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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友佳話 歷史選擇

戰友佳話 歷史選擇

1942年9月底,父親到北方局、八路軍總部、太嶽等地區。9月21日,毛**電示:“對華北工作加以考察”並附材料。父親熟悉華北,深入考察,肯定了大局主流加以鼓勵後,批評了彭總(彭德懷代理北方局書記,書記楊尚昆已調回延安)。主要是指,兵最多、人最強、軍地條件最好、羣衆基礎最厚,各方面發展卻沒有許多地方大;彭偏重軍隊,輕視其他,主觀自負等。看着劉當衆批評,彭卻微笑着給劉倒茶水,大家都很吃驚。彭總脾氣大是有名的,誰都敢頂敢罵,沒見過挨批還這樣和氣的。

最近,市井網絡風傳,被毛主席稱爲“不是好人”的“*****”小爬蟲瞎煽呼,說劉少奇一直整彭德懷。我不得不就我所瞭解的情況簡述看法,以卻塵囂,以正視聽。

劉少奇(生於1898年11月24日)與彭德懷(生於1898年10月24日),倆湖南伢子從青壯年起,都敢作敢爲、實話實說、堅毅執着、平強扶弱,不露溫情卻內心如火。按時下話,哥兒倆肝膽相照、關係更坦誠率真,更平易隨性。彭對劉也發脾氣,但每次或被劉嚴肅理智地說服,或證明彭有誤,有時幾句話就噎住沒詞“斷片兒”了,所以越吵越少,甚至聽着嚴厲批評,彭也成了“好脾氣”。除了劉,還有一位高崗,對彭是你粗我更粗,開口即罵,見面即罵,罵了笑,笑着罵,罵了誇,誇着罵,彭只得笑笑“沒脾氣”。據說,一次彭總罵“高麻子”,高回罵了一句,彭被逗笑了,以後經常用以自嘲:我的壞脾氣,是“高山頂上(高的原話是‘高崗頭上’)倒馬桶,臭名遠揚”。這在黨內高層已見怪不怪,彭總恰恰與這兩位“不對脾氣”的人交好,傳爲笑談。

攀比行伍緣分,彭伯伯入湘軍當兵那年,父親高中講武堂,同年兵齡;彭1922年也入湖南講武堂,劉是早六年的學長。長征時劉與彭共事幾個月,以後就是“爭吵”游擊戰爭。因北方局與八路軍總部駐同地,袍澤故舊,密切並肩,合作無間。一個嚴肅、穩健、智慧,一個嚴厲、暴烈、機敏。

楊尚昆叔叔有段回憶,認爲這次路過,父親批評彭伯伯過嚴過苛、不平不公,說倆湖南老倌,倔起來拍了桌子。我還聽許多當事的老人們講:劉批評後,彭犟起來,一頭扎進地方黨政,像打硬仗狠抓猛衝,深入調研仔細傾聽,民主討論羣策羣力。彭總脾氣沒改,工作力度和方式大變,強將手下本就無弱兵,又爲大將軍憋着一股勁,像楊尚昆那般感同身受、齊心協力,推舉各項工作報捷!正應了孔老夫子說的:有過“更也,人皆仰之”!我琢磨着,父親或許做對了?可能是過於嚴苛,但至少他是爲公,何況效果奇佳!

後人有戲言,父親是用“激將法”來“激”老帥。在我看來未必。因爲劉少奇一貫認爲,“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同志間的互相批評,也是黨的自我批評,如同黨批評自己。嚴肅認真地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是我黨區別於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聞過則喜,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聽我外公說,日本有本小冊子,將毛**比作劉邦(不是劉備)、曹操,劉少奇是“小諸葛”,彭德懷是“猛張飛”。彭敬劉,修養楷模、雄才慎行、俊傑非凡,有難必定先商;劉敬彭,赤膽忠心、戰功彪炳、英雄自別,無不牽腸掛肚。總之,他倆是同志式的敞開心懷、直抒胸臆,和而不同。

出兵朝鮮前,毛主席見彭談話不長,劉與彭卻忙裡撥冗、長敘短晤不隔日。彭回國後,在中南海與劉、朱、楊鄰居,像八路軍總部和北方局時那樣,在一個飯廳用餐,如果願意,一天數見。“高饒事件”時,衆人擔心“彭大將軍”會“橫刀立馬”,毛**甚至讓人傳話警告,劉少奇卻泰然自若。

