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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 土木(二)

第三二章 土木(二)

張義與武小陽各自騎着一匹馬,從麥田的西面繞過,趟過了那條並不深的小河,轉回林莊,路上兩個人不敢耽誤半分,雖然比來的時候繞了不少的路,但是卻比那兩個營的國軍要快了許多,搶在他們到達林莊之前衝進了村裡。

此時的林莊還在激戰之中,只是所有的戰鬥都發生在南面的大河莊。守備大河莊的那個臨時團,知道縱直指揮部裡的首長並不準備撤出林莊,要與他們一起誓死保衛這裡,大家都使出了渾身的解數,與敵人呈現出了拼命的架式,一時間令徐海波的四十九旅無法前行半步。但是隨着天光大亮,徐海波加強了炮火的打擊力度,大河莊的陣地已然有些岌岌可危了起來。

張義與武小陽飛快地見到了政委熊卓然,向他報告了敵人兩個營繞過了北面下地關的陣地,已經接近了林莊的消息。

得到這個消息,熊卓然有些爲難起來,因爲這個時候,在林莊裡面,只有兩個連的武裝,兵力已然十分得空虛了。他想了一下,如今只能將這兩個連全部派出去,乘着敵人還沒有到來之際,搶佔村子北面和西面的要地,將這股偷襲之敵拒之於村外。

張義自告奮勇着,要擔當這個阻擊的任務。他本來就是一個副營長,所以熊卓然也就理所當然的把這兩個連全部交給了他來帶領。

張義知道此時時間的緊迫,也顧不得多做說明,與武小陽帶着兩個連一起趕到村子的外面佈防。林莊的四面倒是圍了一圈土壠,那是清末時期,村子裡的人爲了防洪河的大水而構築的一道防水壩,因爲水都是從西面與北面過來的,所以這兩個方向上的土壩也建得比較高大與結實,此時,這道防水壩正好成爲了張義用來佈防的陣地。

也就在張義帶着兩個連在防水壩上剛剛佈置完畢,便看到了龍天涯帶着那兩個營出現在了村子的西北方向,在前面帶路的依然是那個趕車人王大叔。

“來了!”武小陽趴在張義的身邊,顯得有些異樣地興奮,把自己的槍架在地上,就準備瞄準那個騎着馬的官長。

“別急!”張義卻在叮囑着他,同時也告訴身邊的通訊員:“大家先別動,等敵人走近了再打!”

這一點,武小陽也是知道的,通訊員把張義的命令傳達下去,大家都摩拳擦掌着,只等敵人靠近過來。

龍天涯到這個時候卻很是謹慎,在望到林莊的時候,離着還有三裡地便停下了腳步,因爲是偷襲,卻沒有帶着炮兵可以試炮,看着村子外圍的那道防水壩,如果敵人有防備,肯定應該在那裡預設陣地。只是,對手的火力點、主陣地與側翼陣地都無法知曉,冒然前進必然會加重自己的傷亡,所以他決定還是先派出人對這個村莊進行偵察。

在這種時候,對於共軍的指揮部來說,是不可能沒有一點的警覺,前面的平靜反而令龍天涯有些望而卻步。

幾個國軍士兵押着嚮導王大叔一步步地靠近過來,爲了防備這個嚮導再逃跑,他們用一根繩子綁住了王大叔的雙手,讓他在前面帶路。

這個趕車的王大叔雙手放在前面,一邊走着,一邊還在向身後的那個國軍班長打着保證:“老總,俺說不跑了就是不敢跑了,您就把俺的手鬆了吧!”

那個在後面押解着的國軍士兵卻是一臉得不屑,恨恨地道:“老王頭,這話你都跟我說了幾遍了,從過洪河時就這麼向我打保證,可是一趁我不注意你就往地裡面鑽,你當我是小孩子呢?”

“老總,俺那不是怕嗎?”

“你怕?哼!怕你還敢跑!剛纔從那個村子裡出來,你又想跟老子耍花招,要不是我們長官在這裡,我早就把你一槍崩了,也省得我跟你鬥氣!”

原來,這個王大叔從那個村子裡出來後,又跑過了一回,難怪他的手會被這個班長綁住。這也就難怪他們走的是最近的路,卻又比張賢遲到得很多。

王大叔不再言語,知道後面的這個班長已經對自己有了成見,只好老老實實地往村子這邊走過來。

龍天涯也很狡猾,他讓士兵押着嚮導過來查探動靜,其實也是爲了試一試林莊內共軍的反應。如果發生什麼不測,這個嚮導會成爲一個擋箭牌。他原來也不願意這樣做,只是對這個嚮導也十分得氣憤,好話說了不少,卻還是無法能夠說動他,看來這個嚮導也被赤化了,那也就只好如此了。

張義看着走過來的這一行人,那個自己想要解救的王大叔走在了最前面,成了敵人的擋箭牌,不過,這也爲他提供了一個救人的最好時機。

“小陽,這一回就要看你的了!”張義對着身邊的武小陽道:“你必須要一槍幹掉這個老鄉身後的那個,我負責後面的那個。”

武小陽點了點頭。

在張義看來,敵人一聽到槍響,定然會紛紛掉頭躲避,也就會將這個嚮導棄之不顧,這正爲王大叔的逃脫創造了條件。

武小陽的槍法的確很準,那些敵人還沒有靠近過來,便一槍下去,已然擊上了那個正押解着王大叔的班長,將他擊斃在地。

這一聲槍響,正如張義所預想的一樣,已然將王大叔身後的那幾個國軍士兵驚動了,生怕自己會成爲下一個目標,紛紛跳到路邊的溝渠裡,反應之快,就如同身上着了火一樣。儘管如此,跟在那個班長之後的一個士兵還是被張義擊中,倒在了地上。誰也不再去在乎這個嚮導的死活了。

