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歷史煙雲
而今我們來綿山，於雄奇的自然景觀之外，看得見滿山錯落的歷史遺蹟；於人工的構造之中，尋得着千頭萬緒的歲月絲線。在此之前，山的概念是模糊而散淡的，如同日光下氤氳的一團，如果山中霧氣蒸騰，就更加印證了這樣的感覺。但若躬臨山中，一步一步地走來，人隨景移，物我相隨，山就在心中漸漸地定型，知道了它的肌膚和紋理是如何的皮實和堅硬，也知道了山裡的歲月煙雲是如何層次繁多。我們的足跡過處，浮動着的，不僅僅是我們感受到的此刻的煙塵，而且更有遠年的人事固執地圍攏在我們身周。無怪乎，歷史文物衆多的地方，更容易觸得着光陰，那曾經震顫着彼時大地的歲月脈搏，也同樣震顫着如今行走山中的我們。
【塔巖龍騰】
綿山景觀主要分佈於巖溝東側半山腰。從介休市區驅車上108國道東夏線，過秦柏所在地西歡村不遠左拐，便是一條緩緩上升的12公里專用公路。再經有薄一波題寫“綿山”匾額的山門牌樓，過光巖寺、硃砂洞、飛虎洞、楞嚴會舊址，便可到達龍頭寺。龍頭寺又名塔巖頭，因巖下黃土坡原有空王塔院而得名。後因唐太宗來綿山朝山謝雨，見雙龍顯靈而改爲現名。
龍頭寺有20餘個景點。如《葉劍英元帥論綿山》、《介子推不言祿》、《屈原詠介子》等大型碑刻，以及百龍壁、賦詩亭、普救殿、南天門、關帝廟、龍門石牌樓等。
沿盤山公路進入龍頭寺景區，路邊立有一通石碑，上書：
“綿山，是介子推的死地。晉文公爲了紀念介子推，改綿山爲‘介山’。後來的人在綿山下立縣，才改稱爲‘介休’的，就是說介子推休息在那裡。
有一出京劇叫《火燒綿山》，那就是講這件事的。介子推輔佐晉文公從亡十九年，爾後功成則退，羞於與邀功爭祿的同僚狐偃、趙衰爲伍，隱居綿山，又被晉文公放火燒山。
清明前三日，叫寒食節，那就是國人紀念介子推的。晉文公同意放火燒山，是出自急於爵封介子推的迫切心情，而狐偃、趙衰四面舉火，卻是包藏着禍心的。黎民百姓每到介子推殉難日禁火一月，以後才改成三日不動煙火，以寒食寄哀思，爲了怕引火再燒了綿山。這大概和五月端陽屈子死難日乘龍舟往羅江丟糉子一樣，一來爲了紀念屈原，一來也怕魚類再糟蹋屈子的軀體。這是無權的人民羣衆懷念他們所熟悉的歷史人物的最好方法，所以才能流傳千年而不衰。”
這就是著名的《葉劍英元帥論綿山》碑刻。在抗日戰爭時期，綿山鐵索嶺爲晉、冀、魯、豫和華東等各抗日根據地通往中共中央所在地延安的一條秘密通道，曾多次護送各地抗日干部前往延安，爲抗戰勝利做出了重大貢獻。一次，葉劍英在歡送到延安的幹部時講了這段話。這段話準確、生動地強化了南有屈原、北有介子的基調，從而爲傳之久遠的綿山文化加註了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嶄新註解。
我們從景區入口處拾級而上，過龍頭寺牌樓匾額，往左側山壁前一回頭，就見有一面闊大的山體前，雕塑有盤騰旋繞的衆多龍形。這就是百龍壁了。龍是中華民族的象徵，是一種圖騰信仰。唐武德三年（620年）春，李世民與劉武周部將宋金剛在綿山下雀鼠谷大戰受挫。此時，突然天上金鼓轟鳴，隨着從**後面殺出108條白衣白甲的好漢。他們個個勇猛無比。經過一陣廝殺擊敗了劉軍，化爲108條龍飛向綿山。後李世民得知是雷神普化天尊相助，便在這裡塑了百龍壁。這樣的記錄只能來自於鄉野傳說，但也從另一方面折射出黎明百姓對李唐一脈的擁戴之心。百龍壁全長60米，視之頗爲壯觀。
