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靖卿三人站在九尺高牆之上,池靖遠帶着百餘號手持弓箭腰帶長劍的禁衛軍,與之對峙。
劍拔弩張,氣勢相當。
池靖遠與池靖卿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前者寒眸微眯,沉聲喝道:“爾等是何人?竟敢夜闖藏寶閣,莫不是敵國賊子?”
聲音從丹田而出,氣勢如虹。
敵國賊子四字一出,百餘名御林軍士兵的氣勢頓變。
裴無忌暗道好一招先發制人。
池靖卿神色未變,黑眸波濤暗涌,恨意愈發深刻,薄脣輕啓:“池靖遠,你身爲皇帝,作惡多端,殺人無數,怕是早已忘記死在你刀下的冤魂。”
似從地獄發出的索命之聲,連空氣都暗藏詭譎。
池靖遠冷哼一聲,嗤之以鼻:“現如今竟還敢口出狂言,朕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大越子民,處死的皆是該死之人,閣下若是冤魂,爲何大半夜出現在這裡?”
面具聽聞這話,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但見池靖卿握着匕首的手指骨節泛白,很快便反應過來。
他這是在混淆視聽。
他們三人若要逃走,幾乎沒有勝算。
池靖卿聽出他話中的試探,面不改色,道:“替天行道。”正義凜然,殺氣乍現。
現下知道了他是在掩人耳目,面具便未有太多緊張之感,聞言嘴角一抽。
豈料剛略有放鬆,便見池靖遠從身後一士兵手中拿過弓箭,拉開弓,對準池靖卿,脣角笑意冰冷:“即是尋仇,朕便站在這裡,你可敢下來?
牆不過九尺之高,三人手中皆未有冷兵器,若萬箭齊發,定可將人射下來。
然,池靖遠身爲帝王,帝王之驕傲不允許他在這個時候以多欺少將人殺死。挑釁皇威,若輕易殺死,何以立威。
裴無忌本嚴肅思考着如何脫身,聽聞這話,放肆笑出了聲。
半響,在池靖遠要將人撕裂的目光中,若無其事的道:“池靖遠,你拿我們當三歲孩童嗎?事實明擺着,若我們下去了,還有活路了嗎?”語氣輕佻。
北風揚起他寬大衣袖,玄色衣袂在風中飛揚,氣場頓開。
池靖遠身後一禁衛軍首領模樣的人,暴跳如雷:“狂賊!竟敢直呼皇上名諱,還不快快下來受死!”
面具冷笑着回擊:“直呼池靖遠名諱又如何,殺了他也不爲過。”儼然未將百餘名禁衛軍放在眼裡。
池靖遠怒極反笑:“好!爾等求死,朕便成全你們。”帝王之威嚴,豈容挑釁。
他手中的弓箭拉到了極致,鷹眸寒光一閃,忽地放手。利箭劃破空氣,聲音在寂靜夜幕下尤爲刺耳。
這箭奔着面具而來,後者身形一偏,輕而易舉躲了過去。挑釁似的嘖嘖兩聲:“還以爲皇帝射箭多麼精湛,也不過爾爾。”語氣透着輕蔑。
裴無忌脣角浮現一絲笑意,被黑布遮住,他自己都未察覺。
池靖遠惱羞成怒,身後的禁衛軍皆拉緊了手中弓箭,個個面色憤然,勢必要奪回顏面。
池靖遠剛準備開口,忽地想到了什麼,逐漸冷靜了下來。
他鷹眸微眯,輕蔑道:“替天行道,朕乃是真龍天子,若說還有旁人敢替天,便只有朕的好七弟了,你們莫不是他派來刺殺朕的?”若當真是,便有了理由除掉池靖卿。
面具忍住下意識去看池靖卿的衝動,大腦快速運轉着。
池靖卿卻面不改色,質疑地“嗯?”一聲,黑眸陰鷙,冷哼一聲:“池家人都是一路貨色,殺了你,若池靖卿有異議,吾輩便殺了他去陪你。”壓着嗓子,聲音與平常如二人。
正義凜然,一身肅殺之氣。
這話教人恥笑,裴無忌二人卻未有半點笑意。
池靖遠本便是試探,聽聞此言,心中反而有些失望。若與池靖卿有關,便有了藉口。
鷹眸掠過一抹異樣,沉聲道:“猖狂之徒,朕的七弟許是已慘遭爾等毒手。來人,帶五百名禁衛軍,前往池府,保護二王爺!”
目露狠厲,無關又如何,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面具低罵一聲卑鄙,只得眼睜睜看着一禁衛軍下去執行命令,雙手緊握成拳。
池靖卿衣袂翻飛,渾然天成的尊貴與霸氣盡顯,周身散發的壓迫與森冷殺意,氣勢碾壓過所有禁衛軍,他眸泛寒光,語氣帶着說不出的冷意:“池靖遠,你最好將禁衛軍留在身邊,否則今晚便是你遭受報應之時。”
池靖遠心頭一凜,腦海中立即浮現曾經他血洗皇宮一幕,心中警鈴大作,忽地高聲道:“來人!加強把守,今晚不許一人進入皇宮!”語氣隱帶一絲急切。
忽地,高牆之上傳來一陣狂妄笑聲。
池靖遠心頭憤恨,適才便覺事情未有如此簡單,現下想來,這三人竟是在拖延時間。
來不及多想,一擡手,厲聲道:“弓箭手準備——”
池靖卿從鼻腔發出一聲冷哼,輕蔑至極。裴無忌眼眸微眯,雖未看向他,已然起了防備之心。
“放箭!”
