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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 土木(一)

第三二章 土木(一)

當劉興華踏着清晨的朝陽,急急地趕往西北方面華野指揮部的時候,張義與武小陽就成了兩個全副武裝的護衛,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保護着司令員的安全,以防萬一。

武小陽原本跑在前面,他的衝勁十足,但是卻有些莽撞,劉興華認爲他不如張義細心,所以讓他與張義對換了一個,讓張義帶着一個排當開路先鋒,而武小陽也帶一個排作爲押陣的後衛。這一行一百多人,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算少,如果作爲一個目標來講,卻還是很吸引人注意力的。

走過了一座小橋,在小河的那邊是一大片的麥田,此時已經過了五月端午,這幾百畝地的麥子已經收割完畢,整個麥田裡是一大片的樁茬立在那裡,老百姓還沒有來得及將那些麥秸拉回家,就爲了躲避戰火而逃得遠遠,許多的麥秸堆在中間的麥場之上,無人收拾,形成了一座座山一樣的麥草垛。

穿過這片麥田,過了前面的那個村子,再過一條河,走上五里地,就可以到達百尺集,而百尺寺就在百尺集的西北面。這條路是從林莊過來的最近的道路。

張義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沿着麥田間的小路快速地行進着,就在要穿過這片麥田的時候,他忽然發現前面的村莊有些異樣,馬上停下了腳步來。

“怎麼不走了,副營長?”何大栓從後面跑過來,有些不解地問着。

張義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側耳傾聽了一會兒,這纔對何大栓道:“大栓,你不覺得這個村子太安靜了嗎?連聲雞叫、狗叫都沒有!”

聽到張義如此一說,何大栓也覺出了奇怪,但是隨即想到了什麼,道:“這也並沒有什麼的呀,老百姓一聽說打仗,都嚇得跑了,誰還敢在這裡呆下去呀!再說,這一大早上的,很多人還沒有起來呢!”

張義卻搖了搖頭,農村裡的老鄉,向來起得很早的,這個鐘點上不可能還會睡懶覺,怎麼也會有幾個人在村邊上轉悠的。

他轉頭看到路邊有一個高大的楊樹,馬上對身邊的鐵蛋道:“鐵蛋,你爬上去看一看樹裡面有什麼古怪沒有!”說着,把自己的望遠鏡也遞給了他。

鐵蛋就像是一隻猴子,抱着樹幹,三躥兩躥地便爬到了樹頂,舉着望遠鏡看了半晌,忽然看到了什麼,急忙從樹上一溜而下,卻急急地對張義道:“義哥,村子裡有敵人,他們正從裡面出來了!”

張義一愣,卻又反應極快,看了看這四面一馬平川,只有麥田當中的麥垛可以藏身,當下馬上向後面傳出令去:“前面有敵人,快躲起來!”

這一百多號人的行動很快,離開了小路,穿過麥田,已然到達了麥場之中,迅速地在麥垛之後藏住身形。只是劉興華與另兩個參謀的馬卻有些麻煩,大家生怕它們叫喚出聲來,所以馬伕老李便顯得異常得緊張,好在這些麥秸卻可以堵住馬兒的嘴。

就在他們剛剛躲進麥垛裡的時候,從村子裡已然走出了一隊的國軍,在前面帶路的卻是一個老百姓,他的後面還有兩個國軍士兵荷槍實彈地押着他前行着,其中的一個國軍士兵的步槍上還上着刺刀,一邊推着這個當嚮導地老百姓,一邊還在罵着:“老王頭,你要是再想逃跑的話,我可真要開槍把你打死了!”

這個走在最前面的嚮導老王頭連聲答着:“不敢了,俺不敢跑了!”

“是王大叔!”當這隊敵人走過麥場邊的時候,鐵蛋看清了那個帶路的老百姓,經不住低聲叫了起來。

不錯,這個給敵人帶路的嚮導,正是當初帶着張義與鐵蛋從西平過來的趕車人。

“王大叔怎麼被敵人抓住了?”張義也十分納悶,他清晰得記得,當初在王大叔離開洪橋的時候,他還特別地囑咐過他,讓他不要從原路回去,以防會遇上國軍黨兵。看來,這個王大叔沒有聽他的話,把他的囑咐當成了耳旁風,還是走了來時的路,也就很自然地遇上了國民黨兵。那是幾個小時前的事,也就是在天亮之前,那個時候路上連個行人都沒有,這個王大叔也就理所當然地會成爲敵人的嚮導。

可是,不等張義多想,鐵蛋又叫了起來:“看,那個騎馬的,肯定是他們的頭!”

張義順着他的手指,看到果然有一個人騎在馬上走在隊伍的中間,這個人他也一眼認了出來:“是龍天涯!”

“龍天涯?他是什麼人?”武小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後面跑了過來,蹲在張義的身邊,問道。

“他是敵人一一八旅的副旅長!”張義告訴他。

“嗬嗬,官不小呀!”武小陽不由得興奮起來,悄悄地舉起了自己手中的槍,對着騎在馬上的龍天涯瞄準了起來。

聽到武小陽沒有再追問,張義回過頭,看到他的手指頭已經扣到了扳機之上,不由得嚇了一跳,慌忙把他的槍壓了下來,沒有讓他發射,同時低聲的罵着:“小陽,你瘋了!”

“誰瘋了?”武小陽抱住了自己的槍,卻是一笑,對着他道:“張義,我只是瞄着玩的,這點事我還是明白的。不過,要是沒有司令員跟着我們,呵呵,我指定得把這個姓龍的頭打開了花!”

