過生日,不知道該送她什麼,所以問問你。”
丁韶華完全沒發現,只當我是真的爲了送禮物而苦惱,認真回答說:“喜歡啊,我喜歡泰迪熊,最好是等人高的那種。”
我偷笑,“好吧,我知道了。”
丁韶華看着我欲言又止,“你剛剛和潘軒······”
我知道她想問什麼,“咳,潘軒一會兒上課要整沈愨,叫我不要告訴沈愨。”
丁韶華的表情明朗了很多,“我其實就是隨便問一下,怕你倆損害公物,站在那裡破壞空調。”
我衝她笑:“我知道,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