1959年上廬山時,列車同行、共輦傾訴。近來有書公開透露,彭總在火車上講:中國問題的嚴重,困難繼續下去,也許只有靠蘇聯紅軍幫助我們才能解決了。我母親回憶,在車上彭總談了意見、說過氣話,還是相當剋制的,沒聽到上面那句話,只看見父親再三叮嚀彭帥不要多講話。

廬山會議順利開過十多天,毛主席突然將彭的上書印發。開始許多同志認爲彭總反映的意見很好,張聞天說毛主席還當面肯定了他的發言。始料不及,毛主席臨時召集全體會議激烈批評,沒有任何迴旋餘地,會議轉向。並非當今有些人臆想的衆皆默然,廬山批彭一邊倒,羣起而攻,羣情激昂,批判的不是彭上書的內容,不在“爲民鼓與呼”,而是糾葛積怨舊賬,上綱到趁機發難篡權,彭百口莫辯。我始終默忖納悶,彭對毛說了句名言:“華北會議罵了我40天娘,難道廬山會議罵你20天娘還不行?”這指的是1945年“七大”前後斷續開的華北工作座談會,爲什麼衝着毛嚷。這句話被抓住當作彭動機不純、挾嫌報復的話把兒。我覺得是欲加之罪,這話沒那麼簡單。但從效果上看,不說爲好。

毛主席要父親主持批判會,劉一直壓制衆口喧噪,甚至聲色俱厲喝止對彭動粗。三十年間似反掌,朱老總脫口一句:“誰能想到,當年我們在一口鍋裡吃過飯吶!”至今讓人心碎!

更大的損失是對國家和人民,糾“左”主題立時衝沒了,變爲反右。這最讓父親心疼氣憤!廬山會議後遺症極大,造成的歷史惡果早已定讞。會上會後的一段時間裡,父親幾乎天天同彭德懷、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談話,有一次在中南海西樓飯廳,我低頭側目親眼見,隔着屏風偷耳聽,恍如昨日。

1962年一、二月間的七千人大會上,父親解脫了黃、張、周,說彭德懷給黨的主席寫信“不算犯錯誤”,只要搞清彭利用高崗是否與“外國人在中國搞顛覆活動有關”。彭立即“鄭重聲明沒有此事”(後上“八萬言書”),明擺着給彭的“廬山事件”平了反,明擺着留下一小步由毛主席作決定。林彪逆向大搞個人崇拜迷信,讒佞言行記錄在案,可謂“譖人之釀禍”。

七、八月間的北戴河會議就批了“翻案風”。康生陰詭栽贓“利用小說反黨”,批倒彭伯伯的老搭檔仲勳叔叔。柯慶施同惡相幫、叵測挑撥《海瑞罷官》借古諷今。之後,**秘密到上海與柯慶施、***奸宄陷人,策劃批吳晗文章。正是“鬼蜮之害人”。

一個月後的中共八屆十中全會,毛**再嚴厲譴責“翻案風”,上綱到“階級鬥爭”,審查彭德懷、***“反黨集團”案。回顧真個是:“運命唯所遇,循環不可尋”。

父親鍥而不捨,耐心說合轉圜。直到1965年9月23日,毛主席見彭德懷(劉少奇、***、彭真在座)談去三線工作,說“也許真理在你那邊”。同月,***也被“下放”洛陽礦山機械廠當副廠長。可算鬆了口氣吧?僅一個多月後的11月10日,上海就刊出批判《海瑞罷官》文章,直斥爲彭“翻案”。難道**、***、戚本禹(均被最高法院判刑,剝奪政治權利)敢批判毛**不成?

被稱爲“‘**’序曲”的“批海瑞”惡檄出籠半年,“*****”伊始,長是相隔千里,故人不知何處?“保彭德懷、***”正是劉少奇、***和彭真的“一大罪狀”。

這些,均爲衆所周知、千真萬確的史實。

中國歷史上下五千年,文字紀年連續三千載,“大奸似忠”典型翻新,“大僞成真”古怪層出,“佞臣叛將”屢見不鮮。凡敗類諂官得勢、小人惡吏得志,岳飛于謙冤死亭獄,忠臣良將衆眯齊喑,盛世明君萬難抵擋,國難民災百業俱毀,非完蛋不可!

