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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章 殘血(三)

第七八章 殘血(三)

“什麼?營長負傷昏迷了?”所有的人都覺得天好象是塌了下來,驀然之間便感覺到了一種四面楚歌的絕望。王鵬已經無法耐下心來再聽彭青松的哭訴,他的心也一下子掉到了冰窟裡,只覺得通體透涼。熊三娃憤怒地揮手給了彭青松一個巴掌,這一巴掌並沒有打到彭青松的臉,只打到了他的頭上,但是那清脆的聲音足可以傳遍這整個一條的戰壕。彭青松努力地承受着,只剩下了悔恨的悲泣。

熊三娃再不顧許多,丟下了自己的陣地,向彭青松跑過來的方向奔去。

賀強也想跟過去,卻被王鵬一把拉住了,命令着他:“這邊的陣地交給你!”

“可是……”賀強覺得這個任務太過沉重了。

“沒有什麼可是的!”王鵬打斷了他的話,同時告訴着他:“營長早就把我們的任務佈置完畢了,他在與不在,我們都必須要毫不猶豫地按照他的命令來完成,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

賀強愣了愣,雖然心裡頭還有些慌慌的,但還是點了點頭。

王鵬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着他:“這邊你一定可以堅持下來,我過去看一看,營長受傷了,只怕熊三娃會亂來!”

“是!”賀強連忙應答着,依稀記得營長在佈置完任務的時候,曾經告訴過衆人,如果他發生了不測,那麼警衛營所有的人要聽從王鵬連長的指揮。

王鵬追着熊三娃的影子,沿着崎嶇的交通壕向北面的三二零高地奔去,彭青松愣了一下,也緊緊地跟在了他的後面。

從南面的四五五高地上下來,在山邊的樹林掩護之下,他們還需要穿過這條與大橋相通的大路纔可以奔上北面的三二零高地,這條大路並不寬,只有十米距離,只是如今敵人的坦克就在這條大路上把持着,從上面根本就無法通過的。但是躲在坦克裡面的敵人卻並不知道,這條大道的兩邊原本就有兩條又深又寬的排水溝,這兩條排水溝又通過隱蔽在大路之下的一條涵洞相通,下雨的時候,山上的水和路上的水都會匯聚到大路兩邊的排水溝裡,然後通過這條涵洞匯合一處流進華川湖裡。這條涵洞很闊,從南面高地上下來,沿着還不斷流着水的排水溝,低着頭鑽過涵洞就到達了北面高地之下。當然,對於這條聯繫兩處陣地的交通壕,張賢在事先就派了兩個專人來負責保護。

熊三娃與王鵬也只用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便鑽過了涵洞,到達了北面的三二零高地之上,當看到昏迷不醒的張賢正躺在衛生員的懷裡抽搐的時候,熊三娃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悲聲,不由得放聲大哭了起來,蹲下來一把從衛生員的手裡接過了張賢,抱到了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摟着,生怕他就此會一走了之。

王鵬看到了張賢血肉模糊的後背,淚水在不知不覺間淌了滿臉,但是外面的槍炮聲還在不斷的響起來,提醒着他這裡並不是可以傷心的地方,這裡是戰場,如果不很快地投入到戰鬥中去,那麼他們將真得會全軍覆沒。

“營長傷得怎麼樣?”王鵬急急地問着衛生員。

衛生員也在哭,不停地搖着頭,斷斷續續地告訴着他:“不……我不知道……營長很危險,他的後背全是血,皮都炸開了,我把崩帶用完了,也止不住他流血……”

王鵬的眼睛都要冒出火來,如今在這個警衛營裡,也只有他還保持着一種清醒,他非常清楚地意識到,在如今這種被敵人重兵夾擊之下,如果沒有超人的智慧,是根本不可能衝出重圍的,而不幸得很,他根本就沒有營長的這份能耐。在這種困境之下,如果真得失去了張賢的指揮,他真得不知道應該怎麼來辦了。

“敵人衝上來了!”張青跑過來向王鵬報告着。

王鵬這才如夢方醒一般,馬上回過神來,實際上張賢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按照營長的想法,如今他們要做的就是各就各位,擋住敵人的攻擊,拖到天黑!

“走,先把敵人打下去再說!”王鵬忽然明白過來,擦去臉上的淚水,大聲地命令着,同時第一個衝上了陣地。

那兩輛敵人的坦克雖然堵在了大橋的東頭,阻礙了橋上敵人的衝鋒,但是同時也阻隔了橋邊警衛營的機槍火力的打擊,讓那些被子彈壓得擡不起身來的聯合國軍士兵們終於有了一絲喘息之機,他們利用坦克的厚厚裝甲作爲掩護,與警衛營的機槍陣地進行着互射。警衛營的機槍陣地上終於是彈盡了,機槍手不得不撤出來,沿着壕溝奔向兩邊的高地。失去了火力的壓制,這些橋頭的聯合國軍的步兵們就彷彿是終於抓住了機會,要出一口氣一樣,借住着坦克火力的掩護,從大橋上跨過來,到達大路之上,然後紛紛向兩邊的兩處高地進行着衝鋒。