張義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在剛纔他還真得被武小陽嚇了一跳。武小陽的槍法之準,他是見識過的,也相信他能夠一槍擊斃掉龍天涯,只是然後呢?以他們這一百號人,只怕連同劉興華司令員,也會被敵人包圍無法脫身。

這一行人,大約有兩個營的樣子,沿着他們來的這條小路,直奔林莊而去。

望着敵人的背影,劉興華不由得擔心起來,他來到了張義的身邊,對着武小陽道:“小武,敵人這路兵肯定是從下地關那邊繞過來的,他們的目的是要從北面偷襲林莊,你馬上騎我的馬,快馬加鞭從西面繞過去,一定要趕在他們之前通知熊政委做好堤防!”

“是!”武小陽答應着,背起了自己的槍,奔向那邊的馬。

張義又望了望對面的村莊,在敵人離開之後,那個村莊已經有了一絲得活力,終於可以聽到雞鳴狗叫之聲。卻原來,在敵人進駐這個村莊的時候,所有的老百姓都躲在了家裡不敢出來,把自己的家禽與牲畜也看得緊緊,生怕被當兵的抓去吃了。

前面的道路不會再有危險,張義忍不住地對劉興華道:“司令員,我也想跟着武小陽去林莊!”

劉興華怔了怔,馬上回絕地道:“張義,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復員,不行!”

張義咬了咬自己的嘴脣,這才說出了自己的原因:“我們來的時候,是那個王大叔行俠仗義地送我們過來的,他卻因爲這個被敵人抓們。我心裡很覺得愧疚,萬一他被敵人殺了,我會內疚一輩子!”

劉興華呆了一下,忽然發覺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小夥子,好象不是張義,而是張賢了!

※※※

張賢沒有想到,這些共軍會如此得拼命,不顧湍急的水流,武裝泅渡過來,向洪河的西岸增援。如果真得讓這些共軍增援過來,那麼對他們整編十一旅來說,無疑會增加不少殲滅敵人的難度,更可怕的是在兵力上很可能會超過他的兵力,這就是一種壓力。

不過,這個時候,天已經大亮了起來,不再是那個對自己不利的夜晚。在夜晚的時候,因爲能見度的關係,整編十一旅的重炮、還有快速縱隊的坦克等這些重武器,都沒有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來,而敵人長途奔襲,定然是輕裝上陣,不可能帶有威力很大的重炮。在黑天的時候,雙方旗鼓相當,說是打仗,其實拼得是毅力與意志;而在這個大白天裡,先不說國軍還在空中的優勢,便是這些重武器,也已經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當下,張賢命令自己的炮兵,先集中炮火猛轟被黃新遠佔領的公路橋南的洪河灘塗陣地,然後又命令熊開平與梅佔元互相配合着,把坦克戰車開動起來,以沖垮黃新遠第四團的陣地,從被包圍中脫身而出。對於土山上的襄河縱隊第三團,此時倒可以緩上一緩,先解決掉了洪河西岸黃新遠的這個團,也就是沒有什麼可怕了。

張賢打着這個如意算盤,同樣,錢雄風也在打着一個如意算盤。他將二十旅的所有炮火也集中起來,轟擊同樣位於洪河西岸,卻是公路橋北面的國軍陣地。在強大炮火的打擊之下,雖然陳大興的這個加強營已經將黃新遠的那個營趕到了河灘之上,卻也不得不退守壕溝之內,以躲避對方的炮火。

也是一樣,整編十一旅的炮火如雨一樣地落在了公路橋南的洪河西岸、洪河裡、以洪河的東岸,在波濤翻滾的洪河裡,一隊隊的解放軍正頂着槍向河西岸游過來。開始的時候,這些解放軍士兵們將衣服解開來,把袖子與褲子捲到了胳臂上面和大腿的根部,子彈袋、手榴彈、水壺與掛包等裝備連結起來紮緊,把鞋脫下來鞋底朝外、鞋尖朝上的插到腰間,折回刺刀,將把槍背在了背上。好在此時是六月天氣,大家穿得都不多,水也不是很涼,如果這是在平日裡,應該是一個可以游泳的時候。

錢雄風先找了一些水性很好的士兵打頭陣,李清成副旅長自告奮勇,他是湖北人,自小識得好水性。

於是,在李副旅長的帶領之下,第一羣人下到了河裡,採用蛙遊、側泳的姿勢,兩臂划着水,兩腳蹬着水,收緊小腹,使臀部浮起,緩慢地向西岸游去。

緊跟在李清成之後的便是熊革命,他也是天生就會游泳的人,而且水性極好,只是這一次他的使命卻有些不同,在他的腰上還繫着一根很粗的麻繩,他要在遊過河的同時,將這根粗麻繩帶過河去,並且綁在對岸的那棵大柳樹上,爲下面泅渡的人打好基礎。

一枚炮彈呼嘯着落在水中,隨着爆炸聲響,河面上掀起了十幾米高的浪花,幾乎在浪花湮滅的時候,河裡已然有十幾個人沒有了蹤跡,河面上飄起了一片血紅,不一會兒,在下游便看到了幾具屍體起浮着隨水流走。岸上的人看得心驚肉跳,所有的人都覺得自己的嗓子眼裡彷彿是堵塞了什麼東西一樣,難以下嚥!

炮彈接二連三地滿在水中、岸邊以及陣地上,每一發炮彈落下時,都會炸出一片的血水,不一會兒,這條靜靜的洪河,真得變成了一片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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