與百龍壁相對，有一處景觀名賦詩亭。相傳，唐貞觀十四年（640年）長安亢旱，李世民向綿山祈雨，高僧志超讓弟子摩斯將淘米水灑向長安方向，八百里秦川頓降甘霖；一年後李世民率文武隨從到綿山抱腹寺禮佛，遇雨迴鑾經過此地。多年往事歷歷在目，遂在此賦詩一首。亭的上層有李世民、魏徵、尉遲恭塑像，爲唐宋風格。下層有李世民石刻像及其題迴鑾寺詩。
南天門爲廡殿頂樓閣式建築，三層景觀各有不同，是觀落日、晚霞、雲海的絕妙去處。登臨此處，遠望山川歷歷如畫，層層梯田宛若手繪，村莊變得小而有趣，人卻彷彿蠕動的蟻羣，擡頭望時，青天白日裡連空際也是靜默的，即使叫龍，白天裡這樣靜，天上的龍也沒有消息；而當暮色四合，落日半隱，向晚的霞光射入百里汾川，人的眼簾間晃動着雲煙山樹，一時間便錯會了意，以爲身在半空，心也懸得高高的，再也落不下來。旁邊或許有人聲可以驚醒夢中人，但那人卻寧願醉在“景”中，大半不願意被驚醒的吧。難怪一代文豪蘇東坡會於此處題寫長聯雲：
廟貌與天齊，雲來雲去風不定，真個是空中樓閣；
化工從地起，花開花謝景常新，將毋同海上蓬萊。
先前所提，介休三賢之一的文彥博所題“萬象皆昌”匾額皆懸於樓前，與蘇東坡所題楹聯相配，真可謂珠聯壁合。
在龍頭寺出口處，是一座工藝精湛、造型精緻的龍門石牌樓。牌樓雄踞要隘，凌空矗立，爲綿山標誌性建築之一。
從石牌樓折返至賦詩亭，向下不遠有普救亭，這是通往下面地宮的入口處。地宮內的殿宇、塑像是根據介子推勸人爲善的心願設計的。宮內彩塑由省內專家精心創意製作，集人學、美學的精粹於一體，有興趣者也可一觀。
【龍脊嶺上，秦王與介子】
出龍頭寺南天門由原路而下，佇立百龍壁前，擡頭仰望，只見山崖高聳，滿山翠綠。沿山勢拾級而上，足下處處古道，眼前遍眼山花，似乎遠年烽煙的餘燼肥沃了山脊，舊時無窮的傳說道盡了千古興亡，只剩下山河如昔，支應着而今訪古的我們。轉眼到達嶺上，放眼望去，只見兩邊山巒猶如兩條蜿蜒盤旋的巨龍：一條從盤山公路直至山口的山門牌樓；另一條沿中巖、大巖伸延至後山。在雙龍交匯處，巨龍的背脊高高隆起，龍脊嶺由此而得名。
到此處，我們要再一次說到秦王李世民。他在這裡建立了唐營。現在我們就站在他當年站立過的地方，想着他緊蹙的雙眉立起來，注視着他的將領和兵士；他沿着山路走過，和我們一樣依靠雙足的力量攀登；他的心事累積而浩淼，因爲這一場戰役將與整個唐王朝的興衰緊密相關；他肩頭擔負的任務比我們重得多，我們登山比他自在和輕鬆，所以自然也體會不到他那時心裡的焦慮到底有多深。我們可以想象他在山上插起的高高的帥旗，那上面的“秦”字迎風展開，像他的胸襟一樣闊大包容。他當年排兵佈陣所用的二十八宿旗（東方七面青旗、北方七面皂旗、西方七面白旗、南方七面紅旗），漫卷着西風和山上的煙塵，在所有人的眼前綻動着；四周的兵士們持着旌旗，手裡的長矛和盾牌，在白晝裡與太陽光錯雜一處，看起來，十分威武雄壯。
整個唐營依嶺而上，設有三道關隘，第一道爲硬弓強弩，第二道爲擂木滾石，第三道爲長槍大刀，葛藤盾牌。此處設有中軍帳，爲李世民議事處。陳列有虎威椅、虎符、令牌、令旗；李世民佩帶的寶劍、使用的青龍大刀，以及軍事地圖等。四周設有前、後、左、右軍帳，陳列有文武大臣裴寂、程咬金的兵器、兵書及軍用品等。
