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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純屬巧合

第七章 純屬巧合

今日似昨日,廠子如是,人如是,希望在哪裡呢?廠區裡幾乎找不到:讓人一看就感覺舒服的地界。垃圾遍佈於車間的各個角落,空氣中彌散着的麪糊、染料、機油的氣味,令人作嘔,無論生產線的工人,還是管理人員,每個人都陰沉着臉,好像世界末日就要來了。

人也依舊。消失了兩天,李澤風回到了小團體,不歸不行,初來乍到的,還是小心爲上吧。截至目前,他對目前這個小團體沒有認同感,就連那一絲微妙情感,也似海市蜃樓。他迴歸了,似乎也改變了些,至於到底變在哪兒,卻很難說清楚。

最關注他的兩個人,無疑是魏蓉和譚玉,幾乎同時,在某個時點上,倆人內心深處在他身上體察到令人嚮往與沉醉的美好。

所謂的實習不過是浪費時間,既然改變不了什麼,只好苦中作樂。這方面唐元是個活寶,特別是魏蓉、韓曦雲、譚玉等人在側,表現慾望更加強烈,小道消息、奇聞軼事,說得大家都忍俊不禁。

起初還噤聲的王成斌加入進來,更是熱鬧。身材頎長,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神態,說話文質彬彬、條理分明,天文地理、軍事歷史,說得頭頭是道;再加上張秋華這個嘴不能閒的人,一時間口沫橫飛,笑聲不斷。

韓曦雲明媚的大眼睛左瞅瞅、右看看,不時咯咯地笑着。陳穎淡淡的笑意也洋溢在臉上,不時地就會對唐元有些過分的玩笑實施懲戒。這幾天,她雖說沒有和李澤風說過話,但眼裡的火焰好像沒有以前強烈了,她也在追憶不久前的往事。

大家說笑着,時間不覺也過得快了。這種場合,李澤風根本插不上嘴,此刻他卻說話了:“光頭來了!”

衆人神情肅然下來,坐直身體。唐元煞有介事道:“這個圖的掏筘工藝是這樣的……”說着話,不斷地對着設計圖指指點點,忽然,擡起頭道:“姓李的,我剛說的,你都明白了嗎?”

他認真道:“你說得有點快,我還沒完全消化。”

光頭走過來問:“大夥兒在談論什麼?” 唐元笑眯眯地對光頭道:“我們剛剛看完整經,正在對照師傅給我們的工藝圖研究。”

“噢!不錯,那繼續吧,就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光頭名叫田友仁,織布分場副場長,這些都無關緊要,關鍵是實習評語要經他手,據說這人不通人情世故。

田友仁說話很客氣,停下腳步又聽了幾句。

“姓李的,我給你講了幾遍了,你怎麼還是榆木疙瘩一個。”轉過頭向衆人掃視了一圈,而後,再次瞄上李澤風,“連那個腦袋注水的王成斌都明白了,你竟然還是不懂,腦殘嗎?”

譚玉儘管對唐元的話有所不滿,但還是接話道:“沒錯,李澤風這人總是點兒郎當的,大家都跟師傅學習的時候,你腦袋究竟在想什麼呢?”身體不自覺地挨近他。

王城斌瞄了一眼譚玉,搭腔道:“還用問,光顧看美女了!姓李的,記住了,用點心!”

還沒走遠的田友仁,回過頭又瞥了一眼默不做聲的李澤風,“大家繼續。”

李澤風心道:繼續什麼,繼續羣嘲,不禁有些懷念以前……咳,這也是修行,也是歷練,再說了,她在身邊呢。比起以前,當下雖說不是天堂,也是人間福地了。這幾天下來,心境提升了不少,慾望越多,導致的負面情緒越多,就簡單地生活吧。

在確定光頭走遠後,看着一臉無辜神色的李澤風,大家忍不住大笑起來,就連不苟言笑的魏蓉又趁機多看了他幾眼,他似乎又變了,變得看不懂了!

