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滿城喧鬧。
一日未捉到盜匪,百姓便一刻都不得安寧。
樑府尹在外監督了一日,挨家挨戶的排查,卻一無所獲,但程序走完,他可以回府歇息了。
夜深了,樑府尹泡過澡,朝臥室走去,卻見兩道身影站在窗前,樑府尹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想到了盜竊將軍墓的人。
池靖卿一擺手,面具將肩上的樑小姐扔到了牀榻上,樑府尹似是想到了什麼,瞪大了眼睛,慌忙後退着。
池靖卿現下無心與他耗着,開門見山道:“樑府尹,我們要離開連城。”
言下之意,要樑府尹準備車馬,掩護他們離開。
池靖卿等人不知從何處來,他查到了他們要找的人隱藏在將軍墓附近,將軍墓便被人盜了,他們恰恰在這個緊要關頭要離開,並找上了他,種種巧合聯繫在一起。
樑府尹瞪圓了雙目,邊搖頭,邊後退着,看着牀上的女兒,心思一動,既然女兒已經平安回來了,他也無需顧忌這幾人了,一手摸到了身後的花瓶:“看大俠的樣子應是找到故人,私闖將軍墓乃是死罪,還請大俠好自爲之。”
愚蠢。
池靖卿雙眸微眯,在幽暗的環境下,眼眸漆黑髮亮,眸光霜寒逼人,樑府尹的小動作,早就被他盡收眼底。
忽地冷聲一笑,聲線低沉中略帶暗啞,隱含一絲譏諷:“這麼大的動靜,樑小姐仍是熟睡着,在下不得不欽佩,樑小姐處事不驚的能力。”
樑府尹心中大驚,看了一眼仍熟睡着的樑小姐,心中升起一股業火,劈手指着池靖卿二人,三分悲痛七分憤怒,氣得指着二人的手指不住地發抖:“你們,你們簡直欺人太甚。將軍墓乃是先皇派人建造,你們對先皇不敬,竟挖墳掘墓,但凡是一個有人性的人,都做不出這樣敗壞道德的事情!”
面具彷彿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輕笑出聲,笑聲中說不出的嘲諷,忽地收了笑聲:“樑府尹,連城在你的管理之下,土匪橫行,百姓溫飽尚可,但卻盈餘不足,你這府中卻是氣派,你現下談道德,不覺過於可笑?”
銀面之下,面色盡是輕蔑不屑。
樑府尹面色鐵青,額上青筋突起,指了二人半響,終是重嘆了一口氣,惱怒的甩下了手。
他做過什麼,自是清楚,雖未挖墳掘墓,卻盡是上不了檯面之事。風水輪流換,現下被逼迫,都是報應!
池靖卿見他面色鬆動,知不可逼得太緊:“樑府尹,只要今夜你將我們送出去,日後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
這話便是保證了日後斷不會拿此事威脅。
豈料樑府尹面露苦澀,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兩位大俠,將軍墓乃是先皇所建,昨晚之事,已驚動了上頭,上頭派了一位將軍來查辦此事,事態嚴峻吶。”
言下之意,便是事情已經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不打算也沒辦法幫了。
池靖卿好似聽不出他話中深意,不怒自威,不容抗拒:“樑府尹似乎沒有聽懂我的意思,這並非是徵求你的意見,而是命令。”
他們三人要出城容易,但帶着趙長江一起,難以保證萬無一失,這纔來找樑府尹。原本便未打算商量着來,他若不肯,他們自有讓他就範的手段。
樑府尹怒火中燒,對方顯然沒有要徵求他的意見的意思,在連城,還沒有人敢將他怎麼樣。
心中恨意更甚,表面上卻是應了下來,面露諂媚:“大俠,送你們出去可以,只是小女……”話雖未說出口,用意卻是明顯。
只見面具上前,當着樑府尹的面,在樑小姐睡穴上點了一下,收回了手:“半個時辰後便會醒。”
面具如此乾脆,樑府尹反而覺得現下可以不能爲所欲爲,這二人膽大心細,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怕是不會這樣輕易解了他女兒的穴。
越是這樣,越是要小心對待。
樑府尹當下派人去準備馬車,面具回去叫上趙子威與其父,趙氏父子上了馬車,面具與池靖卿直接翻越城牆。
樑府尹看着馬車遠行,轉而看向身邊的管家,聲音沉了下來,全然沒有一點諂媚膽小的樣子:“馬車是你親手準備的?”
