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會即將開始,楚漣漪仍不死心,四下看着,且道:“季英,你等着。趙公子乃是江湖第一高手,人就在涼城。且昨日他們用膳慢條斯理,定是不急着趕路,是故今日便一定會過來觀看。”這個時候尚還存有理智。
季英見擰不過她,無法坐視不理,只得與她一同尋找着。
忽地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闖入眼簾,季英忙拉着楚漣漪的衣袖,指着那身影的方向,道:“漣漪你快看,那不就是昨日趙寮主身邊那女子嗎?”不由自主地擡高了聲音。
楚漣漪一眼望去,只見趙子威從沈素期身後走出來,將她護在了雙臂中,以免被周圍人碰撞到。
頓時心頭起了怒火,握劍的手骨節泛白,死死地盯着沈素期。
後者察覺到一道異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識看過去,見那女子眼生的很,便收回視線,再未理會。
楚漣漪見她竟敢無視自己,怒火更勝,大步朝沈素期走去。
楚正峰的注意力皆在青劍山那一邊,一時疏忽,再想起楚漣漪時,她已到了趙子威身前。
後者走近,見趙子威仍未注意到自己,一心放在沈素期身上,於是傲慢地以鼻孔看着她,冷聲問道:“你也來武林大會?怎的不見你到哪門哪派?”
言下之意,她連個門派都沒有,竟也敢來這武林大會,真是夠人笑話的。
人已到了面前,且指着鼻子逼問,便無法無視掉。
沈素期掃了她以及她身後的幾人一眼,眼瞼微擡,淡淡道:“我本不是江湖中人,更無任何門派。姑娘擋了我的視線,不知可否讓開?”語氣淡漠,即未有挑釁,也未有示弱。
偏生是這不鹹不淡的態度,更是惹火了楚漣漪。
豈料她還未來得及發火,趙子威便將沈素期護在了身側,星眸漸冷,微皺着眉,好像看見了什麼厭惡的東西似的,語氣透着一絲不耐冷聲道:“楚小姐,我們無親無故,若你是好意,趙某心領了,若是惡意,趙某堂堂七尺男兒,理應承擔。不知你是何意?”
言下之意,若是好意,她現下便可以從哪裡來的回哪裡去了,若是惡意,只管衝他一個人來。
不必言明,看也看得出,楚漣漪絕非好意。
後者本便是爲了他而來,現下他竟如此維護沈素期,叫她情何以堪,如何不怒不氣!
但趙子威如此袒護,沈素期只秀眉微蹙,目光仍是落在楚漣漪身上,顯然她已怒不可遏。
正當此時,季英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旋即便見她面色緩和了下來,袖中的手似是動了動。
沈素期心頭那種不祥之感越來越強,大腦潛意識地做出反應,後退了半步。
她這動作被楚漣漪盡收眼底,後者勾起脣角,丹鳳眼上挑,上前了半步,笑道:“妹妹怎的被嚇得後退了,適才是本小姐不過與你開個玩笑,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如花嬌豔的面容帶着笑,與適才判若兩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且這一聲妹妹叫的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頓時,沈素期多了一分警惕,道:“楚小姐客氣了,若無事,我們先走了。”惹不起她總還躲得起,大不了這場武林大會她不看了便是。
剛一擡腳步,便聽楚漣漪開了口。她目光在趙子威身上打轉,道:“這位姑娘,趙寮主一路對你照顧有加,他乃是江湖中人,對武林大會這種場面想必是極爲感興趣的。
你若離開,他必定也會離開,莫非你竟要因着一己私慾,掃了他的興嗎?”尾聲帶着陰裡怪氣的笑意。
這話說的很是巧妙,先是將趙子威對沈素期的好點了出來,再以她因一己私慾便要逃避,甚至叫趙子威無法觀看武林大會做對比。
這樣一來,沈素期定然心中有愧,便不得不留下來。
這雖不是什麼好言,卻說到了沈素期心中。
她停下腳步,當真思索了起來。
趙子威皺着眉,看着楚漣漪。後者心中洋洋得意,暗自冷哼一聲,仍端着笑臉,上前兩步,趁着她未回過神,拉起她的手,巧笑嫣然道:“妹妹莫要緊張,不過是一同觀看武林大會罷了,事後……啊!”
