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野外,陳恆獨自思索着。
認真來說,對於他眼前的情況,吞天經的確有些效果。
只是卻也效果不大了。
若是在過去,在他剛剛降臨這個世界,他的靈基尚且完好,剛剛有崩潰的跡象時,他便獲得了這份吞天經,那麼說不定還真的有用。
以這份吞天經爲本,吞噬外界血脈體質,用以完成一次次蛻變,在蛻變中完善自身靈基,這不是什麼不可能做到的事。
只是在如今,卻是不太可能了。
如今不比一年之前。
一年之前,他剛剛降臨這個世界,他體內的靈基,也只是剛剛損毀,還遠沒有到如今這麼嚴重的地步。
但到了現在,他體內的情況,已經糟糕到一種極限。
到了這種地步,他想要止住體內靈基崩潰的進度,將其補全,不是不可能,只是這其中所需要造成的殺孽,所需要殺戮的生靈,將會達到一個恐怖的地步。
而且,還不一定能成功。
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還是算了吧。
陳恆默默搖頭。
眼前這片地方位於荒域之中,四周哪裡有什麼優秀的體質血脈可以用來吞噬?
而若是選擇吞噬普通人的血脈,對他而言卻又沒什麼用處了。
而若是選擇去其他地方。
先不說以他目前的狀況,還能不能趕到,就是如何找到那些資質優異,體質特殊的天才,就是一個問題。
那些資質優異,體質特殊的天才,不出意外的話,一個個都必然早早就被人發現,收入了門牆之中,不是那麼好下手的。
而以陳恆此刻的狀況,也不是吞掉一個兩個天驕,就能夠痊癒的。
除非他願意舉世皆敵,不然還是息了這個念頭吧。
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他也懶得去做。
畢竟就算去做了,也未必能活下來。
如果沒得選擇也就罷了,但陳恆現在又不是本體,何必如此呢?
他心中閃過這個念頭,隨後不由搖頭,望向另一邊。
在遠處,屋舍之內,劉歷與劉依兩人還在其中躺着,在各自的房間裡沉沉睡着。
不過,其中劉依是真的在睡,至於劉歷,僅僅只是閉着眼睛,在那裡裝睡罷了,實際上並沒有睡着。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站在原地,陳恆默默注視着這兩人。
在兩人身上,金色的天命之力浮現,此刻其上已然有點點火焰在燃燒,將他們身上的天命之力點燃。
這是天命燃燒,已然勃發的跡象。
眼前這兩人,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想必很快便會脫離目前的處境,開始自己的崛起之路了。
“也罷。”
望着劉歷兩人身上籠罩的天命,陳恆思索了片刻,最後還是做了決定。
站在原地,他笑了笑,隨後轉過身,至此離開。
隨後的日子,陳恆如同往常一般,就這麼教授他們種種法門。
至於吞天經的事,他沒有提,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一切都像是恢復了平靜。
直到那一日。
“坐吧。”
一日清晨,陳恆將劉歷兩人叫到房中,讓他們依次坐下。
“師父要走了。”
望着眼前的劉歷兩人,陳恆笑了笑,隨後輕聲開口說道。
話音落下,劉歷兩人立刻擡起頭。
“師尊,你要去哪?”
望着陳恆,小女孩劉依開口說道,臉色中帶着些不捨。
“去個很遠的地方,回到我的故鄉。”
陳恆臉色溫和,輕聲開口說道。
“師尊的故鄉?”
劉依有些好奇:“那是個什麼地方?”
“是個很好的地方。”
陳恆笑了笑:“在那裡,紛爭很少,人們也不必擔心自己吃不飽肚子,人人都可以讀書,習武.......”
他輕聲開口,如此說道。
小女孩臉上頓時露出了憧憬之色:“能帶我們一起嗎?”
“師尊,我不想離開你。”
她有些不捨的開口,如此說道。
一旁,劉歷沒有說話,只是臉上同樣帶着些不捨。
“爲師也不想離開你們。”
陳恆伸出手,摸了摸劉依的頭。
小女孩的頭十分柔軟,其上的黑髮長髮柔順,摸起來十分舒服。
陳恆就這麼輕輕撫摸着,臉上的表情很溫和。
劉依沒有反抗,很是享受的被陳恆撫摸着,隨後漸漸靠在了陳恆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沒有好好休息,她躺在陳恆身上,不知不覺間,就這麼睡着了。
望着這一幕場景,劉歷張了張口,正想說些什麼,卻突然頓住了。
一股莫名的睡意從腦海中浮現,這一刻籠罩了他整個身軀,讓他有種不顧一切想要睡着的衝動。
這睡意是如此的強烈,也是如此的突然,讓劉歷一下子警覺起來。
“師尊.....”
強烈的睏意浮現,在最後時刻,他勉強睜開眼,望向身前。
在身前的牀頭上,陳恆端坐在那裡,懷裡抱着劉依,此刻臉色平靜,就這麼靜靜與他注視着,臉色顯得很平和。
只是望着陳恆的表情,劉歷的嘴角卻滿是苦澀。
這一刻,他回想起了此前徐山對他所說的話,心中不由滿是苦澀,還有種痛苦。
“終究,還是如此了麼?”