管家應了一聲,略微低頭:“老爺,您放心,得罪了老爺的人,沒有一人可以活着,無論那人有什麼樣的本事。”
語氣老練,看樣子這樣的事情做了怕是不下數次。
樑府尹目光落在遠處,眼眸閃過陰鷙。
樑府尹千算萬算,卻未算到出了連城,他準備的馬車便被遺棄,早有馬車在城外等候着。
一行人連夜趕回瓊玉城,自此分道揚鑣。
池靖卿回了王府,便見院中站了二十名黑衣男子,個個面色肅殺,一身殺氣,當下看了面具一眼,後者朝那一行人怒了努嘴巴。
見池靖卿眼神有些意外,略微解釋了一下:“知道你回來也待不住,我們離開連城時,我才叫他們在這裡等着的,個頂個的高手,還滿意嗎?”一副快誇我的語氣。
卻見池靖卿有些哭笑不得,掃了一眼二十名殺手似的下屬,語氣淺帶一絲無奈看向面具:“如旭,若我們是去戰場殺敵,這些人恰好有用,只怕是要辜負了你的好心了。”
面具錯愕了一下,指着那些背脊筆直的下屬,銀面之下,面色狐疑,問道:“靖卿,經過趙子威這件事,很明顯,京城中有人要害你。你雖身手了得,但不知何時會發生意外,帶上這些人,好歹有安全感不是。”
一時心急,語速有些急切。
池靖卿見他堅持,上前在他肩上拍了拍,略微解釋了一下:“如旭,這些人身上殺氣過重,符相類者,皆是人精,帶上他們反而會誤了事情。”
怕是不必接近皇宮,一入京城,便會引起騷動。
再者,若皇上知道他帶了高手回去,定會多心,屆時他行動受阻,不如不帶。只是這樣卻是要辜負了面具的一番好意。
銀面下,嘴角抽了抽,看着前方的二十個下屬,眼中帶着同情,喃喃着:“只是可憐了這些人了,竟會因爲武功過高而被篩下去。”
嘖嘖了兩聲,隨着池靖卿朝裡走着。
兩人最終也沒有帶那二十人回京,而是另選了二十人,雖說身手不凡,看上去卻與普通家丁無二樣。
三日後,江湖寮。
趙長江平安無事回來,在房間中靜養了三日,身體雖已無大礙,卻患上了心病。
這日,江湖寮總舵。
議事堂內,王堂主看着迴歸的趙長江,心中慶幸,卻遲遲沒有臉面去見他。
趙長江坐在主座上,趙子威、趙子臨以及剩下的兩位堂主,依次坐於兩邊。趙長江掃視了一眼屋子中的幾人,心中五味雜全。
樹倒猢猻散,江湖寮剩下的,也只有這些老人了。
王堂主聽聞嘆息,當下起身,朝着趙長江的方向,一作揖聲音悲痛,面帶寂寥:“寮主,是我們沒有看好江湖寮,還請寮主責罰。”
江湖寮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要說怪罪,卻又無從責怪任何人。
趙長江甚至此點,只嘆了口氣:“王老弟,你先坐下,我今日有話要說。”經此一事,他也看開了許多,見王堂主坐下,續而道,“我老了,這次的事情若不是我疏忽大意,也不會起。江湖寮不比從前了,也是事實,怪不得別人,要怪只怪世風日下,我大不如前了。”說罷便再次長嘆了一聲。
座下無人應答,趙子臨按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暗自緊握,趙長江這話有退下寮主之位的意思,任誰皆會如此想。
趙子威心下有些不是滋味,皺了皺眉:“寮主,這次是我去得晚了,若是早些找到您的位置……”話未說完,只見趙長江擺手打斷了他。
趙長江看了趙子臨一眼,眼底說不出的失落。
目光一轉,看向趙子威:“子威,此次我可以活着出來,皆是你的功勞,你重情重義,行事顧全大局。若我將江湖寮交給你,你可接手?”
江湖寮在自己手裡,遲遲沒有更好的發展,現下唯一的辦法,便是將江湖寮交到另一人手中,江湖寮或許還有救。
趙子威下意識搖了搖頭,江湖寮的事情他雖想過,但也是在趙長江百年之後。
現在他父親還未老,若他接手江湖寮,豈非不孝,單憑這一點,他便不會打江湖寮的主意。
趙子威還未開口拒絕,便見趙子臨臉色一變,搶先開了口:“爹……寮主,江湖寮易主之事,暫且聽一聽兩位堂主的意見,江湖寮有今天,這兩位堂主,功不可沒。”
這話雖說得公正,但細想之下,皆是破綻。趙長江決定了的事情,無需向兩位堂主請示,再者,兩位堂主無一人反對,趙子臨這話,如何說得通?
王堂主眼神通透,不必多想,便道:“大公子,江湖寮是寮主一手建起來的,易主之事,寮主一人便可決定。”這話便是直接否定了趙子臨的提議了,頓了頓,略微斟酌,“再者,二公子重情重義,此次爲救寮主,日夜奔波,不惜性命,寮主之位,實至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