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你是誰
從成山的屍堆裡醒來時，姜戟除了記得自己是姜戟、是被姜鉞囚禁的皇帝以外，其他什麼也不記得了！
他丟失了很多記憶，都是關於一個人的，姜戟想着自己應該很喜歡他。
苟活大漠的姜戟竟然成爲一名沙匪，當然姜戟對自己轉變也有些奇怪。
之前的自己可是最不屑提及這些人，而失了憶的他卻沒有任何牴觸的當起了沙匪。
姜戟每次打劫時腦海裡總是出現一個背影，每當自己要追上他，他都消失不見，最後眼前只有大漠裡那火紅的夕陽。
“我在這兒等你，你一定要回來，生死都要回來！”
夜裡總是夢見那人這般對自己說，醒來想起那句話心臟隱隱作痛。
姜戟來長安也沒真的想着會見到他，只是覺得再不來有些東西就沒了！
姜戟去了很多地方，比如自己墓地。
姜戟以爲那兒荒蕪、雜草叢生，可是出乎意料的那兒很乾淨，像是有人經常清理。
原來還有人記得自己，可惜姜戟不記得他了，否則提上酒與他喝上一盅，他們應該合的來吧！
今日是上元節，街上熱鬧非凡。
姜戟本是隨意逛逛，在擁擠的人羣中姜戟一眼便就看到那青面獠牙的面具。
姜戟感覺很熟悉，像是自己曾經擁有過它一般。
姜戟試戴了一下，只是那一刻，姜戟腦海裡猛然出現一個聲音。
“那你看我面具下是開心還是難過？”
記憶就在他要摘下面具時戛然而止，姜戟拿下面具不由一笑。
他該是多喜歡這個人啊！僅僅是記起他的話，就那麼開心！
他們應該很幸福，不然姜戟摸着這面具也不會這般溫暖。
就在姜戟讓老闆再找另一個一樣的面具時，敏銳的察覺什麼，姜戟扭頭便看見站在遠處的人。
姜戟無名指有一枚紋飾奇特的戒指，每當看見自己手上的戒指時，心裡總是升起一股莫名的恨意。
可笑的是姜戟竟然不知道該恨誰，因爲他連恨的那個人也忘記了！
看見他那一刻，姜戟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來長安。
原來是爲了報仇，報那個被自己遺忘了的仇恨。
————
“姜戟……姜戟……我要這個！”姜戟恍惚中看見一個背影叫自己
“姜戟……快點快點！”
那些溫暖的記憶越來越多，姜戟帶着暖暖的笑跟上那個背影！
姜戟出了城，也不知道去哪兒，憑感覺一直走。就這樣來到一處懸崖，突然姜戟心驀的疼了一下。
這個地方對我們來說應該不一樣吧！
姜戟在懸崖邊坐下，崖底吹上來的風讓姜戟感到陰冷！
“姜戟……！！”
姜戟像是聽見什麼連忙擡頭卻看見半空飛舞的雪。
“不要難過！”
姜戟感覺有什麼撫過自己的臉龐，手不由自主的摸上自己臉龐，卻沒能觸摸到那雙手。
“你是誰？”姜戟開口聲音沙啞問
一片雪花落在姜戟臉上，一陣冰涼後化爲水珠滑了下來。
姜戟舔了舔乾燥的脣，嚐到一股血腥味，不由皺了皺眉。
這是那個人的血。
姜戟看見那人時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滔天的恨意，幾乎是一瞬間就吞沒了姜戟。
這個人……自己那些恨意都是因爲這個人！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姜戟抽出刀刺向他。
他似乎認得自己，沒有任何防備，可叫的名字卻不是自己，大概他把自己認成某人吧！
姜戟很想知道自己爲什麼恨他？可是怎麼也想不起，只是每想起一點關於腦海裡那些溫暖的記憶，就特別恨他。
就好像是他把自己的幸福毀了一般，這時又覺得一刀了結太過便宜他，應該讓他更痛苦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你竟敢殺了他？
姜戟愣神的看着飄然而至的雪，心裡空空的，彷彿有什麼東西沒了。
姜戟感覺身後有人，仰頭看見頭頂的油紙傘，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這人是誰。
“你來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姜戟開口道
“戟叔，都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回大漠！”身着異族服飾的少女點頭道
“長安好玩嗎？”姜戟看着傘外的雪，問
“嗯……跟他們說的一樣很熱鬧很繁榮！”少女點頭，神情若有所思
“有什麼要問的嗎？”姜戟開口道，他殺那個人時，南希就站在不遠處。
“戟叔，那人是你的仇人嗎？！”南希看見姜戟臉上的血跡，眼神一暗。
“應該是吧！”姜戟嘆了口氣，道。
“那恭喜戟叔終於報仇了！”南希吸了口氣笑道，這下他們回大漠就不會再回長安吧！
長安很繁榮也很熱鬧，有許多大漠沒有的東西，但南希待了幾天卻還是發現更喜歡大漠！
姜戟沒有任何大仇得報的喜悅感覺，相反姜戟感覺有點難過。
不知爲了什麼，就是無緣由的難過！
姜戟站起身，從懷裡拿出那個面具，舉向夜空，手一鬆，面具翻轉落入深淵裡，隱入黑暗之中。
我要回大漠了，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不管你是誰，都謝謝你曾讓我那麼幸福，謝謝你。
“南希，我們回大漠！”
漆黑的雪夜裡，姜戟一身紅衣撐着傘護着一名少女離開懸崖，那雪越下越大，慢慢隱去一切痕跡。
崖底的風呼嘯着，似乎在挽留什麼！
————
姜戟拉住繮繩，歪頭看着領隊的那個人，冷聲道：“李青？！”
李青怎麼知道自己回來了？
“王爺，皇上讓奴才來接王爺回宮！”李青看着馬背上的人，眼裡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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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說完周圍的禁軍涌上前將兩人團團圍住。