他心中痛苦,這一刻很想開口說些什麼。
只是在他身上,無可阻擋,無法抵禦的睏意襲來,讓他根本支撐不住。
在原地,他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卻實在沒辦法撐住,只能默默閉上了自己的雙眸,至此陷入了沉睡。
在其胸前,一枚黑色的吊墜緩緩發光,這一刻似乎有了些反應。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徐山躲藏在黑色吊墜中,默默注視着外面發生的場景,這時候不由冷笑。
對於眼前這一幕,他早已經有所預料,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修士,修士,本就是一羣自私自利,最爲冷漠的人。
爲了一點靈石,一點靈丹,許多散修能夠大打出手,彼此爭的頭破血流,更不用說是性命了。
生死之前無小事。
多麼人一生英雄,臨死之前卻醜態頻出?
沒有人願意死。
尤其是那些活了無數年的老怪物,就更是如此了。
在徐山看來,陳恆如此的做法,一點都不會驚訝。
只是十分正常的做法罷了。
換做是他,也是一樣的做法。
躲藏在吊墜中,他暗自潛藏着,這一刻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準備找準機會出手,一擊必殺。
只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在將劉歷兩人拿下之後,陳恆卻沒有立刻動手。
“生死啊......”
端坐在牀頭上,輕輕撫摸着劉依的小腦袋,陳恆沉默許久,隨後輕聲嘆息,發出了一聲感嘆。
隨後,他伸出手,一隻手緩緩落在劉歷的肩膀上。
正在徐山以爲,陳恆即將要對劉歷出手時,緊接着發生的一幕場景,卻令他直接愣住了。
純粹的血精在流淌,在這一刻,陳恆的體內,一寸寸血色浮現。
這血色極其鮮豔,也極其純粹,似乎擁有着某種獨特的力量,凡人只要沾染到一點,都能夠至此變得不凡,資質變得更加優秀,完成一次生命層次上的蛻變。
這些不是別的,正是血脈本源凝結而成的本源精華。
在此刻,這些本源精華從陳恆的體內涌現,在他的操縱下,慢慢涌入劉歷兩人的身軀之內。
這一幕場景,頓時令徐山呆住了。
“他....他......”
他望着陳恆的動作,這一刻徹底愣住了,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陳恆的動作,他看在眼裡,自然知道他在幹什麼。
此刻的陳恆,在施展吞天經。
只是,與正常人施展吞天經不同,陳恆施展吞天經,卻並非吞噬他人的血脈本源。
他此刻,赫然在煉化自身的血脈本源,以吞天經將之強行提煉而出,隨後注入到劉歷與劉依兩人體內。
這是一位真君渾身的血脈本源,無比的珍貴,甚至可以說,乃是舉世難尋的東西。
更爲難得的是,與正常通過吞天經吞噬的血脈本源相比,此刻陳恆是主動將自身的血脈本源提煉。
通過這種方式所獲得的本源,其中的影響將會降到最小,甚至不會影響到人的心智,不會令人受到血脈本源的影響。
可是,血脈本源被提煉而出的後果,也將會是十分驚悚的。
這一次過後,不論如何,陳恆都會死。
這等若是一位真君主動犧牲,成就別人。
如此場景,縱使是徐山這位冰冷如鐵石的人物,也不由動容了。
“吞天經,以吞天之名,倒是實在......”
身前,端坐在牀頭上,望着倒在身前的劉歷兩人,陳恆輕聲開口,嘆息着說道:“只是,以這種方式去吞噬他人血脈本源,終究是邪道,縱使一時逞威,也不得長久,遲早會心智大變,陷入癲狂。”
“與其如此,倒不如讓爲師成全你們吧。”
他笑了笑,因爲自身血脈本源被抽取的緣故,臉色變得越發蒼白了:“我爲真君,以我之本源,足以爲歷兒你完成洗禮,改易資質了。”
“倒也不需要再去修行這等魔功。”
他輕聲開口,下意識喃喃自語着。
“只是爲了單純不想讓他去修行那吞天經麼.......”
傾聽着陳恆的話,躲藏在黑色吊墜之內,徐山不由有些動容。
在過往,他見過許多許多的人,其中不乏強悍的修士,都是些老怪物。
這些老怪物大多與他一般,行事唯我至極,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像是這樣的人,想要讓他們如眼前的陳恆這般,爲了自己的後輩放棄自己生存下去的機會,甚至不惜犧牲自己,耗費本源,去爲後人開闢道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犧牲自己,成全他人,這看似簡單,其中所蘊含的決心卻無比巨大。
沒有捨己爲人的心胸,不怕失去的豁達,坦然從容的心魄,斷然無法做到。
這是何等的氣魄?
這一刻,徐山深深嘆息,莫名的有些慚愧起來。
出於過往的習慣,他總是將人往陰暗處想,卻未曾想,竟真能碰上如陳恆這般的人物,寧願放棄自己,也要成全弟子。
“咳....咳.....”
