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  > 

第二五章 進山(二)

第二五章 進山(二)

果然,沒有幾分鐘的時候,油茶林中當先着鑽出了一個人與老山羊一樣,裹着頭布的漢子,這個人還揹着一杆步槍。緊隨其後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後面又是五個挎着子彈袋,揹着槍的人。可是,在他們後面出來的卻是一個揹着個女人的漢子,這個漢子沒有帶槍,背後揹着的卻是被布條綁住了眼睛,嘴裡堵着布,雙手與雙腳都捆住了的女人,這個女人披頭散髮,也看不出面貌與年紀,卻還是在唔唔地掙扎着,臉上還掛着晶瑩的淚水,顯然是被強迫的。在這個揹着人的漢子之後,又是幾個扛着槍的人過來。

“這羣土匪!”武小陽低低地罵一了句。

張賢也點了點頭,這羣人不是土匪還會是什麼人呢?而那個被捆綁的婦女,也不知道是他們從哪裡搶來的呢!

老山羊的臉色凝重了起來,驀然間“咔”地打卻了步槍的槍栓,對着走在前面的匪徒。

“等一等!”陳大興卻是十分警惕,從後面按住了他的槍。

那羣匪徒已經全部走出了油茶林,張賢數了一數,除去那個被綁的婦女,共有十五個人,這個數目不多,也不少。

這羣土匪走到了七個人埋伏的附近,那個被背在身後的女人扭動着身體,揹人的土匪身體一下子沒有平衡好,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地,所有人的都停止了腳步。

那個揹人的土匪爬了起來,卻是惱羞成怒地踢了還橫躺在地上的那個女人一腳,恨恨地罵着:“你個不識擡舉的臭婆娘,要不是我們老大看上你,老子現在就把你強姦了!”

倒在地上的女人動了動,停住了掙扎。

走在前面的那個滿臉橫肉的傢伙也轉了過來,也跟着罵道:“謝三娘,你就知足吧,你男人串通共匪殺了我們那麼多的兄弟,照理說,你男人被打死了,你也應該要剝皮的。我們老大心腸好,只是要你去陪陪客人,你還不願意,到處亂跑!當心把我們惹毛了,就在這裡把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個倒在地上的女子,揣摩着他的聲音,猛地雙腳蹬去,正蹬在了他的腿上,他一個沒有站穩,馬上摔倒在地。等他從地上爬起來,已然是怒火滿胸了,大聲地命令着身邊的兩個土匪:“你們兩個,給我把她按住,敢踢我,老子今天就把你強姦了!”說着,真得俯身去撕扯那個女人的褲子。

邊上的一個漢子有些擔心地道:“彪哥,這樣不好吧?到時老大要是不高興怎麼辦呀?”

這個叫彪哥的卻是把眼睛一瞪,道:“怕什麼怕,老大還會吃了我們?等一會兒老子爽夠了,再換你們來!”說着,“吱”地一聲,已然扯破了那個婦女的花布褲腿。

“打!”陳大興終於發出了一聲命令。

“啪!”地一聲,武小陽當先地放了一槍,那個正行兇着的漢子慘叫了一聲,已然被擊斃在地。

其他的土匪見勢不好,紛紛向兩邊躲避,但是小路兩邊的槍也一起響了起來,眨眼之間,這十幾個的土匪便被撩倒在了當場。

見到除了那兩個被丟在地上的婦女之外,再沒有其他的活人了,武小陽一馬當先地衝出了隱蔽地草叢,其他人也紛紛現出了身形,打掃着戰場。可是張賢數了數,地上只有十四個屍體,還有一個人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正在搜索之時,猛然看到另一處草叢在抖動着,顯然有人藏身其間。