“如果我不呢？”姜戟眯眼道
“皇上說，如果王爺不回，那麼其他人必須死！”李青面無表情的看向一旁的少女，道
南希害怕的抖了一下，臉色煞白，這個人怎麼這麼恐怖？
姜戟被李青帶回了碧竹園，站在院裡，姜戟看着熟悉的院子，心裡感覺暖暖的。
這些年了，母妃的院子大多和以前一樣，只是院裡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張躺椅。
難道姜鉞讓人放的？……給誰的？
“皇上，王爺來了！”李青低頭對屋裡道。
姜戟以爲姜鉞把自己攔下來是爲了讓自己看看他得意的樣子。
可出乎意料的是姜鉞出來，華服上滿是血跡，眼睛通紅，就像被追殺的落敗王爺！
一如當年被貶邊關時那樣落魄。
姜鉞看着姜戟，怒火攻心，上前一腳踹在姜戟身上。
姜戟受力的往後退了兩步，吃痛的低頭皺眉。
“戟叔！”南希急忙扶住姜戟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你竟敢殺了他！！”姜鉞怒視姜戟，怒吼道
“他？”姜戟微微皺眉，他是誰？自己殺了誰能讓姜鉞這般憤怒！
難道……是昨晚那個男人？
原來姜鉞是因爲那個男人才讓李青來攔自己，看來自己還真是殺對人了！
能讓姜鉞如此發怒的，一定是很在乎的人吧！
姜戟看着姜鉞，微微挑眉，道：“你是說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姜戟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姜戟竟然說莫凡是那個男人？
“對，是我殺了他！”姜戟爽快道
“你說什麼？”
姜鉞以爲這是誤會，以爲姜戟會痛不欲生的說對不起。
可是姜戟冷漠的就跟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死了一般
“不過怎麼辦？昨晚下手太快了，應該讓你好好看看他是怎麼求饒的！”姜戟一語戳中要害，看着發怒到顫抖的姜鉞，姜戟知道自己徹底惹怒某人了！
不過那個人跟姜鉞究竟是什麼關係，能讓姜鉞因爲他憤怒成這樣。
第三百七十三章 最後一面
姜鉞看着姜戟，一臉運籌帷幄，即使成爲階下囚也不失一位君王的傲骨，一句話便能讓人發狂憤怒。
“你真的不記得他？”姜鉞不確定，一個人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忘了愛的人！
“誰？”姜戟擡頭微微皺眉，隱隱能看見頸間的傷痕。
姜鉞看見瞳孔緊縮，這是……
“原來如此……！”姜鉞想起什麼呢喃道：“原來世間真的有人魚血！”
“爲什麼殺了他？”肯定是因爲人魚血纔會這樣的，不然姜戟那麼喜歡莫凡，怎麼忍心傷了他呢？
“哈………！”姜戟突然笑了起來，道：“姜鉞，你什麼時候這般天真了，你覺得我殺人需要理由嗎？”
“什麼？”姜鉞似乎沒想到姜戟會這樣回答自己。
“若知道他對你這麼重要，我應該再補一刀的，這樣也可以讓他不那麼痛苦！”姜戟殘忍道
“姜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姜鉞本來很憤怒的，可是看見姜戟臉上得意的笑容，突然間冷靜下來，平靜的姜鉞都想好要怎樣做才能連血帶肉的撕下姜戟臉上的笑容。
“疼吧！你是該好好的感受一下了！”姜戟臉頓時冷了下來，姜俊爲了你給我的疼可是比這還疼！！
“感受？哈哈……！”姜鉞彎腰笑了起來，似乎聽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話。
姜戟失個憶怎麼連腦子都丟了。疼？姜戟，這輩子我讓你嘗一下什麼叫疼！
“……！”
姜鉞笑夠了直起身，擦去眼角的淚水，道：“他本來想讓你忘了一切，我也答應了他不怪你的，但我現在改注意了，怎麼能讓你忘記呢？你不是爲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殺了他這點痛又算的了什麼？”
“你說什麼？”姜戟看姜鉞近乎瘋魔的神情，微微皺眉。
此時奴婢端着一盆血水從屋裡退出，看見姜鉞也不敢在動，在一旁低着頭。
姜鉞搶過侍女手裡的盆，出人意料的上前一把扣住姜戟的下巴，將血水灌進姜戟的嘴裡！
“他不希望你想起，我偏要你想起！！一輩子……一輩子都在痛苦中悔過！！”姜鉞大聲道
“咳咳咳……！”姜戟推開姜鉞，劇烈咳嗽，但還是吞下好幾口散着血味的水。
還沒等姜戟回過神來，姜鉞丟了盆拽住姜戟的衣領，強行拉着姜戟來到牀邊。
奴婢已經爲莫凡擦了身換好衣服。
莫凡靜靜的躺在牀上，雙手覆在腰上，若不是他的胸膛沒有起伏的呼吸，姜鉞都以爲莫凡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你看着他！”姜鉞按住姜戟的脖頸，迫使姜戟不得不彎腰對着莫凡。
姜戟本來還在掙扎，但看見牀上的人時不由頓住，像是看見某個思念至極的東西，那人的臉深深的吸引着姜戟。
“莫凡，我把他帶來了……！”姜鉞看着莫凡，表情變得溫柔，柔聲道。
姜戟沒有聽姜鉞說了什麼，而是看見那人身上的玉佩愣了神，母妃給的玉佩怎麼會在他身上。
姜戟醒來沒看見玉佩以爲是自己送給記憶裡的那個人了……可爲什麼會在這個人身上？
突然姜戟看見那人食指上的戒指時，心莫名的疼了起來，臉色煞白，這戒指……
姜戟正伸手觸碰那枚戒指時，卻被姜鉞推開。
姜鉞居高臨下望着姜戟，神情回覆往常：“至死他都還想見你最後一面，現在你也見到了！……來人！！”
“皇上！”兩名禁軍跪在門口道
“把他押進天牢，沒有朕的允許誰都不能放了他，違令者誅！！”
