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感受着身前老人的視線,白安忍不住皺了皺眉。
眼前的老人自稱姓肖,但是一身實力卻格外的恐怖,帶着某種獨特的穿透力,像是能夠看穿一切。
還沒有過多交談,僅僅只是初見罷了,白安便忍不住升起一股被對方看透的感覺。
不得不說,這是種讓人覺得觸目驚心的感覺,也是白安第一次有這種感受。
在過往的時刻,縱使是再如何強大的人,也沒有給過他這種感覺。
這一次卻是碰上了。
站在原地,白安的衣裳不知不覺被冷汗打溼了,此刻只覺渾身顫抖,有種莫名的壓力。
不知道是否錯覺,在此刻他總感覺,對方的視線似乎若有若無的注視在他手中。
嚴格來說,是注視在他手中的古劍之上。
在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位於白安對面,那姓肖的老者注視着白安手中的古劍,那視線之中透着一股複雜情緒,其中既有複雜,渴望,也有深沉的遺憾。
這種複雜的情緒很難解釋出來,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曾經見過這把古劍一般,格外的獨特。
“難道.......”
感受着老者的視線與情緒,白安暗自皺眉,此刻心中已經升起一股不安的念頭了。
在此刻,他心中有種預感:眼前的老者,應當是認識古劍的。
不然不至於有着如此反應。
古劍的力量潛藏的很深,若非親自經歷過古劍的威能者,其餘人縱使獲得這把古劍,也頂多將其認爲是尋常的凡兵而已,根本不會多麼重視。
以眼前老者這等修爲,便更是如此了,按理說不應該注視如此時間。
很顯然,對方認出了古劍,甚至知曉古劍的真正威力。
想到這裡,白安便不由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殺意,此刻正在他的懷中蠢蠢欲動,隨時可能噴發。
古劍在存在,是白安心中最深沉的秘密,也是他絕對無法允許泄露而出的情況。
若是眼前的老者真的認出了古劍,那麼白安爲了古劍的消息不被泄露出去,恐怕也只能出手了。
一念至此,他心中的殺意在沸騰,隨時可能爆發。
不過儘管如此,但在表面上,他的臉色卻仍然如同往常一般,並沒有絲毫改變。
“前輩.......”
站在原地,他心中已然決定出手,臉上卻突然露出了笑容,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分散對方的注意。
只是他的目的並未達到。
“不必多想。”
老者望着身前的白安,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像是已經注視到他的動作:“這把劍,我的確認識。”
“你也不必如此。”
“若這把劍真的認你爲主,那大可不必這麼小心。”
“若不是,你縱使想殺我,也做不到。”
話音落下,如同一盆冷水潑下,讓白安心中的殺意瞬間消失,此刻猛的擡起頭,有些驚疑不定的望着對方。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對方真的認出了古劍。
而且看這樣子,對方不僅認識古劍,而且對古劍的威能十分清楚。
“你究竟.....是什麼人?”
站在原地,他最終皺了皺眉,開口說道。
“我?”
老者深深望了白安一眼,最終視線轉移,注視在他手中的古劍之上,那視線之中帶着深深的懷念:“我是這把劍的上一任主人。”
“這把劍的.....上一任主人.......”
隨着老者的話語落下,整個四周都安靜了下來,讓人覺得靜的嚇人。
白安的臉色瞬間大變,驚疑不定的望着老者,這時候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了。
古劍的上一任主人?
這是真的麼?
