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陳洪妍,一股浩然義氣便涌上心頭。陳洪妍總是一副正義烈女的形象,她的身上無處不展現着令人敬佩的氣質。他的性格倒是和老大極爲般配,這段時間又狠勁兒地纏着老大,只是老大似乎還沒有心思往她身上想,因爲他正受到接二連三的打擊。我是打心眼兒裡希望他和陳洪妍能好上,一來了卻他單身的苦楚,二來可以慢慢撫平他對曉茉的思念之情。可畢竟這是人家兩個人的事,我們也干涉不了,只能默默地祈禱吧。
昨晚的遭遇如今想起來還是那麼驚心動魄,城樓上的屍梯着實讓我們重新認識到喪屍的兇猛。它們架起的屍堆能夠觸及五六米的高度,這樣駭人聽聞的能力恐怕一般的庇護所都難以抵擋。當然,這只是唯一經歷過的一次,做到這種程度,恐怕喪屍們也是無意的,它們日益減輕的體重,幫助了它們完成這項壯舉。如今目測喪屍們的體重,大多都在四十公斤左右,其他體型正常的應該是剛變異;體型過於消瘦的,就像昨晚闖入閣樓的那幾只,肯定是最早的一批喪屍了,它們經過更長時間的飢餓,變得更加兇猛敏捷。
看趨勢,喪屍們還是會繼續瘦下去,而且會越來越強。五六米的高度是不是“屍梯”的極限,還很難說。
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擔心老家的狀況。跟這羣喪屍的能力相比,那裡的庇護措施實在簡陋得很。走之前不住地囑託趙猛,讓他帶剩下的幾十個村民繼續加高工事,如今想起來,這個決定無非是太正確了,趙猛也一定會照我說的去做的。村子附近的喪屍絕大部分被消滅乾淨,這給他們創造了足夠的生存條件。
本來打算折返回去,看看家裡的人,可又迅速打消了念頭。已經走了這麼遠,已經犧牲了這麼多朋友,再重新讓他們跟我往返一回鬼門關,的確是個自私至極的做法。
“三十多個人在,再加上有趙猛帶領,家裡會沒事的!”
我使勁兒地安慰着自己,努力不讓自己有放棄南下的念頭。佳怡在期待着我,死去的曉茉也在九泉之下盼着我幫她找到家裡的親人。
我不可以這樣自私的……不可以……
天亮了,窗外佇立着稀疏的屍羣,有兩隻正試圖推開窗戶進來。
我和老大提着武器跳出窗外,將院子裡的行屍一一斬殺後,騎上馬背,順着原路返回。
走了半天,又回到原來的分岔路口,這次確認無誤了,因爲另外一條路面上,一塊兒剎車留下的車轍隱約可見。這次的確該好好自我反省一下了,當初只把注意力放在那本書上,卻沒留意路上的痕跡。
短暫的停歇過後,我和老大重新騎上馬背,朝着另外一條路迅速趕去。
路面上的剎車痕跡時斷時續,很明顯他們在開車的時候遇到了喪屍的堵截。若是沒有遇到危險,他們是無論如何不會落下我們這麼遠的。
突然,前方的橋下翻着一輛吉普車,型號、顏色、哪怕連座椅套件都一模一樣!
“糟了!那是咱們的車!”
我和老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五雷轟頂般差點從馬背摔落下去。
“難道……難道他們出事了!”
我和老大像瘋了一般衝到橋下,撲到車旁慌張地找尋着倖存者的蹤跡,卻不見任何人。
頓時內心像被定時炸彈一下子引爆了一樣,炸得粉身碎骨,炸得魂飛魄散!
“老天啊!你是非要讓我們全死了你才甘心啊!……”
老大壓抑的情緒一下子全都爆發了出來,他是再也接受不了這樣殘酷的現實了。他突然拔出了刀,緊緊顰蹙着雙眉,一咬牙,朝着腹部狠狠地扎去!
“老大!……”
我見情況不妙,趕忙掄起長刀,“咣噹”一聲將他手裡的腰刀砸掉了。老大憤怒地望着我,彷彿我在阻止他做有生以來最重要的決定。
“不要管我!讓我死了算了!他們全都死了!我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老大怒吼着想要再次撿起,卻被我第二次打開,腰刀飛出老遠。他索性不再去撿,而是徑直朝我撲來,一拳砸中了我的側臉,我沒有防備,重重地跌倒在地。
他揪住我的脖子,狠狠地又朝我砸下一拳,然後想要奪走我身上的腰刀,我徹底被激怒了,一腳踢中他的後背,老大一個趔趄栽倒在河水裡。我掄起拳頭,騎到他身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兩個兄弟就這樣互相廝打着,直到都沒有了氣力,紛紛倒了下去……
十二月末的河水冰冷刺骨,逐漸讓他清醒了,他掙扎了兩下,便不再動彈,只是顫抖地喘息着,望着天空漂浮的雲彩,突然,他哽咽起來,淚水不斷地涌動着,滑落在清澈的河水裡……
“……大哥……”
我抹了抹嘴角的鮮血,也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
“就算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咱們兩個人……咱們也得活下去!你忘了那些爲我們死去的人了麼?你忘了他們臨死前對我們的遺言了麼?還有老三……他臨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讓我們好好活着啊……”
我再也無法說下去了,悲痛與苦楚在心頭胡亂攪着,讓我也難以控制,放聲痛哭起來。
……兩個壯漢就那麼一動不動地躺在隆冬的河水裡,哽咽着,痛哭着……
聲音縈繞着空蕩蕩的山谷,淒涼而又無助,我們不再擔心有喪屍趕來,不再糾結南下的路途有多麼遙遠,這裡的世界此時便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突然,老大像想到了什麼,一個鯉魚打挺兒,翻了起來,猛地撲倒在車牌前。
“老二!咱們的吉普車車牌號多少來着?”
老大焦急地問道。
我也一下子反應了過來,趕忙起身衝了過去。
“……牌號我倒記不清了,這輛車是張晨開的,不過車牌肯定是遼寧阜新的……”
……我突然停住了,眼睛緊緊盯着牌照上的“冀c”……
天哪!這輛車不是我們的!其他六個人還活着!!!
我和老大頓時又像瘋了一樣,歡呼着,跳躍着,流着淚,在呼嘯的寒風裡,兩個被河水浸得溼透了的大老爺們兒,緊緊抱在了一起……