可是這個王大叔聽到槍響之後,也嚇壞了,竟然癱倒在地,也聽不出槍聲的出處,以爲是後面的國軍士兵向着自己打的,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王大叔,快到這邊來!”張義露出頭來,急急地對着倒在地上的王大叔喊着。

這個王大叔這纔有些明白,擡起頭看到了張義那張熟悉的臉,正向他招着手,此時的他也就顧得不多想,望着不過十幾步之遙的距離,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雖然他的雙手還捆着繩索,但是求生的本能令他不顧已然響起來的槍聲,往防水壩上跑來。

此時,那些反應過來的國軍士兵們也紛紛舉起槍來,對着這邊胡亂地放着。而這邊的槍聲,也令在遠處觀望的龍天涯有了底,他早就準備好的迫擊炮,這邊的槍聲一響,他那邊的命令便下達下去,十幾門迫擊炮轟鳴着,對着這邊的防水壩猛轟過來。

聽着呼嘯而至的炮彈之聲,張義就已經感覺得到這發炮彈的落點會是哪裡,他大聲地吼叫着:“趴下!快趴下!”他是在警告那個奔過來的老鄉。

但是,此時的王大叔根本就沒有一點得戰場經驗,也聽不出張義的呼喊是對着他來的,依然向前猛跑着,隨着轟隆的炮彈落地之聲,他也被掀飛了出去……

張義也被飛起來的泥土蓋住了頭,他從泥裡擡起頭來,耳邊還在嗡嗡作響,眼前也是一片血色景象,半天后才恢復了過來,卻看到那個趕車的王大叔已然滿頭是血的倒在了地上!他的心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

白圭廟的戰鬥讓胡從俊有些出乎意外,雖然張賢向他保證可以拿下這場戰鬥的勝利,但是他的心裡卻一直有一個陰影存在着,這就好象是一個無形的枷鎖,令他無法喘過氣來。

而西面林莊的戰鬥也並不順利,徐海波的四十九旅集中了兩個團的兵力,卻無法突破林莊南面大河莊的陣地,而更令他焦心的是在林莊以北的整編一一八旅,也陷入了一個泥淖之中,西面來的共軍援軍已然到達了戰場,一到達這裡便與一一八旅遭遇,雙方在林莊以北的下地關方向展開了爭奪,還有情報顯示,這股敵人援軍是三個旅,還有一個旅已然從無量寺方向斜插過來,無量寺位於林莊的西南。襄河縱隊的圍城部隊雖然退卻,但是在退到聶莊一線後,又返身回來,圍兜徐海波的四十九旅。

越看這個戰局,胡從俊便越覺得兇險,也就在這個時候,信陽方面向他傳來了一個令人沮喪的消息:開封被共軍攻破了,守城的國軍幾乎被全殲,令蔣總統想要以開封城爲戰役樞軸,與共軍主力決一勝負的如意算盤失敗。這次軍事行動的最大一個失敗點,還是國軍各路援軍進援的緩慢。而整編十一師這一路,也是進援開封的部隊之一。

開封是一座千年的古都,也是河南省的省會,胡從俊知道蔣總統絕對不會輕易地放棄這座城市,肯定還會派兵奪回來,那自然是後面的話。而自己眼前面對的最緊要的問題卻是要如此化解整編十一師的危機。

開封城已然陷落,再趕將過去根本是毫無意義。此時的上蔡戰場之上,卻是風雲變幻,很難說自己就可以掌握住主動權。這個時候,實際上,是他整編十一師的三個旅,面對解放軍三個縱隊的九個旅,如果戰鬥久拖不決,不能夠很快結束,那麼敵人很可能會從開封附近趕將過來,再一口將他吃掉。

想到這裡,胡從俊不由得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想起了當初的宿遷之戰,以及魯南會戰,他可不願意步整編六十九師與整編第二十六師的後塵。

胡從俊面對着地圖,仔細地研究着上蔡之戰的局勢,此時自己的兩個旅的大部在縣城西北面的林莊與敵人兩個縱隊抵抗;而另一個旅卻在城東二十里的白圭廟附近與敵另一個縱隊激戰,自己的指揮部雖然處於中間,卻顯得兵力單薄了些。更何況這兩處的陣地相差有近三十里路,這已經是一個很長的距離了,很容易被敵人穿插過來,形成對某個點的包圍。便是在此時,西面林莊的這種態勢是越來越加明顯。劉興華死守林莊,吸引了他的兩個旅在附近,可是解放軍的大部隊正在包抄上來,這也就是一箇中心開花、反向包圍的策略。如果自己還要堅持攻取林莊,只怕到時是偷雞不成反而要蝕把米了。

向來以謹慎爲行的胡從俊,在這個時候,終於動搖了起來,他又想起了那個少林寺方丈給他測過的字。那個方丈告訴他,他的十八軍會在少林寺以東,名字上有兩個土、兩個木的地方折戟,雖然作爲軍人,他對之一笑而過,但是隨後發生的洛陽之戰,卻又如此真實地驗證了那個老和尚的預言,這一切不得不令他有所顧忌。

林莊,這是兩個木;白圭廟,這是兩個土!

於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作爲整編十八軍軍長,又兼整編十一師師長的胡從俊,對屬下的三個旅長同時下達了一個令大家都有些費解的命令:立即停止進擊,回縮到上蔡城的周圍,以城爲靠山,形成一個有力的防禦圈。

胡從俊的這個決定,對他來說是最安穩與保守的,出發點是要保存實力,希望把上蔡城變成另一個南麻。

但是,這種保守的戰術,卻將整編十一師本來十分凌厲的攻擊化爲了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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