在此刻,白安心中閃過種種念頭。
對於古劍的威能,白安知曉的十分清楚。
在這些年的時間裡,古劍並未展現過多麼強大的力量,但是當初展現威能的那幾次機會中,那種所向無敵的威視仍然深深的刻在白安的心中,讓他根本無法忘記。
縱使這些年,伴隨着白安的潛伏,古劍並未再一次展現過威能,但是卻仍然給白安帶來了巨大的幫助。
持有這把古劍,若是修行將會極其容易進入到悟道之中,能夠從容修行,不論是用來提升修爲還是用來參悟秘法都是一種無上的至寶,這世間很少有東西可以媲美。
這等至寶,不論給以何等的評價都絲毫不爲過,乃是這世間最爲珍貴的東西。
對於擁有古劍,白安一種都覺得十分慶幸。
甚至毫不客氣的說,若非擁有古劍,恐怕他連對永恆皇朝復仇的念頭都不敢有,更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對於古劍的來歷,白安過往也曾推測過。
古劍過往是否擁有主人?這個問題他也想過。
只是在白安看來,古劍縱使擁有主人,恐怕也必然早已經隕落了,不然怎可能讓這等至寶流落在外這麼多年時間。
至少白安自詡,若是他曾擁有古劍,恐怕無論如何都要將其找尋都會,才肯罷休。
在過往的年歲中,古劍一直被供奉在白家先祖的靈堂之內,被白家的歷代先祖所持有。
這也是白安認爲古劍過往主人早已消失的原因之一。
而現在,眼前的老者卻自稱乃是古劍的上一任劍主。
這其中究竟有多少可信?
他又究竟有何目的?
於剎那間,白安心中種種念頭略過,望着身前老者的視線不由變得有些複雜與警惕。
“不必多想.....”
迎着白安那複雜的視線,老者的態度卻很坦然,直接了當的開口:“我若是想要搶奪這把古劍,那便不會出現在你身前了。”
“暗中潛伏,趁你不備之時,趁機出手尋找機會,豈不是更好?”
“又何必出現在你身前?”
他笑了笑,如此開口。
白安思索片刻,隨後點頭。
的確。
如同眼前這老者所說,白安自詡若是想要奪取古劍,也絕不會暴露出眼前這些東西。
如果是他,那要麼潛伏起來,擇機而動,要麼裝作不認識古劍的樣子,待到他警惕不再之時出手。
不論是哪一種選擇,都要比直接出現,說出一切要強得多。
同樣的,對方此前所說的也有道理。
古劍有靈,並非是強奪能夠解決的。
若古劍已然承認白安爲劍主,對方若是強奪只會引起古劍自發復甦,屆時實力再如何強大也是一般,唯有死路一條。
對方既然選擇瞭如此,那麼真的有可能,對於他來說並沒有太大惡意。
不過如果是如此的話,那麼新的問題便又來了。
對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白安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既然不準備強奪古劍,也不準備對他出手,難道真的僅僅只是心血來潮,過來看看他,順便感慨一下人生麼?
白安心中閃過這個念頭,莫名覺得有些荒謬。
以己度人,他可不覺得對方有這麼無聊。
但在事實上,情況可能還真是如此。
“古劍有自己的靈性與力量,並非他人所能夠把控的.......”
前方,老者望着白安手中的古劍,臉色有些複雜:“在當年,我與你一般年輕,同樣獲得過這把古劍。”
“依靠着這把古劍,我曾經一次次在危機中倖存,也曾經意氣風發,走到巔峰。”
“只是到最後我才明白,我從未被這把古劍承認過。”
“這把古劍,它的主人並不是我。”
老者緩緩開口,聲音清晰,帶着種莫名的感慨與悲傷。
老者並非是別人,正是當年的肖寒。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脫離了過往的那一處秘境,再一次迴歸這片天地中,並且一路修行到如今的這個層次。
站在原地,他望着白安手中的古劍,雙眸中帶着些懷念與複雜。
他仍然記得當初的場景。
當初於那處秘境中,古劍最後出手,替他驅除了一切災劫與恐怖,爲他進行了一場洗禮,讓他得以重獲新生。
從最艱難的處境中重獲新生,歷經破滅與孕育之後,肖寒也有所成長,開始蛻變。
他的天賦並不算差,或許最初時很糟糕,但在經歷古劍一次次的洗禮之後早已經變化,變得出類拔萃起來。
他所欠缺的,僅僅只是一顆堅不可摧的道心,以及一些其他更深層次的東西。
過往天命仍在之時,他一路勢如破竹,心中逐漸驕縱自大。
愛人的死去給了他重重一擊,隨後的一切更讓他跌落谷底,直接又天上落在地底之中,被打落塵埃,再也不見昔日風采。
直到最後,他的道基破損,又被古劍所治癒......
