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玉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臉色發紅看着遠去的聞人軒,不自覺的擡高聲音,正義凜然:“顧家不歡迎你們聞人一家,來多少次都一樣!”
顧家門前來往的百姓皆看向聞人軒,顧明玉的脾性是衆所周知的,眼下被氣成這樣,定然是他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情。
聞人軒腳步一頓,娃娃臉上說不出的陰鷙,卻又擡起腳步快步走出去。
士兵見顧明玉氣得不輕,一人忍不住上前勸說道:“大小姐,您消消氣,和那種人生氣犯不上不是。”
顧明玉看向士兵,道:“以後不讓他靠近大門。”那模樣,猶如護着孩子的母親。
士兵連連應是,顧明玉這才肯罷休。
池靖卿進府之後,便先去找段喃,適才被聞人軒一提醒,更是覺得聞人家這一對父子皆不是什麼好東西。
段喃本居住在丞相府,但因池靖遠被廢除,也再不是丞相,便暫居在顧家。
在涼亭找到段喃時,他正在刻着一塊桃木劍,見了來人,停下手中動作,道:“王爺此行可還順利?”此行所指,自是祁國公一事。
池靖卿隨處坐下,掃過石桌上的木屑,應道:“祁國公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權利不會在自己手中太久,很痛快便同意了讓位。”頓了頓,“只不過並不贊同祁裕接手罷了。”
祁家四個公子,就數祁裕最出色,也最讓人琢磨不透,恐怕祁國公也擔心不能完全掌控。
段喃處於官場之中,對朝堂上的事更爲了解,略有嘲諷,道:“祁裕與閔瑞文等人較好,幾人又皆是同齡人中傑出的俊才,日後極有可能在朝堂上佔據位置,屆時祁裕在朝堂有了位置,更不受祁國公控制了,他自然是不願的。”
祁裕頂替祁國公的位置之後,在朝堂中算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再加以閔瑞文等人協助,要不了多久,風頭便會勝過現在的祁國公。
祁國公如何掌控得了比自己出色的人,且這個老頑固又不甘心自己就這麼閒在家中,位置被自己最不喜歡的孫子頂替,便只能儘量拖延祁裕嶄露頭角的時間。
只可惜他算盤打得好,卻依舊左右不了什麼。
池靖卿瞭解後,略微點了點頭又問道:“祁裕的事情本王大致知道了,朝中有多少與御史大夫交好的官員?”
先前街上發生的事故與適才聞人軒求見之事,段喃皆有耳聞,當即便想到他是何意,稍作思量,道:“御史大夫與戶部尚書、中書侍郎來往密切,他們的晚輩更是時常聚在一起。”
話音一頓,眼底掠過寒意,又道:“素期一開始進京城,便先遇到了那羣人,也正是那時,被聞人軒懷恨在心,最後下毒陷害。”
當時沈素期借住在閔瑞文家中一事,只需問顧明玉便可得知。
池靖卿眼眸深邃,道:“只怕閔瑞文也與御史大夫走得親近,此人有幾分才華,但若不識時務,也無需留了。”
大越不缺有才華之人,但若空有才華,也是無用。
段喃拿着雕刻桃木劍的匕首把玩,沉吟道:“這些大臣之間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牽一髮而動全身,等你根基穩固些再清人也不遲。”
換言之,他並不贊同池靖卿現下就將御史大夫等人換下去。
“本王登基之時若不清一清朝中的蛀蟲,他們便會以爲本王顧忌他們,反而助漲了他們的氣焰,”池靖卿果斷道,“且御史大夫與其他人不同,本王必要將此人從朝堂中除掉。”
段喃聽他此言,也不再勸阻,點點頭:“也罷,今時不同往日,結黨營私理應杜絕。”
敵對御史大夫,沈素期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便是御史大夫結黨營私,且本便官居高位,籠絡人心更是要不得,拉幫結派自古以來便是最大的忌諱。
池靖卿打聽到自己想知道的訊息,見他拿起半成品的桃木劍繼續雕刻,便知自己該走了,起身道:“明日本王登基,段大人做好準備。”
說罷,轉身出了涼亭。
段喃雕刻的動作一頓,眼底略有複雜。
池靖卿處理過瑣事之後,便回了房間,房間安靜的好似空無一人,他多麼希望自己進門之時,沈素期已經醒過來,向他抱怨他整日在外,陪她的時間都少了許多。
但進門之後,想象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沈素期仍躺在牀榻上,也未有醒過來的跡象。
他走到牀榻邊,看着她蒼白的睡顏,不由自主的皺起眉,坐在牀邊幫她活動手臂,隨後又打來熱水爲她擦拭身體。她昏迷之時無法進食,只得喝些補藥,但身體仍日漸消瘦,體溫還有偏高的趨勢。