“是！”
第三百七十四章 他心尖上的人
“戟叔，你沒事吧！”南希隔着木欄擔心道。
那個人究竟給戟叔喝了什麼？不會是毒藥吧！
“沒事……！”姜戟看向旁邊牢房的南希，道：“只是我們可能要晚點回大漠了！”
“嗯……南希知道！”剛纔那個人那麼憤怒，看來近期是不準備放他們走了！
“別擔心，我不會讓他傷你分毫的！”姜戟道
“南希不怕！”
只要有戟叔在，南希感覺沒什麼好怕的，他們只是晚些回大漠而已，就當在長安多玩幾天！
“餓嗎？我這兒還有點牛肉乾！”姜戟從懷裡拿出乾糧從空隙裡遞過去。
“那戟叔呢？”南希接過乾糧，問
“我不餓，你吃吧！”姜戟道，南希是女孩子可不能這樣餓着了！
………
“女孩子就是用來寵的，可金貴了，受不得一點委屈的！”
………
姜戟腦海猛然出現這麼一句話，又是這個聲音。
看來他喜歡的人還是個君子呀！……姜戟想着不由柔聲笑了起來。
南希吃了點牛肉乾就累的睡着了，姜戟坐在地上透過牆上的窗子看見外面升起的月亮。
“我喜歡你！”
姜戟腦海裡出現一雙眼，那雙眼黑如耀石，而他的身後恰是這圓月，眉眼彎彎，眼裡擁有萬千的星辰。
我們是不是也一起看過這月色，所以現在纔會想起你的眼睛。
姜戟感覺心猛然一縮，隨即笑着閉上了眼睛。
我當初也是因爲那雙眼喜歡你的吧！因爲即使現在想起我也依舊心動不已。
看來我真的是把你喜歡到了骨子裡。
姜戟在牢裡待了兩天一夜，姜鉞也沒再來找他，牢裡的小吏沒有刻意的刁難他，一日三餐準時送來！
就在姜戟以爲姜鉞忘了自己時，人就來了，不過不是姜鉞，而是姜鉞的妻子，當今大行的皇后娘娘！
“怎麼是你？姜鉞呢？”姜戟偏頭望見牢外身着鳳袍的女子，冷聲道
“原來你還記得本宮……”陸瑤看着牢裡的姜戟，眼裡閃過一絲憐憫。
他記得皇上，記得自己，可是唯獨不記得莫凡，那個他願意拿整個大行交換的……他心尖上的人。
“……！”
“今日本宮來皇上並不知道，是李青請本宮把這個給你！”陸瑤偏頭示意身後的侍女將木盒送到姜戟牢門前
“這是什麼？！”姜戟沒動，問道
“這是……他的東西！是他最後的遺物了！”陸瑤道
昨晚江陵王府火光沖天，姜鉞命人把莫凡的東西全部燒了。
姜鉞是要讓日後記起莫凡的姜戟連一個可以懷念的東西都沒有。
姜鉞是真的恨姜戟，所以他要讓姜戟悔不當初！
李青是瞞着姜鉞下藏這一些東西。李青說他對不起這一雙人，這是爲姜戟做的最後一點可以彌補的事。
陸瑤不知道李青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還是爲李青跑了腿。
誰？……那個人的？
“燒了吧！我不需要！”姜戟起身走過去道
“你真不記得他是誰嗎？”陸瑤問
“……”
“算了，東西已經給你了，是留還是燒都隨你，只希望你不要後悔！”陸瑤看姜戟一臉戒備，嘆了口氣，離開了天牢。
姜戟看了眼地上的木盒，手停在半空，沉靜了一會兒，最終沒有打開木盒。
不知爲何，姜戟感覺害怕，就好像要揭開什麼不好的東西！
“戟叔，我可以看一下嗎？”南希怯生生道。
之前那個人和剛纔的女人都在說戟叔忘了某人，戟叔也說他自己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難道那個盒子裡有戟叔失去的記憶？
南希希望戟叔能找回記憶，因爲戟叔說偶爾腦海裡總是閃過一些很幸福很溫暖的畫面。
如果戟叔記起那個溫暖的人，是不是戟叔就能幸福一點。
“看吧……看完把它燒了！”姜戟將木盒交給南希，然後走到一旁坐下閉目養神。
南希打開盒子，裡面是一些信件和兩個面具，那面具都是青面獠牙的模樣。
南希拿起面具看了一下，發現面具下刻了字，但南希不認識，那個字既像大行的文字，又有些不像。
南希有些疑惑，但還是放下面具，繼續看其他東西。
南希拿起一封信先是看了眼戟叔，確定戟叔並沒有看自己，才小心翼翼的打開。
這是叫莫錦的人寫給叫莫凡的信，寫了他在打仗期間遇見的趣事，還寫了大漠的景色。
但更多的是叮囑那叫莫凡的要照顧好自己……還說自己再過不久就要回長安了！
信所寫時間是永安九年！
南希想了一下，戟叔也是永安九年遇見自己的，心裡難免升起一些讓自己都覺得好笑的猜想。
南希接連看了幾封，越發覺得這個叫莫錦的寫信人肯定非常非常在意莫凡，他筆尖透出來的情意讓只是讀信的南希也感覺暖暖的。
入初升的暖陽一般，熾熱卻不會灼傷人。
南希把信小心放回信封裡，拿起盒子裡的畫軸，這個不會是他們畫像吧！
原來世上也會有這般讓人豔羨的情意！
南希笑着打開畫軸，卻在看見畫像上的人時，臉上的笑容凝固。這………
這畫像上的人不是戟叔和那晚殺的那個人嗎
南希看着畫像上兩個身着紅袍的男子，驀的擡頭看向角落裡的姜戟，再回想那些人的話，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
不……不可能！
南希捂住嘴搖頭，這不能是戟叔，一定是跟戟叔長得很像的人，一定……
“南希，怎麼了？”姜戟感覺不對勁，睜眼看見南希臉色蒼白，起身問道
“沒……沒事！”南希慌亂的捲起畫軸，卻在看見畫軸底部的署名時停住。……這是戟叔的名字！
“這不是我的名字嗎？”姜戟也看見畫軸上的署名和印章。
這字跡是自己的錯不了，但姜戟搜遍腦海發現沒有任何作過這畫的印記。
自己什麼時候作過這畫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臣……莫錦，見過皇后娘娘
“原來戟叔還會作畫呀，以後南希也想要學！”南希不自然的笑着，快速捲起畫軸道
“想學的話，以後給你找個畫師！”姜戟微微皺眉，但沒有深究而是看向地上的面具
“戟叔，這面具與戟叔買的那個一樣唉！”南希把畫軸放一旁，拿起面具道。
“是嗎？”姜戟拿起南希從空隙裡遞過來的面具，微微皺眉。
他怎麼會有這個面具？