幾乎是沒有得到更大的阻擊,聯合國軍步兵們已然攻到了陣地之下,因爲南面的山崗又高又陡,所以這些美國人把主要的兵力全部放到了北面的三二零高地之上,他們十分清楚的知道,只要是奪下了北面的高地,那麼志願軍據守的犄角之勢就會土崩瓦解,南面的高地自然會不攻自破。

戰鬥越來越不利於警衛營了,這些進攻的敵人其實並不多,也就是兩百多人的樣子,也許是他們已經知道自己的對手是多少人,所以從開始的時候,就沒有把警衛營放在眼裡。正是因爲輕視了對手,所以他們纔會吃了虧。

美國人都十分惜命,他們不會採用中國人慣常用的人海戰術,用密集衝鋒、用集團衝鋒來嚇壞對手,令之膽寒。他們在進攻的時候,多是採用不多的兵力,利用手中比對方強得多的武器,步步爲營,不計時間地緩慢推進,常常是集中火力攻取一點,然後迅速拿下來,漸次鞏固,再向前推進,有攻有守,穩中求勝!

儘管陣地上,王鵬親自帶隊射擊,卻還是無法阻止住敵人順利的推進,失去了機槍強大火力的支援,便是拿着衝鋒槍在這個時候也顯得力不從心了。眼見着敵人已經攻到了近前,王鵬有些心慌起來,他很難想象如今他們在這個陣地上的幾十號人如何來與這些敵人近身肉搏?再說,就算是他們想跟敵人近身搏殺,只怕這些敵人也不會願意的,這些敵人完全可以憑藉着手中先進的衝鋒槍,來把他們盡數消滅。

“張青,帶上你的排,跟我到側面去!”熊三娃忽然從戰壕裡衝了出來,大聲地對着張青喊着。

張青愣了一下,用疑惑地目光看着王鵬,王鵬愣了一下,馬上明白熊三娃想要做什麼,當下點了點頭,對着張青命令着:“你們迂迴到敵人的側面,我們兩邊打!”

張青這才恍然大悟,帶着人跟着熊三娃向西側迂迴。

果然,熊三娃的戰術產生了奇效,他們在敵人的側後面丟出了爲數不多的手榴彈,爆炸聲就在敵人衝鋒的隊伍裡響起來,衝鋒槍也在這個時候同時響起,這些衝鋒槍還是在前幾次打退敵人之後打掃戰場的時候得到的,同時也得了不少的子彈。在被突然襲擊之後,敵人的側後面發生了騷亂,也許是沒有想到會在那個方向受到攻擊,急忙調轉着槍口,而在這個時候,王鵬也不失時機的採用了張賢曾經採用的逆襲戰術,再一次吹起衝鋒號,帶着人由上向下直衝過來,他當先地高喊着:“爲營長報仇!衝呀!”這個口號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鳴,大家紛紛躍出戰壕,加入到了與敵人近身搏殺的行列中。

因爲已經到了陣地戰,所以敵人的炮火都停止了下來,他們也怕誤傷了自己的步兵,這卻給了警衛營一次難得的可乘之機。也許是被警衛營的幾次逆襲打怕了,也許是根本就不願意跟這些中國人打肉搏戰,美國士兵們紛紛地再一次掉轉了頭,向山下衝去。他們爬山的時候十分緩慢,而在這個下山的時候,卻快得有如脫兔。

王鵬與熊三娃並沒有追趕,帶着人再一次地退回到了戰壕裡,因爲他們知道,敵人的炮火馬上就會再一次的怒吼起來。

※※※

但是,這一次卻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敵人的炮火併沒有響起來。

王鵬有些奇怪,探出頭觀察着山下的情況,那些被打下山去的敵人並沒有撤回到橋西去,他們就在橋頭附近停留下來,依靠着坦克的掩護,正在構築他們的橋東陣地。

“看來,敵人是想把我們圍死!”王鵬不由得擔心地道。

熊三娃並沒有答覆,他的心早就飛到了張賢的身邊,再一次地回到了張賢的身邊,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營長,心下里一片得茫然。

“再不救治,他會死掉的!”衛生員一邊低低地哭泣着,一邊輕聲地告訴着熊三娃,如今他的藥箱裡什麼也沒有了,便是止血藥也一克不剩。

“真得是好奇怪呀!”張青與王鵬一樣,他最擔心的還是眼前他們的處境。

“有什麼好奇怪的?”另一名戰士不由得問着。

“敵人怎麼不開炮了呢?”張青問着王鵬。

王鵬搖了搖頭,這的確是有些奇怪了,每一次他們擊退敵人的進攻之後,也許是爲了挽回面子,這些美國人都要向他們這邊的陣地上亂炮齊發打上一氣,難道說他們的炮彈用完了?他不由得有些慶幸的猜測着,可是看到大路上來回逡巡着的敵人坦克,他又搖了搖頭,敵人還有這麼多的坦克戰車在下面,他們的補給隊也在不遠處隱約可見,怎麼可能就這麼一個回合就打光了炮彈呢?

山谷裡突然寧靜了起來,便是剛纔還偶爾聽到的一兩聲槍響也沒有,這種寧靜只讓人感覺得比亂槍響起來的時候還要可怕,壓抑得人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正在大家胡思亂想的猜測之時,驀然,空谷之中傳來了高音喇叭的聲音,那竟然是一箇中國人用純正的國標漢語在向他們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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