池靖卿照常做完這些事,又對着她講了今日發生的事,講了足有半個時辰才離開房間。
即將登基,他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三日的長途跋涉,趙子威與裴無忌兩人終於來到漠北與大越的邊境,抵達邊境之後,便不容易再往前了,漠北對邊境嚴加把守,生怕大越的人趁他們不備,偷襲漠北。
趙子威兩人向邊境的商販買來兩身漠北衣裳,喬裝打扮之後,才朝着邊境最後一道城門走去,出了城門,便是一片無人管轄的區域,也便自由了。
趙子威頭上裹着頭布,衣着華麗,一副暴發戶的樣子,裴無憂女扮男裝,扮成小廝跟在他身後,幫忙提着包裹。
她左右看去,壓低聲音,語氣略帶疑惑道:“出境的似乎都是商人。”
“漠北在商業上的欠缺與糧食也相差無幾,”趙子威道,“是以即便漠北與三國皆有過戰爭,也不得不朝三國購買糧食。”
裴無憂瞭然的點點頭,難怪出境的似乎都是商人。
兩人繼續往前走,幾名士兵忽地將兩人攔下,一人上下打量着,道:“你們要去哪兒?通關文牒有沒有,拿出來檢查。”
守城門的士兵多半蠻橫,何況是在漠北。
趙子威拿出文牒遞過去,且道:“我們去明召購買些糧食回來,眼看就要入冬了。”
漠北雖有一望無垠的草原,卻在糧食方面前匱乏得很,水資源亦稀少,是故他們需要藉助其他國家的糧食來度過漫長的冬季,這時便需要商人前往其他國家購買了。
果然,士兵聽聞二人是出去採購糧食,又看過通關文牒,便沒再過多詢問,直接放行。
趙子威鬆了口氣,與裴無憂二人朝城外走去。
“站住!”
即將出城門,身後倏然響起一道粗獷的聲音,頓時,裴無憂微皺眉,餘光看向趙子威,但見他不動神色的轉過身,便壓下緊張,,隨之轉身。
但見一中年男子,帶着不下二十名士兵,且士兵手中個個帶有長矛,心頭咯噔一聲。
中年男子犀利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掃過,沉聲道:“近日收到消息,明召與大越的人企圖得到化龍草,在雪山作亂,引發雪崩,隨後火山噴發,傷亡過千。王上懷疑那夥人攜帶化龍草即將逃出漠北,所以要對出城的百姓嚴加排查。”
解釋完後,伸出手指往兩人身上一指:“你們兩個看着面生,跟我們回去,搜身!”
裴無憂一怔,火山噴發了?難不成是因爲他們殺了那條蟒蛇?還是那雪崩引起的?
但眼下的情況由不得她多想,但見中年男子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條件反射的握緊拳頭,她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一旦她落入漠北王手中,他便有條件要挾她父皇,屆時明召必然吃虧。
正在緊張之際,趙子威按住她的手,坦然的看向中年男子,露出一抹商人獨有的笑容,道:“官爺,我們可是清清白白的商人,就想出去買點糧食,回來倒賣了賺點小錢,至於您說的那什麼草,我們聽也沒有聽說過啊。”
中年男子卻擺出剛正不阿的樣子,冷哼一聲,道:“我管你們要幹什麼去,搜身是例行檢查,你們要麼配合我們,要麼……就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跟我回去接受審問!”
隨着他這話,他身後的士兵都有些蠢蠢欲動了。
趙子威邊安撫着裴無憂,邊道:“好好好,我們配合搜查。”聲音帶着乾笑。他一男人倒是不在乎搜查不搜查的,只是她一女子面對這麼多士兵,多有不便,且一旦搜查,她女子的身份便很可能暴露,屆時他們兩人當如何應對,又該怎麼脫身。
中年男子一揮手,幾名士兵上前,將兩人帶到一處木屋,便聽一人道,“脫衣服!”
裴無憂腦袋“嗡”的一下,不由臉紅,脫衣服?當着這麼多男人的面她怎麼脫?何況一脫衣裳便意味着自己性別暴露,對方若有心調查,查到她身份亦非難事。
她心急如焚,一手攥衣角,強迫自己來想辦法。
忽地,趙子威高聲道:“官爺,我知道那些人帶着化龍草去哪裡了!”
頓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他身上,裴無憂亦心驚,卻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打亂他的計劃。
中年男子走到他身前,質問道:“你知道?他們在哪裡?”
趙子威朝裴無憂使了個眼神,旋即淡定下來,緩緩道:“是這樣的,我雖然不確定那些人是不是官爺要找的人,只是前兩日,做生意的時候碰到了一夥很奇怪的人,嘴巴里說着什麼‘化龍草、價值連城’什麼的,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