“對了，戟叔，面具的字是什麼，好像不是大行的文字！”南希戴上面具，聲音在面具下悶悶的。
姜戟翻過面具，也發現面具上的字，幾乎沒有思考的脫口而出，道：“莫錦！”
“戟叔你竟然認得，不過這是哪個國家的字，看着也不是西域文字！”
面對南希的驚歎，姜戟已經習慣，笑道：“這不是大行的文字，這是……”
這是哪國的文字？
爲什麼自己會認識這個字？
就好像自己曾見過這字千萬次，可自己究竟在哪兒看的，爲什麼不記得了？
“阿錦，看，面具上刻了你的名字，莫錦，是我那個時代的寫法，這樣像不像個暗號，只有你和我認識！”
這是什麼？爲什麼會有這個記憶？
姜戟後退一步，面具從手中滑落，啪的一聲，姜戟急忙蹲下身去撿面具，卻在觸碰到面具那瞬間縮回了手！
“姜戟，以後我叫你阿錦好不好！”
“阿錦……！”
“阿錦……！”
“阿錦、阿錦、阿錦……”
“阿錦，你一定要回來，不論生死都要回來！”
姜戟腦海突然想起這些話，心不由得疼了一下，臉色煞白。
“戟叔？怎麼了？！”南希蹲下身問
姜戟擡頭看見南希臉上那青面獠牙的面具，視線漸漸模糊……
“那你是開心還是難過？！
“你摘下看看是哭還是笑？”
“姜戟，與你在一起我絕對不會難過的！”
姜戟重複腦海中的話，緩緩伸手去摘南希臉上的面具！
“戟叔，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南希害怕道
隨着面具的摘下，腦海中定格的是他那燦爛如陽的笑容，而那個人的臉也慢慢的清楚……那些失去的記憶都回來了！
“姜戟，我愛你哦！”
“姜戟，我好想你啊！”
“姜戟，我知錯了！”
“姜戟，你個王八蛋，你他媽腦子有問題吧！”
“姜戟，我怕黑！”
“姜戟……姜戟………姜戟……”
“你要照顧好自己，要平安的回來，我在這兒等你回來！不管生死你都要回來，記住了啊！”
“啊……！”姜戟被擊倒一般倒在地上蜷縮着身體，痛苦的乾嚎，心臟被揉碎一般，疼姜戟喘不過氣來。
“戟叔！戟叔！”南希着急的大喊
姜戟翻過身，看見落在地上的面具，眼淚流出落在地上，他的莫凡……他的莫凡……
“戟叔……！”南希被姜戟的哭聲嚇得坐在地上，戟叔竟然哭了？
“啊……啊……啊……莫凡……莫凡……！”姜戟哭喊着，心被狠狠的撕裂，疼得姜戟臉上青筋暴起。
“阿錦……我好愛你呀！所以……不要難過，答應我……！”
怎麼能……自己怎麼能殺了莫凡？
那個他不忍心受一點傷的人，那個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怎麼能殺了莫凡！
姜戟看着自己手上已經幹掉的血跡，越哭越是絕望。
“戟叔，你怎麼了？……！”
難道真如自己猜的，那個人是戟叔喜歡的人！
莫凡……！姜戟想到什麼起身撲向牢門，喊道：“來人！來人！！我要見皇后娘娘，我要見皇后娘娘！！”
蠟燭隨微風輕輕搖曳，地上的影子也輕輕飄動。
“你要見本宮？”陸瑤接到消息便來了天牢。
“臣莫錦，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姜戟跪下叩首道。
“你……記起來了？”陸瑤看見跪在自己面前的人，驚訝道
“嗯！”
“那你要見他嗎？”
跪在地上的身影一頓，隨即擡頭，眼眶泛紅，道：“求皇后娘娘讓臣再見他一面，求皇后娘娘讓臣再見他一面！……”
陸瑤心疼的看着地上哀求的人，不管是作爲皇帝還是江陵王，姜戟一直都那麼驕傲，那般桀驁的人此刻卻是這般卑微似蟻。
第三百七十六章 你手上的血洗乾淨了嗎？
姜戟起身，把東西放進木盒，捧着木盒一步一步走向門口。
在踏出牢門那一刻姜戟停住，道：“皇后娘娘，臣這一身太髒了，能否讓臣先沐浴！”
“好，本宮會叫人準備！”
姜戟洗漱完，着縞素衣去見他心尖上的人。
滿目的白色，姜戟看着靈堂上的白色石棺，仿若入魔一般朝它走去！
姜檉跪在蒲團上，兩眼無神的看着面前的火盆，機械的往裡面放了兩張錢紙，面若死灰！
姜檉扭頭看見姜戟，死水一般的眼裡終於有了一些漣漪，但沒有起身。
姜檉把手裡的紙放進火盆裡，看向石棺，低聲道：“莫叔，父親來了！”
姜戟跨過門檻，走到石棺邊，低下頭，他的莫凡一身白色華服躺在裡面。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看見莫凡身着白衣躺在石棺裡，也沒想過自己會親手殺了他。
就像有人活生生的把他放在心尖的莫凡給扯了下來，心口血肉模糊，痛的哭不出來。
是自己讓他如此孤獨的死在長安的街上。
姜戟想撫摸莫凡的臉，可在靠近莫凡的臉時，姜戟不知想到什麼頓住，手慢慢的縮了回來！
姜戟扶着石棺，俯下身，貼近莫凡，像是怕吵醒他，輕輕的如同耳語，帶着哭腔道：“莫凡……我回來了！你不要怕，我馬上就過來！”
姜戟極力的睜大眼睛，想要把莫凡刻進自己腦海裡，淚沒有預料從眼眶落下。
姜戟慌亂的想要用手接住，卻被人一把推開，淚水落在莫凡的額頭上。
“誰讓你來這兒的？”姜鉞推開姜戟暴怒道
“我答應他要回來見他！”姜戟微微偏頭道
“哼……！！”姜鉞冷笑，想到什麼，一臉驚訝看向姜戟，道：“你記起來了？”
姜戟沒有回答姜鉞，而是向石棺走去，趴在石棺邊，柔聲道：“莫凡，等我！”
“滾！滾出去！”姜鉞聽見一把抓住姜戟的衣領推出了靈堂。
“你手上的血洗乾淨了嗎？也不怕髒了他！”姜鉞怒吼
姜戟聽見臉色唰的煞白，站在臺階下，低頭不再說話！
是啊……他雙手還沾着莫凡的血，一身的血污，怎能靠近莫凡呢！
姜鉞派禁軍守門口，不允許姜戟再踏入一步！
其實姜鉞完全沒有必要讓人守着，因爲姜戟也不會再進去。
莫凡現在可是穿了白衣，姜戟不能也不可以讓那白色再沾上其他什麼東西！
姜戟跪在石階下，微微低頭，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姜戟看見眼前的素袍，像是驚擾了什麼，眼瞼微微顫抖，擡頭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姜檉
