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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臨終的告別 二

番外:臨終的告別 二

庫魯多與凱里也是熟悉的人了。

當初在那處學院裡,他們的距離不算遙遠,時刻可以碰見。

不過在最初的時候,庫魯多與凱里是互相看不上眼的。

一個認爲對方是個北邊來的蠻子,一個認爲對方只會惺惺作態,彼此之間的關係相當惡劣。

而在那個時候,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 就是有騎士王這一個共同的好友。

他們與騎士王是共同的朋友,因而時間一長,彼此的關係就開始慢慢恢復了。

這一方面是騎士王在中間彌補關係,另一方面也是隨着年歲漸長,心智成熟之後,能夠看到的東西也就更多, 也就更能相互理解了。

在這一階段,兩人雖然明面上仍然看不過眼,但彼此其實已經算是正常朋友了。

只是若是沒什麼特別的事,不會特意去聯繫而已。

直到後來騎士王起兵,建立納多王國之後,他們兩人作爲騎士王最好的朋友,才逐漸在日益增多的合作中慢慢磨鍊出了默契,從而成了比較要好的朋友。

而到了現在,他們都已經老了。

曾經年少時的恩怨,在而今看來更多是一種美好的回憶,也是一種彼此嘲笑的資本。

取代曾經恩怨的,是堅不可摧的友誼。

他們很珍惜彼此之間的友誼。

因爲他們知道,作爲開國者,作爲一個地位尊貴的貴族,他們這般的友誼是相當難得的。

有許多人在年少時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但到了最後卻仍然反目成仇,最後反而成爲了敵人。

這在貴族之中是相當常見的。

他們能夠保持而今的友誼, 絕大部分功勞其實要歸功於騎士王。

在納多王國建立之後,騎士王仍然待他們如初,在許多方面處處爲他們着想,似乎不爲他們的地位變化而有所改變。

這在正常王者之間是不太可能的。

要知道,他們一個是統管北境的領主,掌握着整個納多王國相當強大的一部分武力,另一位則是納多王國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宮廷首相,對於納多王國之內的許多情況瞭如指掌。

僅僅如此已經十分恐怖,若是再將他們身後的那些潛在勢力,那些依附於他們兩人存在的勢力都算上去,那恐怕就恐怖了。

毫不客氣的說,若是在正常情況下,他們兩人一旦聯合,必然會使整個納多王國變天,足以揪起一場轟轟烈烈的叛亂。

其強度恐怕將絲毫不遜色於過去庫圖王國之內的那場大叛亂。

若是正常君王,縱使知曉他們兩人的心意,恐怕也沒法睡一個好覺,必然會拼命削弱他們,甚至採取種種手段讓他們反目成仇,如此才能放心。

畢竟這世上有些事並不隨着你的心意而轉移。

君王看待你,也並非看你有沒有那個叛亂的心思,而僅僅只是看你有沒有那個叛亂的實力。

毫不客氣的說, 正是因爲騎士王的存在, 才讓他們之間的友誼沒有受到影響。

不然的話,縱使騎士王不說,凱里與庫魯多兩人迫於形式,恐怕也要在明面上裝作是不和的模樣。

這樣纔好讓人放心。

不過不論怎麼說,以上的那些都沒有發生。

在成爲國王后,騎士王一如既往的對待着他們,時常宴請他們一同過來參與宴會。

外界時常有對他們兩人的中傷,認爲他們兩人的存在對於納多王國本身而言是一種巨大的威脅。

呃,這個或許不是中傷。

但不管怎麼說,騎士王都沒有因爲外界的言論而傷害到他們的感情。

這本身便是一件令人感動的事。

再度見到自己的好友,不論是庫魯多還是凱里都很激動。

凱里掙扎着站起身,上前給了庫魯多與騎士王一個熱情的擁抱。

庫魯多兩人也熱情迴應。

“看你這樣子,再過兩年恐怕就連站起來也不行。”

望着凱里那一副連站起來都十分費勁的模樣,庫魯多大聲發出了嘲笑:“你這樣子真和伱年輕時一樣,像是個娘娘腔。”