楚漣漪忽地驚叫了起來,她身後的季英上前,看着她的手,頓時花容失色,驚訝又驚慌地高聲道:“天吶,漣漪你的手怎麼了!”這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們本便離各幫派不遠,她這一叫,引了大半的人看了過來。
沈素期右眼皮一跳,暗道不祥之感怕是要靈驗了,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手上竟像流了什麼液體,低頭一看,竟是一把明晃晃地匕首,掉在了地上。
而楚漣漪的手上竟破了口子,鮮血直流!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她來不及過多反應,武藏派的人率先衝了上來。
楚戒最先衝上前,一把推開沈素期,忙拉起楚漣漪的手,面露緊張,急切地問道:“漣兒,你怎麼樣了,傷口疼不疼,我們快回去處理一下。”語氣透着緊張與焦急。
她身後的季英忙拿出手帕,楚戒一把抓過,簡單地包紮了傷口。楚漣漪同時抽回了手,秀眉微蹙,丹鳳眼中竟是隱忍之色。
楚正峰見掌上明珠竟受了傷,心頭大怒,沉着臉色,問道:“蓮兒,這是什麼人做的,爹給你做主!”他乃武藏派掌門,這一怒,不容小覷。
趙子威在沈素期被推開的瞬間將人接在懷裡,後者站穩腳步,心中有了個大概,冷眼看着楚漣漪。
暗道原來栽贓陷害不止是溫雅慧管用的招數,女子都通行此卑劣之道。
楚漣漪察覺到她的目光,眼底掠過一抹狠厲,旋即便蒙上了水汽,眼瞼微垂,掩去眸中神色,看着她,咬了咬下脣,欲言又止。
季英見她欲言又止,比她更是心急,追問着:“漣漪,伯父與武藏派衆人都在,你受了委屈可不能憋在心裡,他們都會爲你做主的。”說着,拉了拉她的衣袖。
這話便將兩個女子間的爭執,上升到了幫派間的爭鬥。那些原本不想攙和此事的武藏派之人,也不得不上前,擺出爲楚漣漪撐腰做主的姿態。
且這個時候,青劍山的人竟也上前。
青劍山掌門青天道見楚漣漪被人所傷,負着手,一張娃娃臉明顯看不出年齡,面容帶笑,一雙眼看着她的手,嘖嘖道:“啊呀,這不是老楚的寶貝女兒嗎?怎的在武藏派這麼多人的眼皮低下還受了傷了呢?
快快回去處理一下,女孩子的手可金貴着呢。”毫不顧忌楚正峰變了顏色的臉,自顧自地笑道着。
武藏派這麼多人在,其大小姐竟受了傷,這說明什麼?
這分明在說武藏派不行!連一個女子都保護不周全。
楚正峰去年敗給青劍山,本便覺得蒙羞,現下青天道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再次提起武藏派不行,簡直是公然羞辱!
楚正峰礙於武林衆幫派皆在,壓下心頭的盛怒,冷聲道:“青掌門何時對武藏派內部之事如此上心了?莫不是料到了武功上不如我派,現下來獻殷勤了?”語氣盡是挑釁。
青天道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挑釁,不怒反笑,道:“楚掌門這話未免太過生分些了,怎麼說你們師兄弟一場,論輩分,蓮兒還要喚我一聲伯伯呢。”語氣透着一絲懷舊。
青天道與楚正峰本一同師承青劍山上一任掌門青老爺子門下。後者有意在二人中挑選一人繼承青劍山,後選了青天道繼承青劍山,楚正峰本自信滿滿,一朝落選,心裡無法承受落差,便帶着青劍山的一支弟子,另開山門。
若非青天道在察覺他起了異心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豈會有現在的武藏派。
陳年往事再次提起,楚正峰非但沒有一絲的歉疚,反而更是憤怒,嗤之以鼻:“當年青老掌門選擇了你,便註定了你我二人勢不兩立。多說無用,我們比武場上見真章!”
青劍山與武藏派向來勢不兩立,楚正峰不領情也在情理之中。
楚漣漪手上傷口幾乎不再流血,且事情顯然脫離了她預想的軌道。衆人的注意力皆在青天道與她父親身上,已然忘記了她受傷這一回事。
趙子威聽聞他們提起往事,面色不改,偏頭看着沈素期,語氣淺帶一絲歉疚問道:“素素,你還好嗎?若站累了我們便回去。”
站累了是藉口,厭惡他們口中的是非才是真。
這話傳到楚漣漪耳中,便滿是關心。她心頭憤恨地想着,若是沈素期不存在了,現下被趙子威捧在手心裡護着的人便是自己。
思及此,雙手無意識地握緊,這一動作牽動了手心的傷口,她一咬舌尖,頓時疼出了眼淚。
楚戒一直留意着青天道,但聽她倒吸一口涼氣,忙回過神,關切地問道:“漣……大小姐,我送你回家,外面太冷,不利於傷口癒合。”
楚漣漪秀眉微蹙,心生不耐,但楚戒這話引來了楚正峰的注意力,她便未將不耐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