“父親！”姜檉微微低頭，一如往日恭敬道。
姜檉如同旁觀者一般冷眼看着剛纔的一切，儘管知道這不是父親真心所爲，也許他內心還是恨着殺了莫叔的父親吧！
姜檉見姜戟不說話，也不再說什麼，而是重新回到堂前，跪在蒲團上爲莫凡燒往生錢。
姜檉看着案桌上的牌位，咬牙將眼淚忍了回去，但眼眶通紅。
莫叔，要是那天我能陪着你去看燈展，會不會不是這樣的結果！
夜深，姜檉起身離開碧竹園，正想着要不要回王府時，便見對面向自己跑來的人。
他怎麼來了？他不是被叫回江陵了嗎？
“莫檉！”晏赫上前一把抱住臉色蒼白的人，心疼道
“你不是回江陵了？怎麼回來了？”莫檉怔怔道
“我聽說了莫叔的事，想着你肯定很難過，所以趕來了！”晏赫抱緊姜檉道
“放開！”姜檉一把推來晏赫，紅着眼，道：“莫叔本來就活不了多久，所以我有什麼好難過的！”
是啊，在江陵的時候不早就知道莫叔會在四十歲死的事嗎？
自己不也早就做好準備了嗎？所以爲什麼要難過？
他還要高興呢，因爲莫叔再也不會痛得死去活來了。
姜檉早該做好準備，本不該難過的！可是……
可是莫叔是被父親殺死的！！！
姜檉一想到莫叔死前有多絕望，心便如刀割一般，疼的喘不上氣來！
姜檉看着晏赫，眼前越發的模糊，痛苦的嗚咽聲從緊閉的嘴裡擠來。
“莫檉，在我面前不用強忍，我知道莫叔走了你比任何人都難過，你哭吧！哭出來也許更好！”
“不要……！”姜檉倔強的後退，搖頭道
姜檉轉身要逃走，卻被晏赫拉住手臂，抱進懷裡。
“放開！！”姜檉怒道
“莫叔走了我都難過不已，更何況是你？”晏赫緊緊扣住姜檉在自己懷裡
莫檉雖然嘴上不說，可晏赫知道在莫檉心裡莫叔早就是他的家人，一直都佔着獨一無二的位置。
姜檉愣了一下，隨即無力的靠在晏赫的肩頭，肩膀抖動，哭泣道：“晏赫，莫叔走了，莫叔真的走了！……”
儘管他早就告訴自己，也作好準備了。可看見莫叔沒了氣息的躺在石棺裡，姜檉還是感覺什麼倒了一般，悲傷和懊悔襲上心頭。
但姜檉不敢當着莫凡的面哭，他怕那個人不能安心的離開。
“晏赫，如果那天我沒去送你，你說莫叔會不會沒死！我爲什麼要說去看燈展，我如果不說看燈展的話，父親與莫叔就不會遇見，這樣莫叔也就不會死……！”
“不是的，莫檉這件事不怪你！誰也不知道會這樣！莫叔絕對不會怪你的！”晏赫急忙制止自責的莫檉，安慰道
“是嗎？”
“是，一定！”莫凡那麼疼莫檉，脾氣又好的不行，他怎麼忍心怪莫檉呢？
第三百七十七章 你別不要我！
姜戟跪了整整一宿，第二日姜鉞過來看見姜戟還跪在石階下。
“皇上，臣有話要說！”姜戟擡頭道
臣？
姜鉞有些不習慣，這輩子能聽見這個人說臣這個字真是稀奇！
“臣殺了人，自知一身罪孽，不求能寬恕，只求以命抵命，望臣死後，能讓臣與他合葬！”姜戟俯身頭重重磕在地上。
“……哈……哈……！”姜鉞聽罷突然發笑，莫凡，你果真是瞭解姜戟。
姜戟臉上笑意還未褪去，可眼底冷漠，道：“他到死都還在說疼，你讓他那麼痛苦的死去，這麼輕鬆就想解脫，你想的可真好……姜戟！”
姜戟臉色一白，神情痛苦，半響擡頭，眼如死水一般，道：“那要臣如何，皇上纔會允了臣！”
“活着，像你之前那樣驕傲的活着！”姜鉞冷笑一聲，諷刺道
“皇上能時刻看着臣嗎？”姜戟擡頭頗爲自信的看向姜鉞。
手還在，殺一個自己還不簡單嗎？
“哼，那你大可以去死，只要……你忍心讓他百年千年都孤獨的躺在那黑暗的墓中，日日與蟲蛇鼠蟻做伴，你便死吧！”
“你……！”姜戟眼裡閃過慌亂
“等你死後朕一定叫人在江陵給你修一座豪華的墓，讓你好好休息！”姜戟殘忍道
“姜鉞，你要有任何恨，大可衝我來，爲什麼要……！”姜戟怒道
“因爲莫凡沒有原諒你，他說要你活着，你要是敢死，他絕不要見到你！”
“你騙人，莫凡絕對不會這樣說的！”
“騙人？……你大可以試試？”姜戟冷笑一聲，讓李青拿來一道聖旨，甩在姜戟面前
姜戟撿起聖旨打開，快速閱讀上面的字，捧住布帛的手顫抖着，淚一滴一滴落在上面暈開了墨跡。
姜戟哽咽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們說好的，說好要我給他探路的……！”
莫凡怎麼可能讓姜鉞下這樣的聖旨！
莫凡怎麼可以丟下他一人走！
莫凡……你不要我了嗎？就這麼恨我嗎？爲什麼都不給我機會解釋。
………………
“等你回來，老子不在了，看你找誰哭去！你要敢在老子的墳前哭，老子得爬起來掐死你，讓你當初早幹嘛去了！”
………………
原來你早告訴我了，可爲什麼當時沒在意。可能是沒想到莫凡會這麼狠心不要姜戟吧！
不僅不要他，還留他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孤獨而痛苦的活着。
“現在你還想死的話，朕決不攔你，不過你最好想清楚！”
是痛苦的活十幾年，還是永世與他分隔……
姜戟頹然的癱坐在地上，垂下頭，絕望與悲傷最終吞噬姜戟，哭聲由胸腔發出，從齒間細細擠出，如小獸一般。
莫凡脾氣很好，可是有些事情，莫凡說不要的東西就是不要，有時的狠決連姜戟都咋舌。
而現在莫凡就這麼狠絕，一點商量的餘地都不留給姜戟，單方面的就宣判姜戟的罪。
姜戟突然好恨自己，恨自己爲什麼活着，爲什麼不死在黃沙谷，既然活下來了爲什麼不留在大漠永不回來！！
莫凡出殯是由姜檉領棺，姜戟遠遠跟在後面，到了南陵姜戟站在山下便沒再多走一步。
現在的他沒有資格踏上莫凡沉睡的地方。
莫凡生前總說死後把他葬在南陵，就在姜戟的空墓裡，一旁是宋珏的話應該不會孤獨吧！
姜戟在山下站了許久，看着遠去的儀葬，掀開袍子緩緩跪下，對着那白棺行禮叩拜。
莫凡，這輩子遇見你……三生有幸！
我們可是約好了，我下輩子還來找你，你莫要走遠啊！
若是不記得我了，沒關係，我記得就行。