“我看你才和年輕時一般,沒有禮貌的北面蠻子。”

凱里毫不客氣的發出迴應。

這也算是他們打招呼的方式了。

不過嘲笑歸嘲笑,但考慮到凱里的身體,三人還在找了個乾淨地方,在上面鋪上華美的地毯後,便在那裡盤膝坐下。

四周的人觀察着三人的情況。

眼前的這三人,在過去納多王國之中算是核心,也被稱之爲權力的鐵三角。

他們掌握了整個納多王國最高的權力,也是最爲權勢的幾人。

但是到了現在,曾經鼎盛的這三人,現在模樣都變了。

凱里不用多說,曾經英俊的青年貴族,現在早已經變成了一個糟老頭子。

庫魯多身爲戰士,而今仍然保持着健壯的體格,整個人看上去就很有戰鬥力,縱使已經年邁,體格也像是一頭棕熊一般。

但縱使如此,他也終究是老了。

老了,整個身體的機能開始迅速下降了,就連頭髮而今也已經斑白,看上去雖然沒有凱里那般誇張,但也有了個老人家的樣子。

歲月終究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

尤其是身爲騎士,庫魯多儘管體格要遠比正常人健壯,但因爲生命能量的頻繁使用,他的壽命未必就能比尋常人高上多少。

現在看上去或許還不錯,但過上幾年時間,他的身體或許就會垮掉,徹底變成另一個樣子。

或許正是因爲不想自己變成那副模樣,前半生征戰,後半生卻躺在病牀上,所以庫魯多才會下定決心,跟隨騎士王踏上這一次的征途。

三人中,唯獨騎士王仍然還是過去的模樣。

他的容貌仍然俊美,身軀挺拔而高大,縱使此刻只是盤膝坐下,也帶着一種看上去十分標準的禮儀,整個看上去俊美而挺拔,讓人一眼望去便不由眼前一亮。

相對於凱里兩人來說,如今五十多歲的騎士王仍然顯得年輕與健壯,看上去似乎和年輕時候沒有太大區別。

四處的人從他們三人跟前路過,不少少女用隱晦的視線盯着騎士王,望着騎士王的模樣心動不已。

整個納多王國之內不知道也多少少女夢鄉成爲騎士王的王后,不單單只是因爲那象徵着權勢,也因爲騎士王本身的魅力。

縱使已經年邁,但騎士王的魅力仍然如此出衆,讓無數人都暗自驚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但在眼下,三人盤膝坐下,卻開始暢想曾經的美好歲月。

“真是懷念過去啊.....”

凱里舉起酒杯,笑着開口說道:“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尚且年輕,身體也很好,一晚上可以輕鬆與四五個美麗少女度過美好的夜晚.....”

“不像現在,我的身體已經垮掉,許多美好的事物已經離我遠去了......”

“就你年輕時的身體,我現在一隻手照樣也能打趴。”

庫魯多毫不客氣的嘲笑道。

他確實有資格嘲笑。

因爲縱使已經年邁,但庫魯多的力量仍然是不可小覷的。

總體來說,因爲良好的教育與當初老師留下來的部分東西,他如今儘管沒有成爲大騎士,但自身的力量同樣不弱,在騎士這一層次中屬於最高檔次。

尋常的騎士很少有他對手的。

縱使而今已然年邁,但憑藉着這雄厚的底子,尋常騎士同樣也不是他的對手,會被他直接揍趴下。

“那又如何?”

對庫魯多的話語,凱里只是傲然:“我是曾經的宮廷首相,整個宮廷之內到處都是我曾經的下屬,你敢動我一下,信不信第二天就有無數人在宮廷中請願?”

“那又如何?”

庫魯多望了他一眼:“你以爲我怕這個?”

他還真的不怕這種威脅。

縱使騎士王退位,新王登基,但是新王與他的關係同樣是很好的。

這一點從新王的名字就能看得出來了。

從關係上來論,新王是騎士王的孩子,卻也是庫魯多的養子。

庫魯多算是新王的養父。

縱使整個宮廷的人都去請願,舉報庫魯多的罪行,難不成新王就會對自己的養父下手不成?