熊三娃也看到了那個草叢,舉起了衝鋒槍,準備對着那個草叢掃上一梭子,卻被張賢制止了。

“留一個活口!”張賢低聲地告訴着他。

熊三娃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撥開了草叢,不由得笑出了聲來,這個土匪雖然身上也有槍,但是他卻抱着頭趴在地上,把屁股撅着朝着這邊,瑟瑟地發着抖,就好象是遇到了危險的駝鳥。熊三娃的槍直接頂到了他的屁股之上,這個土匪已然嚇得“啊”地尖叫了一聲,整個人都趴倒在地,嘴裡還有不停地喊着:“饒命呀!饒命……”

陳大興也跟了過來,卻是揮了下手,把老山羊叫了過來,他是怕自己的話這個人聽不懂,所以要老山羊來問。

“問他是哪部分的,叫什麼?做什麼來了?”陳大興告訴着老山羊。

老山羊點了點頭,用着當地人的方言問了起來。

這個怕死的土匪叫做山伢子,是個只有十五歲的少年,這也難怪他遇到這種情況會嚇成這樣。他是一個叫做黑膀子的土匪手下,這個黑膀子手下原來有兩百多號人,上個月被解放軍打死了一半。這個被抓住的謝三孃的男人叫做李三,原來是黑膀子的手下,黑膀子懷疑是李三勾結的解放軍,所以把他殺了。而這個謝三娘卻帶着孩子躲了起來,黑膀子派出人來四處找尋,最終讓他們這一隊人找到了這個女人。

黑膀子,這又是張賢與陳大興沒有聽說過的名字,看來,以後在山裡面可能還會遇到更多沒有聽說過名字的土匪來。

山伢子在說的時候,一直抖個不停,眼淚和鼻涕也流個沒完,趴在地上卻連頭也不敢擡一下。“好漢好漢,你們是哪個山頭的?”可能是聽到了老山羊的語音就是當地人,以爲他們只不過是被黑吃了黑,被另一個山頭的土匪吃掉了,卻又終於忍不住地問了一聲。

老山羊看了陳大興一眼,陳大興卻是望着張賢。

“告訴他,說我們是曾獨眼的人!”張賢低低地道:“他們要是想要這兩個女的,就拿三十條槍來換!”

老山羊點着頭,大聲地告訴着他:“你回去告訴你們老大,他要是想要回這兩個娘兒們,就讓他拿三十條槍來找曾獨眼換!”

“是!是!是!”山伢子連連應答着。

“把槍放下,快滾吧!”老山羊命令着。

山伢子應答着,放下了自己的槍,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回頭看一眼這個問話的人,但是老山羊卻是吼了一句:“看什麼看?還不快滾!”

這一句話,把山伢子嚇了一跳,連滾帶爬地向山下跑去,頭也不敢回了。

看着那個小土匪已經跑遠,老山羊回過頭來,對着陳大興道:“連長呀,剛纔的槍聲只怕會驚動附近的土匪,我們還是快快收拾一下,趕緊走吧!”

陳大興點了點頭,命令着隊伍先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只在這裡留下了十幾具土匪的屍體。

※※※

那個被土匪們抓住的女人已經被武小陽解救了下來,當看清救她的人是解放軍的時候,這個女人撲通一聲地跪倒在地,磕着頭就如同是雞啄米一樣,儘管武小陽連連擺着手,卻也無法推開這個已然哭成淚人的婦女。

賀強已經從這十幾具屍體身上把槍支和彈藥收集了起來,可能在湘西的這一段流浪經歷中,這種事情他們也算是做得多了。此時,他與熊三娃、肖劍和張賢等人都抱着一堆的槍枝,身上掛滿了彈藥。

面對着這些槍支彈藥,陳大興命令着能帶走的就帶走,不能帶上的先藏在某個地方,等任務完成後,再告訴當地的政府過來收繳。可是對於這個被救出來的女人,陳大興卻有些犯難了起來。