若是還恨着我，也沒關係，我這命給你了，便任你處置。
只要……你別不要我就行！！
第三百七十八章 那棵桃樹
永安十一年，征戰五年有餘的江陵王班師回朝，凱旋而歸。
大行皇帝於長安郊外十里相迎，次日江陵王上交兵符。
永安十二年，皇帝開始肅清朝野，江南莫氏徹底失勢，在一番鬥爭中隱於江湖。
永安十五年，大行另開先明之風氣，上層爲寒門子弟徹底打開進身之階，大行至此完成階層替換之亂
同年大行鼓勵經商，一時大行的貨船遠渡重洋，與西方互有貿易往來。
爲應對這一變化，新晉之秀戶部尚書莫檉上書在泉州置市舶司對海外貿易進行管理！
永安二十一年，大行皇帝遇刺，錦衣衛抓捕刺客後得知是莫氏餘孽，考慮江南勢力，刺客暫押天牢。
皇帝臥牀養傷三個月都未好轉，所以朝政由太子暫代，而江陵王輔政。
姜戟站在牀邊，平靜的看着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的人，道：“現在可以下聖旨了嗎？”
“這麼些年了……咳……咳……咳……！”牀上的人劇烈咳嗽，灰白瘦弱的臉憋紅了，等緩過勁來，道：“你還沒有放棄？”
“放棄？他還在那面等我！”姜戟眼裡終於有了一絲波動的情感。
“不能，還不到時候！！”姜鉞虛弱道。
姜鉞壓着不放一方面是因爲莫凡的囑託，而另一方面他現在也有了一些考量。
他想讓姜戟輔佐姜柘，太子還年輕，這朝中若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只怕要被那些老狐狸給玩死！
“你到底還要我做什麼纔會下旨？”
“輔佐太子，直到他可以獨擋一面……”姜鉞道
“哼……你就不怕我篡位奪權嗎？”姜戟冷笑一聲道
“你不會的，如果你想的話，還會等現在嗎？”對於這姜鉞還是挺自信的。
早在當年上交兵符時姜戟就可以拿回自己的東西，之後的這些年只要他想他完全有能力拿回那個皇位。
可是他沒有，爲什麼？
因爲這些對於姜戟來說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麼去死！
姜戟看着形容枯槁的姜鉞，沉默很久才道：“到了那面，告訴他……我很好，不要擔心！”姜戟說完轉身出了門。
“朕纔不會替你傳話……！”姜鉞聲音越發的低沉，眼睛半睜着，偏頭看向一旁，恍然看見站在自己牀邊二十幾的少年。
他眉眼帶笑，神情柔和的看着姜鉞，露出牙齦，一如當年給自己告白時那陽光斑駁下的笑容，燦爛奪目！
“莫凡……你來接我了嗎？”
姜鉞輕聲問，看見那少年向自己伸手，姜鉞伸手要觸摸什麼，嘴角帶着微笑。
李青進來正好看見垂下手的姜鉞，急忙跑上去，發現人已經沒了氣息。
李青神情一滯，臉上掩飾不住的悲傷，爲姜鉞拉好被子，向外走去悲愴道：“皇上……駕崩了！！”
李青看着殿外跪在地上的太子和皇后，竟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悲傷
娘娘，皇上如你所期望的那樣並沒有慘死宮變之中，人生最後有皇后娘娘和太子陪着，想來不算孤獨。
可是皇上並不開心啊。
如果知道是這樣的結局娘娘還會交換孩子嗎？
奴才這些年總在想，是不是做錯了！皇上要是與莫凡在一起，會不會幸福一點。
姜戟離開養心殿並沒有出宮，而是去了碧竹園。
正是四月芳菲，姜戟踏進碧竹園，一陣風過，夾雜着桃花的清香。
姜戟伸手接過空中翩然而下的花瓣，向後院走去。
莫凡送他的那個小樹枝現在長的足有半個手臂那麼粗。
姜戟入神的看着眼前盛開的桃花，沒想到竟然長這麼大了！
“奴婢秀兒，見過王爺！”秀兒看見後院的人，微微欠身道
“來澆水？”姜戟看見秀兒腳邊的水桶，問
“不，是來看大人給我陪嫁的東西還在不在！”秀兒微笑道。
這樹下可是有黃金呀！大人大方，全給了秀兒。
“哈……他呀……！”姜戟聽見笑着嘆息。
有時愛錢愛的要命，一個銅板也要和孩子爭。可有時幾萬兩說送人就送人，也不知該說他是愛財如命還是揮金如土。
“皇上駕崩了……皇上駕崩了……！”牆外傳來震天響的鑼鼓聲。
姜戟聽着沒有震驚，相反眼中有些嫉妒，嫉妒他可以這麼毫無顧忌的死去，這麼早的去見他！
“王爺，那秀兒回去了！”
皇上駕崩，東宮那面肯定很忙，秀兒作爲東宮的侍女長，這時不在可怎麼行。
“秀兒……！”
“嗯？王爺有何吩咐？”秀兒站住轉身低頭道
“你想出宮嗎？”姜戟問
當初他們離開長安，莫凡就曾問過秀兒要不要出宮，但秀兒拒絕了。
“不……秀兒的家就在這皇宮裡！”秀兒微微一愣，回道
以前秀兒的家在碧竹園，現在秀兒的家則在東宮。以後會在養心殿，這一生這一輩子秀兒都會在這王宮裡！
“是嗎？……那就麻煩你照看這桃樹了！”姜戟道
永安二十一年，太子姜柘登基，改年號開元。
因新皇年紀尚輕，資歷尚淺，所以尊先帝遺旨，江陵王輔政，擢賜封攝政王。
都說攝政王不苟言笑，不管對誰都是冷着一張臉，哪怕是當今聖上，也得不了幾分笑臉。
更有說當今聖上怕攝政王怕的老鼠見了貓一般，一天到晚畏畏縮縮的，大話不敢說一聲。
“莫大人，朕有一事想請教！”姜柘放下摺子，看向站在案下的人，道
“皇上請說！”姜檉本在想什麼，聽見姜柘的話連忙道
“你父親——攝政王不會笑嗎？”姜柘問，
姜柘沒見攝政王笑過，連假笑都沒有，不對……嘲笑都沒有。
“啊？”姜檉不解皇上爲什麼這麼問自己。
“攝政王不會是一直都這樣吧！”
姜柘仔細想了想自己第一見攝政王就是永安十一年，他班師回朝那日，算起來十年了，都沒見他笑過一次。
父皇在時他就是這個樣子，好像這個世間沒什麼能讓他開心，明明他都有這般權力了！
“……！”姜檉神色一暗，低頭沒有說話。
在姜檉眼中，父親雖不是一個溫柔和善的人，但有莫叔在父親還總是笑着。
只要莫叔在那兒，他就笑着，不管是寵溺還是無奈都是笑着，那笑容含着滿滿的情意。
可莫叔走後，父親的整個世界都昏暗了。