唐營中設有烽火臺、信號臺十餘處，指揮台三處，五步一臺，十米一烽，指揮台上帥旗高懸，四周佈滿手持長槍大刀的軍士。山上還有當年李世民佈陣督戰的遺蹟，有八卦園，還有佈陣圖，石上的八卦陣圖雖經千年風雨剝蝕但仍依稀可見，附近還有插旗石、真武大帝的腳印等遺蹟，無不令人稱奇。
唐營觀夕照，也是一處頗值得一提的美景。那遠年的故事帶走了歲月，帶不走的是傳說和輪換的日月。天色將暗未暗時，一輪紅日在天際高懸，似乎舉手可攬；若在此留影，天色爲簾幕，紅日如掌中的桃盤；落日的餘暉裡，火燒雲天邊斜掛，蒼山如海，殘陽如血；轉眼即是紫橙色的混沌世界，微茫的意念裡，我們就只看得見了山的輪廓，日影隱入山的那邊了，我們還在嘀咕着這一天的黃昏時分，那造化的神奇，似乎並不比夢境來得更爲真切。
與自然景觀的雄奇秀麗相對應，在這裡還留下了“二月二，龍擡頭”的傳說。相傳唐貞觀元年（626年）二月初二，唐太宗李世民夢中見綿山龍頭寺現一神龍，目望歡呼雀鼠谷大戰勝利的衆百姓將士，不斷頷首。李世民不解其意。忽一老者飄然而至，言道：“神龍顯現，主大吉。龍頭高擡，國運昌盛。神龍護國，吏清民安。即日登高，步步遷升。民食甘味，飲聖澤。繁榮盛世。”言畢同龍飛昇。太宗醒，回味夢境，御筆詔告天下：二月初二爲龍頭節，百姓此日沐浴淨髮，食護鱗餅，登高至龍頭寺，並於高處食麻糖，飲龍涎聖水泡菊花茶。取老者言中之意。之後，唐室數位帝王上綿山登上綿山龍脊嶺回顧此俗。從此二月初二婦女不動針線之俗流傳至今。
龍脊嶺上，出唐營向上登石階行不遠，便可望見介子推母子塑像。塑像高9.9米，寓意1999年落成。該像造型古樸典雅，形象逼真，生動地再現了介子推母子的氣質和神韻，是綿山的標誌，也是介休的標誌，在108國道上遙望可見。站在此處觀望，綿山景觀一覽無餘，古晉國山川盡收眼底。塑像前還有《左傳》、《史記》、《呂氏春秋》、《說苑》、《新序》、《列仙傳》等經典中關於介子推的文摘碑刻十二通。相傳宋神宗元豐二年（1079年），文彥博在綿山宣詔奉介子推爲潔惠侯後，琢磨着介子爲以山銘記、以縣銘記、以村(綿山腳下有旌介村)銘記、以節銘記、以俗銘記之千古一人，爲使介子精神代代相傳，遂讓人在此造像建亭。亭名“崇介”、“旌介”。後因歷代兵禍，慘遭毀壞。此處介子推母子像是在當年遺蹟上重新雕塑的。
【石勒遺風】
前面我們提到石勒（274-333年），提到他在綿山建立的石寨。在這裡我們要詳細寫到這些。歷史的遺存過於隱秘，只有當我們置身那些景觀前，一切傳說中的跡象才得以彰顯。那久前的世界本就煙雲浩淼戰火連綿，而昔時石勒從一羯族小帥被販賣爲奴後，立志起義反晉，這是在晉惠帝年間，由於外戚專權，諸侯割據，國亂頓起；關於石勒日後將成就的一切事業，這時機並未顯露絲毫，相傳他集合了十八位兄弟佔據了綿山，招兵買馬，集結了兵力；而綿山這時已經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這樣子吧，只是尚未有現在這樣繁多的名目罷了，它看見過這些人在這裡日夜操練，隨着隊伍的壯大，山上旌旗獵獵飄揚，劍氣縱橫四野，而一切宏大基業的開始，莫不如是吧。相傳石勒用了半年多時間，一切軍務打理妥當，山頂、山腰、山腳多處築起墩臺，還營建了石勒寨、龍頭寺和懾身巖吊橋以及全山兵營。兩座吊橋如鐵桶一般，裡面兵士嚴陣以待，一排排刀槍劍戟，一行行弓弩戈矛，阻擋着強敵，縱然有千軍萬馬也不得進入。