這個女的,約摸有二十四五歲的樣子,陳大興知道,她叫做謝三娘,仔細地打量了打量她,發覺她的確是一個長得不錯的女人,不僅水靈,而且漂亮,僅管滿頭的亂髮讓她有些狼狽不堪,卻無法掩示住她那張白晰而又柔嫩的臉,尤其是那雙淚汪汪的眼睛,忽閃着晶亮晶亮的,彷彿是夜空的星星一樣,只是帶着一層薄霧,讓人一見便不由得憐憫起來,但是卻又憐憫不起來,因爲從這雙眼睛裡,他同時也看到了一種悲憤與堅毅。的確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湘西的女人也跟這片美麗的山川一樣,靈秀中還帶着一絲狂野的味道,這也就難怪那個土匪頭子要活捉到她。她穿着一件青藍色的花布棉襖,下面黑色長褲原來套在緬襠棉褲的外面,只是這個時候被剛纔的土匪扯得爛了,成了兩個布條搭在棉褲的外面。她的腳卻不小,不象是常德城裡經常見到的那些小腳女人,只是穿着一雙草鞋,連襪子也沒有。

彷彿是看出了陳大興的爲難,這個婦女遲疑了一下,來到了他的面前,當先地開口道:“你是這裡的長官吧?”語言裡已經在儘量地學着國語地發音。

陳大興先是怔了一下,隨即才明白她在說的什麼,連忙搖了搖頭,告訴着她:“我們解放軍裡,不興這麼叫,我姓陳,你叫我陳同志就好了!”

“哦!”謝三娘點着頭,叫着:“陳同志,我可以跟着你們一起走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拖累你們,你給我一把槍,我也可以打土匪!”

陳大興有些爲難,邊上的肖劍卻道:“你還是先回家呀,我們的任務很多,不能帶着你!”

“回家?”謝三娘不由得又眼淚汪汪起來,告訴他道:“我已經無家可歸了,兩天前,他們打死了我男人,還把我的兒子摔死了,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她說着,淚水又止住了起來,已然是滿腔的憤恨。

陳大興與肖劍對視了一眼,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了。

武小陽也走了過來,搖着頭,十分堅決地道:“這個同志,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我們這是要去執行一個非常危險的任務,帶着你實在是礙手礙腳,怎麼能夠完成任務呢?”

謝三娘愣了一下,已然明白了這幾個人意思,又些怨氣,但是又不便對這些救過自己的人說出來,只是喃喃自語着:“解放軍來了又能怎麼樣?解放軍都來了三個月,我們的日子還是這個樣子,李三呀,你算是白死了!”

她的話說得不大,雖然聽着方言半懂不懂,但是大家都是聽了出來,肖劍與陳大興都不由得有些臉紅了起來。是呀,從九月四野攻下湘西以來,這邊的匪患不減反增,老百姓是活在水深火熱裡,他們看在眼裡,卻也急在心裡。

“這樣吧!”陳大興想了一下,對着熊三娃道:“三娃,給他拿一支槍過來!”

熊三娃從繳獲的槍支中抽出了一把中正式的步槍遞了過來。

陳大興接過來,隨手遞給了謝三娘。

謝三娘怔了一下,接過這把槍,臉上露出了笑容來,以爲陳大興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陳大興卻問道:“謝同志,這把槍你會用不?”

謝三娘肯定地點了點頭。張賢卻有些感慨,湘西的女人也與別的地方不一樣,這個看似柔弱的婦女竟然也會用槍,這在很多地方是不多見的。

“這樣就好!”陳大興點着頭,然後又道:“我給你五十發子彈,你沿着我們來的路去辰州縣城,如今那裡已經成立了人民政府,土匪不敢去,還是很安全的,你可以到那裡找一位姓殷的人,他會幫助你的!”

謝三娘愣了愣,拿着槍一時之間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是好,不過可以看出來,這支解放軍的隊伍並不歡迎自己,她並不是一個臉皮厚的人,咬了咬自己的嘴脣,卻沒有再說一句話。

陳大興以爲她是默認了這種安排,當下招呼着自己的隊伍,穿過前面的油茶樹林,繼續向馬頭山的方向趕路。

看着陳大興這一行人已經消失在了油茶樹林中,謝三娘並沒有與他們反向去辰州城,她猶豫了一下,卻是悄悄地尾隨着前面的隊伍,跟了過去。

<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