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涼的開門見山讓我招架不住,我揣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度過了輾轉反側的一夜。
第二天我照舊去學二胡。
其實這個二胡都是我爸媽逼我學的,當時別的同學都有一兩項特長,我爸也要求我去學個樂器。
其實我特別想學小提琴或者鋼琴,但我憋在心裡沒說。我知道這兩樣東西都太貴了,家裡根本買不起。
我爸把我帶到一個學傳統樂器的地方,說讓我選。我看中了古箏,女孩子綁着指甲,坐在那裡彈一曲《春江花月夜》或者別的什麼,看起來多有氣質啊。
我剛準備開口,就看見古箏上的吊牌——“RMB 4200”。
貴了。
我現在只盼望着我爸開口叫我學古箏,然後我假裝說古箏貴了,我爸堅持要我學。
正幻想着,我媽說話了:“二胡不錯,你學二胡吧。”晴天霹靂。
我媽根本沒察覺到我一點也不願意學二胡,她沉浸在美好的幻想裡,“絃樂器都是相通的,你把二胡學會,以後京胡啊之類的樂器,你就不點自通了。”她說出來最終目的:“等你會拉京胡了,我和你爸在家裡唱唱戲,也能有個伴奏。”
我就知道!
但我是真心不喜歡二胡,剛準備出口拒絕,我媽湊近我耳朵,小聲說:“二胡比較便宜,而且也比較冷門嘛。別的學費和樂器太貴了,這個家裡還能接受。”
這個理由,好吧,我承認我服了。
從小到大,我基本沒有學過自己真心喜歡的東西。我就是喜歡西洋樂器,喜歡素描喜歡油畫。可是爸媽總是以“太貴了”爲由,讓我學了二胡學了書法。
我以前一直在想,既然都要花錢,不如什麼都不要學。我知道這樣說只會讓他們傷心,如果家庭條件允許,難道爸媽還不讓我去學嗎?
我只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屈服,去學習根本不喜歡的東西,好讓他們覺得錢花的很值得。
和老師說了再見,我穿過廣場去坐公車回家。昨晚下過雨了,地上有好幾灘積水。今天穿的鞋有點滑,我低着頭全神貫注的避開積水。
揣在包裡的手機就在這時震動了兩下,秦言涼的短信。
“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我本來準備將這件事兒打着哈哈的略過,沒想到他還真夠執着的。
我看着腳下那一灘積水,倒映出我現在的樣子,穿着黃色的厚外套,揹着琴盒,從積水裡看着倒比平時溫柔了幾分。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我噼裡啪啦的打字回覆。
“嗯。”
不想做過多的表白,“秦言涼我喜歡你好久了,和你待在一起心就撲通撲通地跳,我太喜歡你了,我們在一起吧。”
和別的男生在一起就可以勾肩搭背打打鬧鬧,秦言涼從我背後經過我就緊張得不得了。這怎麼可以說呢?萬一秦言涼一點也不喜歡我,我還怎麼面對他呢?
就讓他覺得,陳念西只有“一點點”喜歡秦言涼,這“一點點”根本就不能妨礙他們成爲好的朋友、好的同桌,就可以了。
在等待秦言涼迴音的這幾分鐘,顯得格外的漫長。
短信回過來了。
“你知道我喜歡誰。”
算是拒絕了吧?我心裡反倒輕鬆了不少。一個暗戀的秘密被知曉,像是家裡有一顆名貴的夜明珠,總害怕有人來偷。現在我將這顆夜明珠擺在最顯眼的地方,從此可以正大光明的欣賞。
就像我可以正大光明的喜歡秦言涼。
“我知道,你喜歡舒梔子嘛。”平靜地回覆。
“其實,我對你還是挺有好感的。”
絕處逢生的光亮。但我還是很慫的沒有回覆這條短信。
和秦言涼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再見面時會很尷尬,星期一到來,我不得不硬着頭皮去了學校。
星期一的早讀課是英語,我攤開英語書,心思卻完全不在書上,默默關注着秦言涼的動靜。他一副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從書包裡拿出一本書,碰了碰正在發呆的我,“我今天帶了一本書,一起看不?”
既然秦言涼表現得像沒事人一樣,我也不好再扭扭捏捏,已經被迫表白了,也沒有後路可走,我大大方方的應:“好啊。”
前兩天英語老師王敏纔在課堂上提過“書蟲系列”,秦言涼今天就帶到課堂上了。
這是一本中英對照的小說,名字叫《星際動物園》,講的是未來人類移居外星,所有的動物除了人類以外全部滅絕,女主角蜂鳥爲了逃婚意外闖入一個星球動物園的故事。
這一本不算厚的小說,我和秦言涼看得津津有味,他突然問:“你說老王會不會翻譯?”我看着他,知道他多半又打些壞主意。
“我給這一句抄下來,你去問老王,叫她翻譯。”秦言涼衝我壞壞的笑了一下。
好學生的惡作劇都這麼無聊。我揹着他翻了一個白眼,拿着紙條上去找王敏。
“王老師,您看這句話應該怎麼翻譯?”我蹭到老師身邊,擠出一個標準的好孩子微笑。
我英語成績中等,秦言涼英語成績全年級第一,他是王敏的得意門生,如果不是我上課回答問題還算是積極,我估計王敏根本記不住我。
和秦言涼做同桌後,他學習英語勁頭特別高,老是給我一些句子叫我試着翻譯出來,我的英語成績不知不覺中提高了不少,上次測驗居然滿分。
王敏見我來了,也特熱情的給我解答。她看看紙條,笑容凝固了。
紙條上寫的是:“Nobody knows what a hummingbird looks like,but we know what birds are.Birds are animals that fly.The Book of Remembering tells us that.”
書上的翻譯是:“沒人知道蜂鳥長得什麼樣,可我們知道什麼是鳥。鳥是會飛的動物。《往事追憶》上是這麼告訴我們的。”
秦言涼當然知道這種小說中截取出來的句子必須得結合小說才能準確翻譯,像這樣隨便抄一段給王敏,她是不能做到的。
王敏自己也很清楚。她訕笑着對我說,“念西,你等一下,我翻譯好了叫你上來。”
這時候我有點期待了,“好嘞,謝謝老師。”帶着期待王敏小小尷尬的愉悅,我和秦言涼時刻注意着王敏的動向。
她總歸是老師,很快就翻譯出來了,雖說有些小出入,但和原文差距不大。秦言涼感到很可惜,決定再問她一句。
整個早自習,我和秦言涼你一句我一句,幾乎把整本書都問了個遍。當秦言涼又選好句子,準備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時候,王敏當機立斷:“今天我們提早開始上課!”
學生們此起彼伏的“啊?”,我和秦言涼對看一眼,偷偷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