而今我們來到石寨腳下，當年的奇險在平和的心境下已經不復存在，只有沿着已經修築齊整的石階上到高處，懸置於雲霧中的身軀被山風吹動，想象着那戰火燃燒時的慘烈，而山上的滾石等防禦工具就在我們恍惚的視線裡墜下去，那驚心動魄之處，方始一點點地呈現出來。當此時，一切世事未定，那懸移的未來也在攪擾着這些人焦灼的心。現在我們想這些顯得迂腐可笑，而我們亦可以狂妄地想世人皆如此，那1700年前的遙遠朝代裡的人與事，與我們曾經有什麼關係，但我們站在這糾結的時空面前了，那交叉疊加的故事就顯得親近些許。我們講述這些，就像彼此對面閒坐，拉着說不完的家常，那古舊的往事，也只成了我們茶飯後的談資罷了。
石勒長期擇居綿山，以險列寨，堅甲精兵，迷魂陣形，四面弓弩，廣聚糧儲，形成了一道天然的軍事戰略要塞。相傳有一天夜裡，石勒在綿山夜觀天象，恍惚中有一位老者點化他：“精研八卦，平定天下。”於是石勒精研八卦，後來發明了獨特的八陣圖，以天、地、風、雲、飛龍、翔鳥、虎翼、蛇蟠爲陣形，其中大陣包小陣，大營包小營。在綿山的遺蹟中，已經發現其中有六十四陣，是一種方陣法的石頭演練營地。據有關史料記載，“此八陣圖分爲洞當、中黃、龍騰、鳥飛、虎翼、折衝、連衡、握機等八陣……”八陣圖使各營的運作功能充分發揮，不但機動力量最大，且防禦能力也最強。綿山石寨中還保留了石勒兵法，是經後人整理而成的。有治國、君臣、視聽、納言、察疑、治人、舉措、考黜、治軍、賞罰、教令、思慮、判斷、陰察等具體內容。石勒由此悟出自己稱帝能救命於水火，解民於倒懸，便制定了“十年征戰，攻克天下”，佔據河北、山西、河南、山東、陝西和江蘇、安徽、甘肅、遼寧的戰略部署。
石勒在綿山安營紮寨後，兵力漸漸發展至十萬之衆，從而威震天下。這時他親自率兵出征，俘獲晉懷帝，進駐許昌。隨後吞併割據勢力，發兵奪取豫州諸郡，一直打到長江邊上，成爲當時中原最強的勢力。繼而揮師北上，進據襄國（今河北邢臺市），以此爲根據地，繼續擴充勢力。晉咸和三年（328年），石勒改稱趙天王，定年號爲太和。次年，佔據豫南、皖北，平定秦隴，統一中原。太和三年（330）正月，石勒稱帝，改爲建平。
石勒稱帝的第四年駕崩。他活到了60歲，連年的征戰大概損壞了他的身體，能活到這個歲數也不算小了。臨終前，他斷斷續續地對輔政大臣裴憲和石宏、石弘、石斌、石恢四個兒子說：“朕魂系綿山，一生和綿山有緣。朕在綿山建寨奠定了大趙基業，日後應年年到綿山朝拜，祈禱神靈護佑，開拓宏業。”他說完這番話就魂昇天國了。
石勒死後，他的二兒子石弘即位。尊其遺囑，上綿山謁拜，鑄父親像志之。
【天橋奇觀】
石寨所在的區域，現在歸屬於天橋景區。而緊貼着石寨，有一條長300餘米、寬不足1米的雲中棧道綿延於其左側山壁上，這便是天橋了。此處離山頂200餘米，高出雲表；下距溝底300餘米，懸於半空。如遇多雲大舞天氣，戰戰兢兢漫步橋頭，人從橋上過，雲在腳下涌，咫尺之隔便是絕壁，驚險之狀如歷天涯，別有一種新奇恍惚之感。而假如日光普照，濃烈的光線射在溝壑間，擡目遠望那對面的山，低頭俯視地面上的人，兀自覺得自己竟而遠離了人叢，即便身邊人摩肩接踵着過，也多半是陌生的面孔，一概與自己是沒有關係的，這時就不覺得自己是在塵世間，似乎抵達了那仙人居處，要舉目尋那飄隱的神人仙人呢。