不存在的。

“好了。”

到了最後,還是騎士王開口,制止了兩人之間的談論。

與過去一般,直到如今,騎士王的聲音仍然柔和,其中帶着的溫柔是讓人清晰可以感受到了。

他似乎向來都是如此,對於旁人的態度很是溫和,不論是敵人還是朋友。

“凱里,我們要離開了。”

騎士王笑着說道:“這一次離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可能就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了。”

“爲了慶祝這最後的相遇,乾杯吧。”

他舉起酒杯,向着凱里兩人高高舉起。

對此,凱里兩人也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自己的酒杯舉起,與騎士王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一陣清脆聲響在原地響起,隨後便是大聲的討論與笑聲。

在這一日,他們討論了許多東西。

從年輕時發生的趣事,再到納多王國建立過程中所遭遇的種種事,還有納多王國之內的許多政策,都在他們口中一一說了出去。

他們聊的東西很多,也很複雜,討論的也很是開心。

對於他們這個地位的人來說,很多東西總是需要藏在心底的。

他們或許會有傾述的慾望,但尋常人卻已經沒有資格聽他們傾述了。

因爲有許多東西,是唯獨當初的經歷者纔可以述說的。

這一夜,三人一醉方休。

好吧,準確來說僅僅只是兩人。

騎士王並沒有醉。

他靜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臉色仍然平靜,看上去還很是清醒。

在此前,庫魯多與凱里都在吹噓自己的酒量,結果最後卻雙雙醉了過去。

庫魯多雖然身爲騎士,但似乎酒量也仍然不佳,只是勉強與凱里拼了個兩敗俱傷而已。

反倒是從始至終保持平靜,一句話都沒有說的騎士王坐在了最後。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騎士王看似尋常,但實際上酒量卻是最好的那個。

縱使喝到了最後,他的身形也沒什麼變化,就連臉色都沒有紅潤。

“扶他們下去休息,順便也爲我安排一個房間,謝謝。”

從原地起身,騎士王溫和的望着遠處的管家,對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他們開口說道。

一夜過去。

等到第二日,騎士王兩人告別了凱里,便直接離開了。

在他們臨走之前,凱里掙扎着起身,來到了一處許久未被打開的房間。

房間內擺滿了各種東西,其中還有一副精緻的鎧甲。

那副鎧甲是凱里年輕時最喜歡的。

在當初,他時常穿着這一副鎧甲跟隨在騎士王的身邊,與他一同征戰。

直到後來,凱里受傷了,身體愈發虛弱,這幅鎧甲才被他塵封起來,放在這處房間。

多年過去,鎧甲之上已然多出了不少灰塵,但其上的光澤仍然明亮,很是清晰。

凱里望着這一副鎧甲,最後深深吸了口氣。

他不顧一旁管家的反對,讓人替他穿上這一副鎧甲。

騎士王要離開了,他效忠的君主要走了。

身爲騎士王曾經的追隨者,縱使已經年邁,他也想要再像曾經年輕時那般,穿上鎧甲,再跟隨騎士王一次。

這樣縱使會死在路上,終究也不會在臨死前後悔。

他再度穿上了鎧甲,開始暢想起年輕時他策馬殺敵時的景象。

只是,現實終究沒有那麼美好。

他終究不是年輕時的那個他了。

穿上鎧甲之後,沉重的壓力向着凱里襲來。

他沒法像年輕時一樣行動自如,僅僅只是走了兩三步路,便再也走不動了。

這一刻,他真切意識到,自己真的衰老了。

他已經騎不動馬,穿上鎧甲沒法行動了。

這樣的他,又談何追隨騎士王,參與這一場遠征呢?

最終,他發出一聲嘆息,選擇了沉默。

當日,騎士王笑着與凱里揮別,臨終前囑咐,讓他好好活着。

“我們雖然離開,但這個國家仍然需要人照看。”

騎士王笑着說道:“凱里啊,你就作爲我們的眼睛,替我們看看這個國家的未來吧。”

這是騎士王最後的話語。

凱里笑着點頭了。

但到了夜裡,在夜深人靜無人的時刻,凱里卻從夢中驚醒,直接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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