大破大立之間,他終是有所感悟,此後斬落一切雜念,一心修行。
最終,他在自身天命徹底消逝的這數百年時光中得以更進一步,終是達到了如今的程度。
化神之巔。
這等修爲,在而今的修行界中已然算是頂尖,若是願意可以輕易創立一個傳世道統,傳承數萬年。
若是過往的肖寒,說不定便去做了。
只是在如今,經歷過大破大立之後,他的心思早已變化,一顆道心堅不可摧,不因外物而動搖。
於是,他一種在邊荒中修行,努力攀升,不介入任何爭奪與事故中。
直到這一點,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機,看見了那一把古劍,他纔沒有剋制住自己心中的悸動,再一次現身。
站在原地,他望着身前那個年輕人,視線格外複雜。
在他的眼中,白安的模樣清晰的展現出來,儘管面容十分成熟,但身姿挺拔,氣血旺盛,一看便很年輕,不超過百歲,便已經達到了這等修爲。
這是多麼朝氣磅礴,氣血旺盛的年輕人,如此的意氣風發,與他當初一般。
依稀的,肖寒彷彿看見了過往的自己。
或許從性格上來說,兩人並不相同,但在兩人的身上卻同樣擁有某種特製,十分類似。
“你.....很好.......”
望着前方的白安,肖寒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到底最終沒有說,只是深深嘆了口氣,纔再次說道:“你手中的古劍.....有大秘密......”
“好好珍惜自己的機緣,不要讓自己未來後悔.......”
他深深嘆了口氣,最後如此開口。
話音落下,他轉身離開,施展神通,一步邁出便是千里走過,看似誇張,卻不在這片天地間留下絲毫身影。
整個過程是如此之快,連一點反應時間都沒有給白安。
等到白安反應過來後,便只能望見一個略顯蕭索,落寞孤單的身影。
肖寒便這麼離開了。
古劍的前後兩代劍主以這等獨特的方式見面,又迅速結束了。
從始至終,肖寒並沒有表露出對白安出手的意思。
這並非他不想重新獲得古劍。
相反,他比什麼人都要渴望,渴望再一次獲得古劍。
因爲那把古劍擁有極爲獨特的力量,在肖寒看來若是能夠獲得,不僅未來大道可期,就連當初的遺憾都有希望可以彌補。
只是.....無用。
古劍有靈,並非是誰拿到都可以使用的工具。
早在當初古劍沖天而起,從他身旁離開之時,他便已然被古劍所拋棄,如今縱使強求,又能夠如何呢?
強出一籌的修爲,比白安多出數百年的修行經驗,種種掌握的神功秘法......這些東西在那把古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既然強求註定沒有結果,那麼又何必出手,結下因果呢?
因而,他離開的很瀟灑,沒有絲毫留戀。
白安站在原地,望着肖寒離開的身影,莫名的心情有些複雜。
在此刻,他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讓他不由升起了一個念頭。
“未來有一日,古劍也會從我身旁離開麼?”
他將古劍從劍鞘中拔出,注視着古劍之上的紋理,隨後心中閃過了這個念頭。
這個問題註定沒有答案。
這一日,白安在這片區域站了許久許久,最終纔再次動身,前行這一次的目的地了。
一老一幼,兩位天命者之間的碰面,就此結束了。
在那一日與肖寒一見之後,白安再也沒有見過對方。
從那片邊荒迴歸,他再一次回到了永恆皇朝之中,在其中繼續潛伏,努力。
如此,又過去數百年的時光之後。
白安等待的機會,終於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