身前,陣陣咳嗽聲傳出。
在此刻,隨着時間過去,陳恆忍不住發出一陣咳嗽聲。
伴隨着體內本源的流失,他的臉色變得越發晦暗,原本黑色的長髮也變得斑白,臉上一道道細微紋理浮現,看上去一下子衰老了下去。
他體內原本強大的法力,也迅速的消散,很快由原本強大的如同汪洋一般,變得乾涸,像是枯竭的河流一般。
而與他的情況相對的是,身前劉歷兩人身上的情況卻越來越好了。
點點靈力籠罩一切,將這兩人的身軀覆蓋。
只是短短時間,兩人的修爲便大大增長,一下子跨越了漫長的距離。
劉依暫且不論,至於劉歷,此刻已然完成了築基,真正完成了蛻變。
從這一刻起,他便是一位真正的修士了,至此與凡人不同。
“看來.....這就是極限了.......”
一陣聲音在房間中響起,蒼老而無力。
望着身前,陳恆喃喃自語,隨後掙扎着起身,慢慢走出了房間。
他走出房間,來到外面,沒走幾步都要停下,像是遭受了某種異樣的痛苦,格外的難受。
外面,淡淡暖陽升起,照耀大地,將陳恆的容貌顯現而出。
望着眼前的光明無限,感受着那淡淡暖陽,陳恆笑了笑,隨後走了出去。
他慢慢行走着,就這麼隨意找了一條小路,隨意的漫步行走。
相對於過去而言,他此刻的力量已經衰弱到極致,一身渾厚本源被提煉而出,如今僅僅只剩下一個空殼。
他的壽命無多,若無意外,很快便會死去了。
對此,陳恆也不意外,已經坦然接受。
他慢慢向前,緩緩向前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的身上開始出現變化。
一點莫名的痕跡在他身上浮現,最開始時是一點,只是隨後卻不斷增多,最後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將陳恆的整個身軀覆蓋了。
在此刻,他就像是一個滿是裂痕的瓷娃娃一般,支離破碎。
一陣微風緩緩吹來。
在微風之中,陳恆的身軀頓住,隨後整個身軀直接化成飛灰,至此消失了,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也沒有留下屍體。
原地,僅僅只有他殘存下來的衣物還在那裡,證明過他的存在。
............
劉歷用了很久時間,才從沉睡中甦醒。
在此前的沉睡中,他做了一個夢。
夢的內容,他已經記不清楚了,只感覺似乎很舒服。
一種溫暖的感覺籠罩在他全身上下,似乎在滋養着他的身軀,讓他變得更加強大。
而等到他甦醒之後,他才發覺,此前的那些感覺,似乎是真實的。
“你醒了。”
察覺到劉歷的甦醒,徐山幽幽的聲音響起,在劉歷的腦海中響徹。
“是。”
劉歷點了點頭,隨後不由一愣。
在此刻,他身上的感覺,明顯與過去不同了。
一種格外強大的感覺浮現在他身上。
他的體內蘊含着恐怖的力量,此刻一舉一動之間,都能夠爆發出遠比過去強大,恐怖的力量。
彷彿一拳之下,可以擊碎大石一般。
這種強大的感覺,是之前所沒有的。
而伴隨着劉歷仔細檢查,更令他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在他的體內,淡淡的金色法力在流轉,在流動,散發出一種莫名的光輝。
這些金色法力,是他過去所沒有的。
在過去,因爲體質原因,他一直沒能真正凝聚法力,沒法真正邁上修行路。
但在現在,他體內的那些金色法力雖然稀少,但卻的的確確存在着,就這麼存在於他的體內,在他的體內流淌與遊動。
這種感覺,令他直接愣住,這一刻直接驚呆了。
好一會後,他轉過身,望向一邊的劉依。
與他相比,劉依身上似乎也有所變化,整個人身上的氣息深邃了些許,修爲變得更加恐怖了。
感覺到這種變化,他喃喃自語,有種莫名的疑惑:“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此刻,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此前,陳恆突然朝他們出手,讓他們睡着的時候。
在原本,他還以爲,陳恆是要對他們下手,將他們體內的本源煉化。
但是現在看來,卻似乎並非這個樣子?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你自己看看,也就知道了。”
腦海中,徐山的聲音繼續響起,這一刻似乎帶着些嘆息。
一股訊息浮現腦海,隨後一幕幕畫面展現而出。
對於劉歷,徐山沒有多餘的話語,直接施展法力,將此前的畫面重塑了,注入到劉歷的腦海中。
於是,此前的畫面再現。
畫面中,在劉歷昏迷之後,陳恆所做的一切都清楚的展現在他眼前,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他看見,陳恆的手撫過他們兩人的頭,隨後將自身體內的血脈本源煉化,注入他們的體內。
望着這一幕場景,劉歷頓時呆住了。
“師父!”
一幕幕場景在腦海中浮現。
在場景中,他能夠清晰看見陳恆的變化,望着他從原本的英武俊秀,變得衰老不堪。
他忍不住有些哽咽,這時候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你有個好師父。”
腦海中,徐山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刻有些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