要說彭德懷與誰最和好、關係最正當,我敢說一定是與我父親。但有個前提,即使從本書看,諸公也會認同:除了維護大局、嚴守政治規矩這些共同的基本準則外,毛劉交往之深厚密切,相契相合,恐怕在黨內無人可望其項背,更非毛彭、劉彭關係可企及。

今天,毛伯伯、彭伯伯、我父親,仨湖南老伯老爹,已居天際間,千喚不一回。我說的這些,鑿鑿鐫刻,歷歷在史,自是人生長悔水長東,“休言萬事轉頭空”。

早被歷史定爲造謠、污衊、挑撥、猛舔之蠱吏小丑,自會越抹越醜!我們後代起碼要尊重歷史和前輩,不能找碴兒抓話把兒,信口開河。否則,以後就沒有歷史。

1942年10月,父親從彭總處開拔,過晉西北。賀龍元帥後來多次跟家人回憶爲劉少奇洗塵,熱情熱烈,樸素真摯。不知劉可曾向湖南老鄉提起南昌起義前,搭賀軍長差船上廬山的往事?雁北的凜冽寒風中,賀龍伯伯把皮大衣披在父親瘦高的身上。現在的影視照片上可看到,1949年中央進北平檢閱時,劉少奇穿的就是這件軍大衣,一直到“*****”。今已成珍貴文物。

回望此地,更是“昔日長城戰,威言意氣高”。中共中央晉綏分局代理書記正好是林楓叔叔,他和郭明秋媽媽迎送父親,可以想見,舊情誼之深遠、新感慨之良多。

前後九個月的“小長征”,父親披星戴月、沐雨櫛風,穿過103道封鎖線,終於在1942年12月30日回到延安。

在抗日戰爭最艱難膠着的年代,這次“小長征”由毛主席親自部署指揮、劉少奇親身歷險實戰,數十將帥親出上陣近衛,跨多箇中央局、解放區,穿大塊敵佔區、“國統區”,驚動日僞頑匪堵截搜捕,調動各地八路軍、新四軍、地方部隊、游擊隊,高度機密緊張,高度機動驚險,成爲極爲特殊的一次大軍事行動,是爲那時期標誌性的一場大規模戰事!

很多老革命、老戰士都回憶這次艱鉅的“護送”任務,上至***、彭德懷、賀龍、劉伯承、陳毅、羅榮桓、聶榮臻、林楓、薄一波、粟裕、陳賡、黃克誠、張雲逸、徐海東等,廣泛出動各地部隊,如鐵道游擊隊、平原游擊隊等,驚心動魄歷久難平,光榮勝利引爲自豪!不久前,我的同學,廣東省委原副書記、深圳市委原書記劉玉浦說,他近百歲的老父親,就常常回味、“耿耿於懷”那段奇幻戰事。事實上,那確實成爲游擊戰爭中鬥智鬥勇、卓絕非凡的一大光輝戰例!

1943年1月1日,中央在延安大禮堂開了歡迎大會。此時的劉少奇,“平生塞北江南,歸來華髮蒼顏”,而眼前,是萬里江山!

3月2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組建新的書記處。這可以說是我們黨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的雛形了:毛**是政治局和書記處主席,劉少奇和任弼時是書記處書記。與此同時,中央軍委改選,劉少奇任副主席之一。

這次中央組織機構的重大調整,按父親的意見:“書記處應有一個主席,其他兩個書記是主席的助手……要能處理和決定日常工作……書記處會議由主席召集……主席有最後決定之權。”這裡決定的是“日常工作”,大政方針仍由中央政治局集體決定。同時,成立中央宣傳委員會,毛**任書記;成立中央組織委員會,劉少奇任書記。

中央書記處的三位領導,同爲湖南人,祖居相距不足百里。當毛伯伯“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時,父親和弼時叔叔作爲留蘇學生負笈莫斯科。一年後,劉少奇第一批“從西天取經”歸來,與毛**(書記)同在湘區執委“一個班子”。因反對“立三路線”,毛、劉各自在紅區白區捱整,又同時於六屆四中全會進入中央政治局爲候補委員。遵義會議後,毛**逐漸成爲黨中央的主持人,直到這時才正式成爲“一把手”。同時,劉少奇成爲“二把手”,兼任軍委副主席,同案輔佐指揮全黨全軍,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