坊間百姓演繹傳說，稱當年介子推母子來到這個地方，見上方祥雲繚繞，便登臨朝拜。上來後方知是太上老君修行煉丹的道場。玉清和上清也常來這裡同太清共同切磋道法。他的護法神爲一條玉龍，盤旋於此守護道場，這便是天橋的來歷。後人們把這裡作爲軍事要塞，石勒稱帝前因在此佔據，受太上老君護佑，成爲一國之君，遂建天橋以示感念。現今我們看到的修繕一新的天橋是在原來基礎上大規模改修的，是迄今規模最大的一次。300米天橋建成後，使綿山更增靈氣。
在天橋景區內，我們可以看到十餘處景觀，在此我們大略述說一番，並不準備一一枚舉了。有些景緻，形成於歷史相沿的舊歲光陰，有些景點，卻已經慢慢隱入永久的傳說中，還有的，則是在舊址上建起來的--綿山上此類景物過多，我們走在山中，只覺得古今融合，常生眼花繚亂之感。我們在這裡看到混沌之初的記錄，這記錄經由後人們的口口相傳就變成了我們現在領略到的這樣子。譬如天橋景區最重要的建築洞神宮，系李世民爲感念太上老君所建。其正殿爲太上老君塑像，兩側爲金童。左邊爲洞神太極上相、洞神太玄上仙統；右邊爲洞神太極真伯、洞神七天護法都司。兩側牆壁上是太上老君八十一世應化圖，即太上老君於八十一世中應化的不同形象。與此相對應，在天橋長洞內還塑有太上老君十五世應化像，相傳是唐貞觀十五年（641年）李世民來綿山謝雨時敕建。而關於此事更早的源頭是李世民即位之初的一個夢境。那夢據傳是這樣子的：說是這位太宗皇帝深夜批閱奏章，困極伏案入睡了。夢中有一老者飄然入殿，曰：“秘化之初，吾體虛無經，歷無窮千變萬化。三皇以前爲神化之本，後化三皇五帝爲師。今將君權神授，乃天意也。勤勉政事，救世於民，萬不可大意。”李世民醒來後，見神光逝去，敕命繪製老君歷世應化像。
此處還有“回頭望柏龍”景觀。我們剛進入到景區時，可看到距地面5米處的一株柏樹，此即爲“柏龍”，已有數千年曆史，相傳當年龍母爲救介子推母子曾將雙乳化爲石乳，老龍王因此生氣之極，卻毫無辦法，便要賭氣離開。臨出綿山，卻又生出不捨之情，於是化作一株柏樹留在懸崖。那牽念的目光，歷經多少年還是這樣子，如同塵世中一段定格的老故事。這故事的憨厚頑皮，卻也叫我們生出一番感慨來。
天橋景區內傳有張良、諸葛亮修行洞。這些已無法查考，我們就一筆帶過作罷。有趣的是這裡有一塊須彌石。長得頗像人形，據傳是從古印度仙山須彌山上飛來的。這傳說就過於誇張，我們姑且聽了一笑。這故事與民間相沿的一切神奇傳說具有相同的質地。因爲須彌山爲仙山，所以山中的一切東西彷彿都有生命，充滿了靈氣，而其中有塊石頭吸取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修成了正果，終於化作人形。一日，就向山上的值日神請過假後，駕臨人間戲耍。他化爲一翩翩少年，縱情遊覽。行至綿山腳下時，見此地是一仙山寶地，便決定上山朝拜。行至天橋時遇一老道，便上前問路。言語中透露自己是從天竺來的，想去參拜仙佛，天黑還要趕回去。老道一聽大驚，說：“看你小小年紀，卻口出狂言，那天竺距中國十萬八千里，一天怎能返回去？除非你是塊會飛的石頭。”沒想到一語道破了他的真身，瞬間他就變回了原樣，像一個人形立在了地上，永遠留在了此處。百姓傳言，只要圍繞他轉上九圈，並用手摸摸他，就可以煩惱全消，獲福無量。
這可能跟人們的心理暗示有關，人們從那時起就相信這些神奇傳說，我們走到此處，也大約願意伸出手去，讓這靈性的石頭爲我們驅除心裡的屏障。看來古今皆然，我們實在和祖先們一樣，在對事物的認同上，有着血脈中傳下來的平淡與天真，在這關於幸福的憧憬和意念裡，我們簡直就是一般無二。
