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王終究還是離開了。
他離開的時候,整個納多王國都迎來了一場軒然大波。
不知道多少人爲此而議論。
人們紛紛展開各種猜測。
甚至有人覺得,這是已經登上國王之位的庫多所爲,爲的就是將自己的父親驅逐,以便徹底的佔據最高的權力寶座。
對於這些猜測,凱里表示無話可說。
他並未摻和進去。
因爲他根本不會相信那些猜測。
騎士王是騎士王。
以騎士王的力量,他縱使失去了國王的位置, 只要一聲令下,同樣是不會有任何人敢於違逆他的。
能夠讓騎士王決定離開的,只有騎士王自己而已。
是啊,除了那一位高高在上的王者之外,還有誰能夠迫使他做出決定呢?
沒有了。
過去沒人可以,現在自然也不行。
至於那位已經繼承國王之位的庫多,當然同樣也沒這個本事。
他的王位是源自於騎士王的,由騎士王親自交給他, 卻並非是自己親自打拼而來。
不過不論怎麼說, 騎士王終究還是走了。
在騎士王離開之後,經過最初的幾年騷亂與動盪,整個納多王國之內終究還是漸漸平穩。
庫多坐穩了國王的位置。
他的確如當初騎士王所預料的那般,勤奮而努力,願意爲了目標而鑽研,是一個不錯的好君王。
在他的作爲下,整個納多王國逐漸井井有條,一切似乎都慢慢迴歸了正軌。
四處的人也逐漸習慣了這種日子,習慣了騎士王不在的生活。
除了凱里。
他的年紀已經太大了,在過往的歲月裡早已經習慣了騎士王的存在,根本不再適應眼前的生活。
讓他現在再去適應一遍,他恐怕是做不到了。
不過還好,以他的年紀,倒也不用再去管這些。
他只需要安心在自己的莊園上養老就好了。
時間緩緩過去。
騎士王雖然離開了,但並不是說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他與庫魯多兩人行走在古老的道路上,沿路走過諸多國度, 也見到了許多不同的風景。
每當他們在外界看見了什麼出衆的景色, 或是某一些獨特的事物, 他們就會寫信過來,告知凱里路上發生的故事。
在步入晚年之後,這也是凱里爲數不多的樂趣所在了。
偶爾的時候,他會因爲信上所記載的事情而笑出聲,有時候卻又會默哀,感嘆自己的衰老。
不然的話,他一定要走到路上,與騎士王行走在同一條道路上,追隨他一直前進。
這種日子一直持續到幾年之後。
在某一段時間,凱里在焦灼中發現,騎士王已經很久沒有送信過來了。
這種情況還不尋常。
騎士王做事素來是很規律的。
在往常的時候,基本在三四個月時間裡,凱里就能收到騎士王寄來的一封信。
但而今,卻是過了足足一年,還未有任何消息傳來。
“或許是信使在路上走散了吧。”
在莊園內,凱里心中閃過這個念頭,自我安慰道。
但他知道,這個可能性其實很低。
騎士王傳出信使, 又並非僅僅只給他一個人。
皇宮之內還有其他地方, 都會收到騎士王寄過去的信件。
就算一個信使走散了, 出現意外了,難不成那麼多人都出現意外了不成。
這是不太可能的。
唯一有可能的,還是騎士王那裡已經出現了意外,以至於就連送信的功夫都沒有了。
抱着這種憂慮,凱里又度過了大半年的時光。
大半年的時間裡,他在自己的家中輾轉,最後卻還是倒下了。
他病了。
這算是很正常的事。
畢竟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
以他的年紀,別說僅僅只是一次生病了,就算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直接死去了,也不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說到底,在這個平均壽命並不算太過漫長的世界,能夠活到他這個歲數,已經是一件十分讓人驚訝的事情了。
這一場大病來的很嚴重。
凱里躺在牀上,早已經神志不清。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了,整個心神也不再安定,隨時有可能死去。
這一日,在迷迷糊糊之間,他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他清晰看見了騎士王的樣子。
那是一片莫名的遺蹟裡,四處到處都是莫名的裝飾,還有一股獨特的機器傀儡。
在那片遺蹟中,騎士王還在戰鬥着。
他與那頭極其傀儡,或許也是那片遺蹟的守護者戰鬥,搏殺,最終將其擊敗。
而在遠處,庫魯多靜靜倒在地上,此刻已經沒有任何呼吸了。
看這樣子,庫魯多終究是走在了騎士王前面,沒能挺到最後。