一聲令下,萬箭齊發。
與此同時,池靖卿拉着面具,迅速朝高牆內側倒去,裴無忌身體快一步做出反應,架起輕功,躍下高牆。
萬箭也未射中三人,池靖遠龍顏震怒,拉起旁邊一士兵,吼道:“給朕進去抓人,生死不論!”
士兵面色煞白,點頭如搗蒜。
正當這時,忽地一道高聲響起。
“啓稟皇上,齊王帶了大批人馬,衝破玄武門,已殺了進來……”此人低着頭,掩去神色。
這話如一道驚雷,炸在池靖遠心頭,更是炸在禁衛軍心中。
新皇是如何登基,衆人歷歷在目。
池靖遠甩開手上的士兵,大步上前,高聲問道:“齊王帶了多少人?”同時打了個手勢,禁衛軍再次拉起弓箭,朝藏寶閣走去。
傳話的士兵聽罷頭埋得更低,不暇思索:“回皇上,目測三千人。”
池靖遠面孔剛毅,冷哼一聲:“三千人便敢逼宮,朕親自去會會他。”透着一股胸有成竹,那三千人,對他來說,已然是一批屍體。
他邊朝外走去,邊揚聲道:“裡面那三人便交給你們了,若被他們逃了,你們也無需來見朕了。”語氣雖淡然,但卻無人敢質疑。
禁衛軍首領隨着池靖遠離開,將捉拿三人一事,全權交到一箇中隊長手中。
一士兵聽池靖遠走遠,看向中隊長,略有遲疑,問道:“李隊長,我們殺進去嗎?”
一句話問出,其餘禁衛軍皆猶豫了。
李隊長被問住了。
藏寶閣內機關重重,那三人身手不凡,進去十有八九是出不來了。但若不進,被池靖遠知道,同樣是死。
李隊長一咬牙:“進!”語氣中視死如歸,“大家注意腳下,自己當心。”聲音更加堅定,這個時候不能動搖軍心。
一行人緩慢前行,高牆之內,面具環視四周,道:“此處離內圍不過百餘米,退到內圍,尚可藉着我們對地勢熟悉,避開外面那些人。”
池靖遠離開,情況便未有適才緊急。
池靖卿略微思索,緩緩站起身體,道:“爲今之計,只得如此了。”說罷,作勢架着輕功而起。
裴無忌從懷中掏出一物件,不緊不慢地潑着涼水:“輕功不可取,內圍牆臺上設有機關,且我們無法保證,會落到那一塊石板上。”話音落,已將物件打開。
面具掃了一眼,不過是先前他顯擺的那根銀絲,一挑眉,反駁着:“若不用輕功,莫非要藉助你這根繩子?”語氣略帶輕蔑。
裴無忌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無知。”將銀絲一端繫着釘鉤,他朝牆壁一甩,銀絲固定到內圍牆壁制高點上,拉了一下。
池靖卿目光一掃,料到他如何行動,道:“屆時需立在銀絲上,將內圍石板佈局觀察清楚,”略微思考,又道,“本王對裡面熟悉一些,你們只需與我站在一起便可。”
禁衛軍腳步聲愈發逼近,面具皺着眉,現下也只得如此了。
念頭一閃過,只見裴無忌駕着輕功,衝向內圍牆壁,靠近時一個騰空轉身,腳尖一點,整個人朝外圍牆壁射去。與此同時,手中射出銀絲另一端,只聽細微一聲“錚”響,銀絲固定在兩面牆壁之間,他穩穩地落在原位。
面具心頭驚歎他的速度,整個過程幾乎在一息之間完成。
池靖卿只掃了他一眼,從他手中接過一個連接銀絲與人的鐵環,便騰空而起,手臂一伸,憑着感覺,將鐵環與銀絲連接在一起。旋即一蹬,整個人朝內圍牆壁滑去。
面具雖見過裴無忌使用,仍是心頭一緊,脫口問道:“小王爺,你這東西什麼材質?”有保障嗎?念在拿人手短,未全部問出。
裴無忌掃了他一眼,不屑回答。面具被他一眼神將話堵了回來,輕咳了一聲,掩去尷尬。
他耳一動,眼眸微眯,偏頭便見禁衛軍已到了門口,正小心翼翼前行着。
與此同時,池靖卿翻身站在銀絲上,銀絲晃動,他腳下生根,目光遙遙一掃,腳尖一點,衣袂翻飛。
裴無忌見狀,拉過面具的胳膊,騰空而起。
李隊長先前眼睜睜看着三人躲了進來,一進門,下意識朝牆邊看去,卻見兩人懸掛在半空中,心頭一驚,來不及多想。
立馬擡手示意:“衆士兵聽命,對準那兩人,射箭!”聲音蓋過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