這裡,借我母親的一句比喻:如果說長征中遭受巨損的危亡關頭,遵義會議挽救了我黨和人民軍隊,是起死;那麼,少奇在華北、華中六年的繼續“長征”,空前發展了黨和人民軍隊,這次毛**正式任主席領導黨中央的大改組,則是回生。

緊接着4月至5月,發生了一件影響深遠卻易被忽視的大事:讓各國共產黨倍感意外,共產國際突然宣佈解散!顯然,出於複雜的國際關係和蘇聯衛國戰爭之需,斯大林當機立斷。無論對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利弊得失如何,此事對中國共產黨來說,則意味着歷史性的大解脫、大激勵、大飛躍。雄鷹羽翼已豐,直上山巔雲間,翱翔海闊天空!

1943年9月,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召開,會議批判王明前“左”後右的錯誤路線,史稱1943年“九月會議”。毛**在會前寫道:“劉少奇同志的見解之所以是真理,不但有當時的直接事實爲之證明,整個‘左’傾機會主義路線執行時期的全部結果也爲之證明了”。

1943年8月2日,在重慶三年多的周恩來回到延安,歡迎會上他說:“過去一切反對過、懷疑過毛**同志領導或其意見的人,現在徹頭徹尾地證明其爲錯誤了”。之後,周多次長篇報告路線問題,其中說道:“白區工作時期(1927—1937年)劉少奇同志的意見是正確的”。經過斷斷續續幾個月認真深入討論,認定了許多是非,爲後來起草《關於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提供了依據。

出於下文之需,僅簡述一事:受王明錯誤路線影響,我黨在整個華南的抗日武裝只有萬餘人,其地域敵佔區、“國統區”的城市秘密工作明顯弱小。北南態勢相比,成敗天壤之別。項英已故作古,沒人追究;王明巧舌如簧,也無辯詞,沒咒唸了。實踐得出的結論,證明了真理在哪一邊。

胡喬木回顧點贊:“少奇同志到華中發展新四軍和開闢根據地的工作成績卓著,與項英領導的皖南形成了鮮明對照的兩種局面”。會議決定,“鞏固北方,發展南方”。準備先從河南、湖北向南突入,劉少奇負責。

1944年春夏,日軍實施“一號計劃”,打通平漢鐵路河南、湖南段。國民黨軍隊一敗塗地,幾個月丟失了一百餘座城市。日軍佔領長沙、衡陽,已是強弩之末,又發動桂林、柳州會戰,攻入貴州,直插重慶。數倍於敵的國民黨軍隊,在擁有美式裝備和制空權的優勢下慘敗潰逃。民怨沸騰,國際震驚!

有臺灣將領跟我說:“抗戰時,國軍在正面戰場起主導作用,共軍是敵後戰場”,意爲偏師。我說,你們的官兵確有許多英勇事蹟,爲中華民族作出犧牲很光榮。但你們實在是沒打幾場漂亮仗,臺兒莊戰役三十萬打勝五萬,整個徐州會戰(臺兒莊是其中一場戰役)、武漢大會戰(徐州會戰是其中之一)都慘敗。“降兵如潮,降將如毛”,成千上萬官兵,換身衣服、改個建制就成了僞軍。直到1945年,以優勢裝備對苟延殘喘的日軍,你們“國軍”還喪失大片國土,僅日本投降前的一個月中,浙贛閩竟有十來個市縣陷落於日軍鐵蹄,你們丟了半個中國。而我們共產黨“步行奪得胡馬騎”,在敵後打出百萬軍隊、幾百萬民兵游擊隊,打出一億多人的解放區,沒靠你們國民黨的支援,槍支彈藥、物資裝備都是我們自己繳獲、自力更生解決的。更從未有過成幫結夥的叛降。誰是中流砥柱,事實勝於雄辯!“國民黨的腐敗無能已達到驚人的程度,挽救全民族危亡的全部責任,更加明顯的落在我黨身上”(劉少奇語)。爲什麼抗日戰爭之後,人民羣衆擁護共產黨、廢了國民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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