【朱家凹】
綿山所流傳的朱家凹故事，都與明代朱家王朝有關。在民間傳說中，朱元璋的父親朱五四當年雲遊四方時曾來到此處。因見綿山山清水秀，便選了塊清靜之地修行。這老兒每天在這裡打坐，修行養性。一天晚上，正靜坐時，迎面走來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坐在對面與他閒談起來。二人言談甚歡，以後老者每晚都應時前來。有一夜，談到天下大勢時，朱五四便發出百姓盼望有一位賢明君主當政的言論。老者便說：“此處是上清靈寶天尊的道場，只要你誠心禮拜，你的子孫後代將大富大貴。”朱五四一聽，知道一定不是凡人，正要詢問，只見老者手執如意隱入崖壁。朱五四望空而拜。之後，他又在月圓之夜擺香案祭拜天尊。祭拜完後，一陣清風吹來，香案變成了石頭的神龕，面前出現了“洪福齊天”四個大字。後來他的孫子朱元璋果然當了皇帝，定國號爲洪武。
當年朱元璋坐了皇帝位後，一日批閱奏章，朦朧中見到父親在燈下說：“重八兒，你如今得帝，系吾在綿山祈禱靈寶天尊所爲。”恰在此時，馬皇后一推，他隨即醒來，頓感此夢蹊蹺，便派自己的第十七子朱權（號涵虛子）前往介山，復修洞玄宮靈寶天尊殿。現在的洞玄洞是在原址上擴建的，爲靈寶君的道場。主要供奉靈寶天尊和十方天尊，以及三茅真君，北天師、陳摶老祖、三豐祖師。靈寶天尊像高5米，塑於石窟內，古樸典雅，風格獨特。
而朱元璋堂妹也曾偕皇兄綿山祭拜。一陣清風將其頭上的芙蓉花吹落，地上便長出了至今仍生長旺盛的芙蓉鬆。
這裡還有朱家祠堂。嘉靖皇帝明世宗朱厚聰是歷史上有名崇拜道教的皇帝。他十五歲繼承皇位後，在宮裡建齋設醮，禱告神靈，祈求賜福。當時有個道士叫邵元節，是他最寵信的人。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四月，邵元節對世宗說：“山西綿山，是道家聖地，朱家凹就是朱家發祥地，何不前往？”當晚，他便夢見從綿山上空飛來四十多隻白鶴，認爲是吉祥之兆。當即派人去購買名貴的龍誕香，前來綿山朱家凹朝聖拜祖，仙境般的景觀令他如醉如癡，便下旨在此修建醮齋法壇，供奉玉皇大帝。
進入朱家凹，沿石階緩步上行，那昔時的一切在我們眼裡恍恍惚惚，看起來比我們拖在身後的影子更遙遠得多。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山，是我們的還是朱皇帝的，都沒有什麼不同，我們在這裡待上少許，想得最多的不會是皇權和帝王事；設若春和景明，我們自山腳走少時抵達獨秀峰上，自山上放眼四望，綿山十里畫廊盡收眼底，而桃花點點淡妝修飾山壁，唧唧蟲聲洗滌心中萬千心事，這般世俗的風景熱鬧，時時想起猶覺如新；再若心地澄明，大可攀盤龍石梯緩緩而下，路雖驚險，卻別有新奇體驗。相傳盤龍石梯是靈寶天尊道場的守護神。遊人心無邪念，才能從此龍背上安然通過。
朱家凹除了神龕、盤龍梯、洞玄宮外，還有澄心亭、指路柏、迎仙鬆等景觀，它們在這裡佇立已久，我們離得近了，才知道時間也是凝定的，心裡的安妥皆生，山水風物對人的教化薰陶，原來如是。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