現在的父親不過是爲了那道聖旨行屍走肉的活着。
父親相愛的人不在了，你讓父親怎麼笑？
“怎麼，朕說錯什麼了嗎？”姜柘看姜檉神情不對，小心道
“沒有，臣只是想起剛纔碰見攝政王，他讓臣轉告皇上，下午會來檢查皇上批閱的摺子，並且會抽查軍工防禦圖！”
“啊……你不早說！……姚安，快把防禦圖找來！”姜柘一聲慘叫，頓時忘了自己提的問題，拿起硃筆開始趕進度。
姚安彎腰轉身出門去拿防禦圖，路過姜檉淡淡笑了笑，然後微微點頭出了御書房
那年姜檉離開長安後，姚安便被派來給新太子當陪讀。
李公公守皇陵後，姚安接李青的位置成爲這王宮的太監總管。
姜檉也稍稍低頭，如果當年沒有姚安，只怕自己早就死了。
李青離開，姜柘曾經煩惱總管人選，姜檉順水推舟促使姜柘把姚安升成總管，就算是報答當年的救命之恩。
第三百七十九章 我只是到死都在嫉妒而已
姜戟讓人打開牢門，陰暗的地牢裡散着陳舊腐爛的味道。
姜戟看着背對自己負手而立的某人，微微皺眉，道：“怎麼沒人給你梳洗？！”
他今日來是給這個野心勃勃的人送杯酒的。
刺殺皇上，其罪當誅！
但想着他與莫凡相似的臉，姜戟最終還是網開一面，並未累及他人，給他一杯毒酒算是天大的恩賜了！
那人一身灰袍，轉身看着姜戟，頭髮凌亂，但眼裡泛着偏執的光亮，激動道：“姜鉞不是死了，爲什麼不做皇帝，那個小孩對你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莫銘兩次都敗於這個人，姜戟手段之高明狠辣真是讓莫銘不得不佩服。
可是莫銘想不通，如果只是顧及與姜鉞所謂的兄弟之情，現在他死了，就應該沒有顧慮了！
明明現在那個皇位唾手可得，爲什麼這個人還表現的一副忠臣的模樣？
哼……姜戟冷笑一聲，道：“本王已經把姜戟這個名字給他了，現在本王是莫錦，莫錦這個名字可不能釘在恥辱柱上任人唾罵！”
若是以姜戟的名字奪位，姜戟自己到覺得無所謂。
可是莫錦這個名字是莫凡特意給他的，可不能讓他因爲自己沾上污名。
況且莫凡也說了當皇帝太孤獨了，下輩子讓他不要做皇帝的！
莫銘愣住似乎沒想到姜戟會這樣回答自己，但很快反應過來，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似乎聽見什麼可以嘲笑的東西！
“看來聖德娘娘真的是好算計！竟讓李青找了這麼一個人來縛住你的手腳！姜戟，你說我是該誇你情種還是該誇你愚蠢！”莫銘笑的喘了口氣道。
“這與母妃有何關係？”姜戟隱隱發現不對道
“啊……對！”莫銘裝作恍然大悟般誇張的點頭，道：“這種事怎麼可能讓你知道呢？”
“……！”
“畢竟還指望這個孩子爲自己孩子掃清障礙！”
“你在說什麼？”
“天下人都知道太祖皇帝爲了聖德娘娘解散後宮佳麗，可令人意外的對皇后所出的太子冷眼相待，唯獨對一個冷宮出生的皇子寵愛有加，爲什麼會這樣？”
“你到底知道什麼？”姜鉞抿了抿嘴，冷聲道
“姜戟，你就沒想過嗎？也許那太子就是假的，不過就是爲他人擋災用的？”莫銘臉上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
“擋災？”爲誰擋災？難道……
姜戟想起姜俊讓自己發的誓，心一緊，臉色不由一白
哼……莫銘看姜戟神情知道姜戟已經猜到自己在說什麼，接着道：“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聖德娘娘難道是諸葛轉世不成，竟能提前預見會有今日局面，所以讓李青去找莫凡來捆住你！”
“你是說……李青一直在找莫凡？”
怎麼可能！
莫凡這個名字是宮變時莫凡才想起來的，在此之前李青怎麼可能知道？
“我第一次看見莫凡這個名字你知道是在哪兒嗎？
“……！”
“你登基那年我在李青房間看到的！”
當時他還覺得奇怪，可當那個與自己長得很像的人說叫莫凡時，他確實震驚了。
那一瞬間莫銘感覺李青這個人深不可測，就好像自己走到今日李青不僅全都清楚並且把控着一切！
“所以……你的意思是本王只是姜俊拿來給姜鉞擋災的，而姜鉞纔是母妃的兒子！……”
“……”
“可爲了不讓本王窺伺皇位，母妃讓李青去找一個叫莫凡的人，因爲她知道爲了莫凡本王絕無謀反之意！”
“……！”
“……換句話說她知道本王爲了莫凡不敢也不能有奪位之心！”姜戟停頓了下，繼續道。
“看來這對你打擊不小？”莫銘微微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個人竟是這種表情。
這個什麼事情都是運籌帷幄的人，今日竟能在他臉上看到驚慌的表情！！
有趣，太有趣了！
姜戟一把掐住莫銘，憤怒的把莫銘狠狠地推在牆上，但語氣卻是意外的平靜道：“打擊？哼……你覺得你說的話本王能相信嗎？”
“信不信由你！”莫銘用力拉下姜戟的手，吸了口氣，在開口聲音蒼涼道：“我之所以告訴你，也只是那是我得不到的東西！”
我到死都在嫉妒而已！
莫銘耗費一生都不曾觸碰分毫的東西，在他姜戟眼裡竟還抵不上莫凡一句話。
他苦心佈置的棋局，就連一個死了幾十年的女人都能算到！
還自詡是有七竅玲瓏心的江南才子，怕是在他們眼中都是笑話吧！
這一家人其心之狠之深果真如父親說的不能與之爲敵啊！
姜戟把酒杯放在桌上，就離開了天牢！
溫暖的陽光照在姜戟身上，奇怪的是竟有些冷，就像是骨子裡透出來的那種冷。
姜戟扶着牆蹲下身，捂住嘴，全身忍不住打顫。
如果他說得是真的，姜鉞纔是母妃的孩子，那姜俊那般對自己也可以說得通了！
只是……
……………
“你之前說過你父親不喜歡你……”
“嗯！”
“會不會你……不是你母妃的孩子，所以他纔不喜歡你的？”
“你聽誰說的？”
”沒……沒聽誰說，就是……猜的！”
“猜的？”
“嗯……那說書的不是說什麼狸貓換太子嗎？……
……………
狸貓換太子！！莫凡知道這件事情？不可能……