騎士王的身軀殘破,在將那守護者擊敗後,他艱難走進了遺蹟,艱難取出了其中的東西。
但凱里卻並未因此感到高興。
因爲他知道,騎士王也要死了。
“看來我們的旅程,也只能到此爲止了。”
夢境中,騎士王拖着殘破的身軀走到外界,輕聲笑着說道。
他的樣子看上去其實很是糟糕,渾身上下到處都在流血,縱使只是行走看上去都很艱難。
但縱使如此,他卻仍然還在微笑着,看上去對於自己的經歷沒有絲毫在意,完全不介意自己的生死。
他走到遺蹟外,在那裡用盡最後的力氣,爲庫魯多準備了一個墳墓,隨後將庫魯多埋了自己。
不過也就是庫魯多了。
至於騎士王自己,也就只能隨便找個地方掩埋掉了。
畢竟,不論騎士王的實力究竟如何,他也終究沒有自己給自己埋土的本事。
況且以騎士王的性子,他多半可能也並不在意這些。
是生是死,究竟埋在哪裡,這件事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但對於其他人來說,就不是如此了。
這一夜,凱里從夢中驚醒,有些驚悚的望向遠處。
在這一刻,他的心中涌現出了一股強烈的衝動。
他要出去,他要離開,去尋找騎士王最終死去的地方。
作爲騎士王最爲忠實的臣子與夥伴,他無法容忍騎士王的屍骸就這麼暴露於荒野之外,甚至還要遭受野獸的侮辱。
只可惜,他剛剛走了幾步,便不得不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了苦笑。
這個世界是有神秘力量存在的,夢境有時候也並非是夢境,而是真實存在的景象。
凱里相信,自己方纔所看見的景象其實並非是夢,而是真實發生的景象。
但是這又如何呢?
夢境只有模糊的場景與記憶,他雖然能夠認出騎士王與庫魯多,但難不成還能憑藉着這模糊的記憶,找到那處不知身在何處的遺蹟麼?
不可能的。
凱里臉上露出了苦笑,最後也只能茫然放棄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這一夜,王宮中的庫多同樣也被夢境中的內容所驚醒。
在這一個夜晚裡,夢到騎士王的人並不止他一人。
時間繼續過去。
那一夜之後,凱里像是失去了某種支撐自己的信念,身體在一夜之間就垮了下去。
或許在此前,他之所以強撐着身體不肯倒下,純粹是爲了想要等待騎士王的回信,等到騎士王再度回來的那一天。
但現在,騎士王死了。
支撐他繼續存活下去的信念也不在了。
在此之後,凱里的身體越來越差。
他看上去愈發衰老了,整個人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個瀕死的人。
當然事實上也是如此。
都在牀上躺這麼久了,明擺着是病人。
終於在某一個清晨,凱里的身體急劇衰弱。
他看上去就要死了。
“我要走了麼?”
躺在病牀上,他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與其他即將死去的人不同,在這一刻,凱里的心中並無多少恐懼。
他也是曾經廝殺過許多年的人了,不說間接導致的,就單單是自己親手所殺掉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了,怎麼可能對死亡多麼恐懼。
他躺在病牀上,坦然等待着最終的死亡降臨。
只是他越是這麼想,死亡來臨的也就越是緩慢。
終於,他的神智逐漸模糊,生命也慢慢消逝。
而在這個關鍵時候,一種莫名的聲音也開始響起了。
在此刻,於意識朦朧之間,凱里彷彿聽見了,遠處有一陣陣熟悉的腳步聲正在傳來。
“是錯覺麼?”
凱里閉着眼,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那一陣腳步聲他再熟悉不過,過去曾經多次聽過。
只是而今,騎士王都早已經不在了,又能是誰前來拜訪呢?
只是片刻之後,他卻猛然愣住。
因爲在不遠處,那一陣莫名的腳步聲卻並未消失,反而隨着時間過去愈發清晰了。
於是,他睜開了眼,望向了遠處。
在遠處的方向,一個少年的身影正站在那裡。
少年的容貌俊美,五官立體,模樣依稀與曾經的騎士王有些相似,但卻又有着極大的不同。
是他!
凱里的心一下子激動起來。
不會錯的。
儘管容貌上有些差異,似乎有着不同,但他仍然一下子就辨認了出來。
眼前的少年就是騎士王,絕不會有錯。
“凱里。”
凱里身前,騎士王站在那裡,面帶微笑,身上彷彿有一股足以鎮壓一切的恐怖力量,甚至逆轉了時空劉流逝,強行來到了這裡。
望着自己曾經的好友,他輕聲開口:“我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