午休時分,是車間唯一比較安靜的時段,女工三五成羣聚在一起扯着閒話,嬉笑打鬧。男工們有的坐在車間大門外抽着煙神侃,有的打着撲克,車間辦公室裡也大致相仿,圍坐在辦公桌旁,男男女女敲三家,吆喝聲、叫罵聲不絕於耳;那些即將或已經成爲情侶的男女青年,會抓住這寶貴的時間,來到屬於自己的隱蔽領地,加深彼此的瞭解和感情的溝通。

入鄉就要隨俗。午飯後,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一間廢棄的配件庫裡,一羣年輕人正在娛樂--敲三家,這將成爲他們一段時期內最開心的一件事,當然有人除外。

敲三家,就是六個人分成兩撥的爭上游,是最簡單的撲克牌遊戲。唐元想:小樣唄,看我不敲死你!李澤風本不想玩,被強拉硬拽上。

李澤風、韓曦雲和劉玉玲爲一方,另一方是唐元、陳穎和魏蓉。其餘的人一旁觀戰,譚玉基本上是固定地坐在李澤風身後,對他指手畫腳連帶着諷刺挖苦。

他的上家是落井下石的唐元,對面是對自己橫眉立目的陳穎,下手則是不苟言笑的冰山美人魏蓉。

起初的三五局還算正常,李澤風有吃貢、也有進貢。他漸漸地發現,對手好像形成了默契,無論自己出什麼牌,只要不是大王或者對方手裡沒有的牌,都會毫不容情地狠砸,不給自己出牌的機會,唐元更是囂張地說:“十以下的牌想墊,沒門!” 單牌根本墊不出去,大牌撈不上牌,李澤風只有嘆氣的份了。

唐元是無時無刻都在打擊李澤風;陳穎也在每次蓋過他的牌時,從心底裡會冒出一絲快意,並且這一絲絲的快意逐漸地累積;波瀾不現的魏蓉,每每都會在唐元和陳穎失去火力時,突然在他身上爆發一下,爲何如此,就連當事人自己都很困惑。慢慢地李澤風成了永恆的娘娘(最後一名),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剛剛學會打牌的韓曦雲幾乎總在吃貢,劉玉玲的情況也差不多。

這樣的場景持續了數日,李澤風早已厭倦,聊天被羣嘲,打牌被羣毆,無奈以譚玉和唐元爲首的衆人,軟硬兼施總能逼他就範,他也漸漸地適應了自己的角色,這樣也挺好的,她離自己很近,她身上的氣息很純淨,只要她在就什麼都好!

一段平淡的日子後,大家都熟悉起來。衆人也發現:譚玉和李澤風似乎走得更近了。

這天早晨上班時分,譚玉剛出宿舍門,就迎面看到了他,不禁苦惱道:“李澤風,這已經是第八次了。不會總這麼巧吧!”

他尷尬地笑道:“今天出門提前了十分鐘。可沒想到……純屬巧合!”

譚玉不再說話,內心所想卻和臉上的表情迥然不同,有幾分欣喜,和這傢伙確有默契。礙於顏面,不再理會他,徑直向前走,但腳步卻很慢。李澤風猶豫了一下,停了下來,準備等她走遠些,自己再走。

譚玉心說:這傢伙,真不禁逗,不過呢,這樣子也挺好的。停下來,回頭一看,他竟然沒跟上來,只得回身招呼他,不滿道:“一點不像爺們兒,你怕什麼?”

李澤風緩緩地向她靠近,微笑着注視她,卻並未開口。

譚玉嗔道:“整天價就知道傻笑!兒化音,知道怎麼回事了嗎?”

李澤風道:“差不多吧,譚老師,您聽我說.”

譚玉不禁笑道:“看這架勢,是要開唱啊。”

李澤風急忙擺手,說道:“唱就免了,我五音不全。您看我說的對不對。凡是小的、可愛的、美好的,可以兒化音,比如說,小胖墩兒,小丫頭兒,還有你老說的什麼小屁孩兒。再有就是那些約定俗成的,比如說,胳膊彎兒,大臉蛋兒什麼的。可我有一點還不明白,比如說我一大老爺們兒,怎麼也能兒化音呢,但是,小姑娘爲什麼不能兒化音呢,請譚老師賜教。”

一瞬間,譚玉像發現了新大陸:他每天都在進步!說話變長了,也會調侃了,今天應該是他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腦袋上揚,思考的樣子可愛至極。說道:“這個嗎,還真不清楚啊。不錯,那我再考考你,天安門、東便門、德勝門、大紅門都怎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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