……………
“姜戟，要是你母妃做了傷害你的事，你會恨她嗎？”
……………
原來莫凡早就知道這件事，他是怕自己會難過所以才隱瞞自己吧！
難怪姜俊看自己眼神像看一個小偷，說起來自己偷了他兒子的太子之位，能不被當賊嗎？
只怕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兒抱來的野孩子！
姜俊要自己發誓，不僅因爲疼愛姜鉞，更是怕他姜家的大行被一個外人佔了去吧！
難怪母妃一直對自己說對不起，其實她有什麼可對不起的。
恐怕就像話本里所寫，自己也許是個棄兒，若沒有母妃收養，只怕慘死路邊吧！
姜戟這般想着慢慢恢復正常，等身上的冷顫過去，才起身拂了拂衣袖離開天牢。
第三百八十章 自作多情
姜戟並沒有回王府，而是去了北陵，母妃與姜俊合葬的地方！
姜戟進入地宮，兩尊石棺放置在石臺之上，白燔垂在兩側，石壁上的燭臺點着蠟燭。
這地宮姜戟來過一次，母妃下葬那一次，之後便沒有再來。
本來已經封了，但一個月前連續暴雨，地宮滲水，不得不把宮門打開修整裡面。
李青正在打掃地宮，看見姜戟時微微有些吃驚，但還是放下工具，低頭上前道：“王爺！”
“本王當初曾問你是誰的人？”
姜戟曾經想過李青是莫銘的人，是姜鉞的人，可今日才知道李青竟然是母妃的人。
姜戟看李青不說話，道：“你是母妃的人，對嗎？”
“……是！”李青愣道
“你會對姜鉞如此忠心，是因爲姜鉞纔是母妃的孩子對嗎？”姜戟問
“王爺……！”李青擡起頭，見姜戟臉上並非試探，驚訝道：“王爺怎麼會……？！”
難道有人告訴姜戟了？誰………徐塵……還是莫檉？
“母妃，你，還有莫凡的事，本王都知道了！”姜戟簡潔道
“是嗎？……既然王爺知道了爲什麼還來這裡？”
不是應該恨娘娘的？就連莫凡第一次聽見都那樣恨，更何況打心底裡敬愛娘娘的姜戟呢？
“這些事讓一個外人說出來總覺得不真實，李青，你可以從頭到尾告訴本王嗎？”
姜戟走到石棺旁，嘴角帶着笑意，輕輕的將手放在石棺上，冰冰涼涼的。
李青愣愣看着姜戟，知道姜戟眼裡的溫柔不是假裝的才道：“好，奴才都會給王爺說清楚，那件事娘娘一直覺得愧疚，今日當着娘娘的面說清楚也好，就當了了娘娘心結！”
李青是該慶幸嗎？本以爲這個秘密會隨着自己的死而帶進墳墓裡的。
可是現在姜戟很平靜，也許是因爲接受了莫凡爲自己而死的事，所以對於娘娘的事也不那麼恨吧！
姜戟背對李青，看着眼前的石棺，姜戟覺得好陌生，就好像從未見過一般。
心口的痛楚鋪天蓋地襲來，喉結動了動，姜戟感覺嘴裡滿是血腥，咬着牙將一口血給吞了回去！
李青說完立在一旁，見沒有任何動作的某人，心裡不由鬆了口氣。
看來姜戟並不恨娘娘，娘娘泉下有知，該安心了！
“原來……是這樣……！”姜戟開口，聲音喑啞，就好像被人奪走魂魄一般，很無力。
姜戟以爲李青只不過是簡單複述自己在莫銘那兒聽到的，再多也只是加了母妃是如何撿到自己這個情節
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所想與當年的事會差的那麼遠。
究其原因只是姜戟不願把母妃想成那樣的人！
姜戟寧願認爲自己不是姜俊的孩子，寧願自己就是外人，也不願相信母妃那樣對自己只是因爲愧疚，拿走自己全部人生的愧疚。
更甚者他們竟然爲了彌補這個愧疚，讓莫凡選擇去死！！
“這麼說穿越過來的人哪怕是死了容顏也不腐不敗？”
“嗯！”李青點頭，上前推動棺木。
姜戟蹬上石臺，低頭看見石棺裡的人……真的不腐不敗！
姜戟胸腔一陣翻涌，連忙捂住嘴，明明不想哭的，可眼淚如雨一般簌簌落下來！
姜戟艱難的咽去嘴裡的血，冷着臉抹去臉上的眼淚，轉身下了石臺。
“王爺……不怨恨娘娘嗎？”李青叫住即將離開的姜戟
姜戟停在原地，良久才轉身道：“幸好本王現在是莫錦，要恨她的姜戟不是早就死了嗎？”
他作爲姜戟的恨被莫凡連同名字都拿過去了。現在的他叫莫錦，與姜氏沒有一點瓜葛！
他唯一恨的是以前叫姜戟的時候自己怎麼不夠狠。
如果他夠狠，爲了莫凡也應該像母妃一樣一邊說着對不起一邊把姜鉞殺了纔對啊！
這樣莫凡也不會因爲姜鉞受了這麼多傷，最後也不會因爲自己而選擇死去！
如果他夠狠，就應該帶着莫凡離開，哪管大行變成什麼樣子！
可是他不夠狠……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狠心啊！
現在的他叫莫錦，莫凡不僅給他名字，還有莫錦這個人的人生，所以又有什麼資格來恨。
姜戟出來，看見路上竟然有人在賣山茶花，掏出身上所有的銀子姜戟卻只拿了一束！
姜戟朝南陵走去，一路上都沒人。
姜戟感覺心口悶的疼，邊走邊喘氣，本只想吸口氣的姜戟卻忍不住哭了出來！
莫凡……他的莫凡呀！怎麼能讓他選擇爲自己死呢？
“姜戟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姜戟，我真的好愛你呀！”
莫凡真的好愛他，可以把命都給他那種。
姜戟拿着花邊走邊抽泣，斷斷續續的嗚咽聲迴盪在路上，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那樣的孤立無援。
母妃，爲什麼要這樣對我？你對我的好只是因爲姜鉞嗎？
如果這是我作爲姜戟的結局，你只要告訴我一聲，說不定我還會感激你，可是……
爲什麼要讓莫凡爲我去死！
他那麼怕疼的人，卻苦苦的撐着等了自己這麼多年！
一想到莫凡這十幾年都是那個樣子待在棺木裡，姜戟心就更疼了。
地宮裡那麼黑那麼冷，莫凡怎麼受得住！
姜戟站在當年爲莫凡送行的地方，低頭抽泣着將山茶花放在地上。
莫凡，我好想你，所以我來見你了。
莫凡，我知道你在裡面肯定很害怕，但請你再忍一下，再忍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