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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歡·上

相見歡·上

大學畢業了,他也回到了小鎮。

近鄉情更怯,他很害怕,害怕這裡的一切都已然改變,害怕找不到當年的絲絲蹤影,更害怕,找不到茫茫人海中的她。可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回來,這兒,有着他今生最美好的回憶,有着他夢裡時常出現的小橋、江水、落花,還有那個鐫刻在靈魂深處的她!

看着街道旁一幢幢新修的房子,看着那一棵棵陌生的樹木,看着那一條嶄新的瀝青道路,他的心開始慌亂起來。過去的那些,已經消失在歲月的長河裡,不曾留下點滴痕跡。這裡都改變了,陌生起來,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立刻離去,不再去追尋着那模糊的過往。

黯然神傷。

他沿着街道走下去,走着走着,來到了橋上。呵!連當年的那座小橋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座現代化的大橋。美則美矣,可就是比不上那老舊的橋啊!

他雙手趴在欄杆上,望着遠處的江水愣愣出神,似在回憶着腦海深處的那一幕幕。這兒都改變了啊,唯有這江水還是那般,默默地流淌着,孤獨地看着周遭的變化,傷感地挽留着往昔,卻無能爲力,只能漸漸地消失在遠方。

橋頭的三兩株桃樹也不見了,不知道是被砍伐了還是被移栽了。現在的這兒,種着幾株茂盛的樟木,散發出淒涼的清香。它們可曾知道,當年的那熱熱鬧鬧的初春、那熙熙攘攘的蜂蝶、那驚心動魄的花開?

改變了,一切都改變了。在這個小鎮上,他感到無比的恐慌,或許,年少時候的那場錯過,就是一生的別離吧。漫漫青春啊,竟是這般的苦澀,徒留一生的遺憾。

他在這個鎮上逗留了一個月了,如同在礦洞裡尋覓着寶貝一般,每天他都會到處尋找着什麼,可換來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與悲傷。

這天,他趴在橋上發呆。看着水中的倒影,酸甜苦辣,萬般思緒,一一浮現。是啊,改變的豈止是這個小鎮,自己不是也改變了嗎?長高了,有鬍鬚了,變成熟了,也獨立了。她呢?當年身旁梨笑嫣然的人兒,或許已經忘掉了那個木訥的男孩吧,怕是已經找到了人生的歸宿吧,不似自己這般漂泊一人。祝福她啊,那個魂牽夢繞的人兒!

自嘲一般,他慘淡地笑了笑。既然命中註定,今生有緣無分,又何必執着呢!是的,就這樣了,明天離開這兒,去一個陌生的城市,誰也找不到,或許今後會找一個陌生人結婚,下半身坎坎坷坷的得過且過,又或許會封閉在一個小房間裡,沉迷於酒精當中,只有大醉才能盡情地歡笑,只有醉生夢死才能找到心安的地方。

他轉過身來,靠在欄杆上,看着過往的車輛發呆,也不顧那一片黑雲緩緩飄來。都這般了,雨水又有什麼好躲避的呢!

一輛普普通通的巴士從橋上穿過,他的身子彷彿被雷電劈中,在劇烈地顫抖着。窗邊的那個人啊,有着多麼相似的側臉,那是曾經常常在夢中看到的容顏啊!上天,這就是你給我的指引嗎?

他飛快地奔跑着,如同溺水的人竭力地抓住追後一根救命的稻草,盡全力追趕着那輛漸漸消失在視野裡的巴士。這應該是最後的機會吧?!錯過了這次,此生還會再有機會抓住她即將消逝的手嗎?

然而,人的雙腳怎麼跑得過汽車呢!旁邊又沒有的士,他追了一段路後,只能無奈地看着那輛巴士駛向遠方,消失在滾滾紅塵裡。

他氣喘吁吁地扶着一棵香樟,無力地向着前方伸着手,在乞求着,如同一個被拋棄的孩子。他張了張嘴,想要大聲地呼喊,最終卻發現,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是她嗎?這世上相似的人千千萬,那個或許不是她吧!現在的她應該在某一個大都市,過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吧。

哀莫大於心死。這,或許就是我們的命運吧。今天就去買車票,是時候該離開了。

轟隆——轟隆——

暴躁的烏雲忍得太久了,終於不耐煩起來。還是這個小鎮,相似的春雨,消失在歲月的落花,孤零零的自己,還有遠方的她。

唐駒漸漸地平定了呼吸,放下手來,轉過身子,下定決心準備離開。是啊,年少時候的夢,就此終結了吧!

可是,下一秒,他的靈魂在顫抖。

是夢嗎?

在他的眼中,有一個躲着雨的人兒正跑向這邊。潔白的鞋子、嫩綠色的裙子、蝴蝶樣式的髮卡、熟悉的青絲,這身打扮,可不正是她的標誌嗎?

都說男兒到死心如鐵,可那是未到情深處啊!縱爲百鍊鋼,亦能繞指柔。一向堅毅的他,在這一刻卻模糊了雙眼,眼淚開始不住地流淌着。

可是,這個夢卻是這麼真實!他很害怕像以前那樣,最是傷情的時候,夢醒人散,留下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裡徘徊,孤獨無助。他多麼願意一輩子也不曾醒來啊!

唐駒用着嘶啞的喉嚨,顫抖地低聲試探着:

“關——關筱?!”

《相見歡·憶昔夢裡風光》

依稀夢裡風光,綠霓裳。

微抹杏紅花妒美人妝。

夢醒處,煙遮幕,日高長。

又見落花春雨燕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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